这孝心谁来延续?
而为了更好的体现子孙的恭敬,让地下的祖先畅快的享用供奉,
祭祀所需之物,翟王也不会插手,全让对方自己解决。
东秦帝知道这样的命令,不过是将自己的囚禁之地,从宫殿转移到那小小的陵邑之中,所以他请求翟王:
“我哪有颜面见祖宗呢?只愿携带老幼去东边的山谷中放牧,为君主驯养驰骋天下的骏马。”
翟王却是震怒道:
“嬴秦为周天子养马,最后却夺走了周天子的九鼎!”
“你是想将这样的事情,重现在我身上吗?”
东秦帝不敢再言,只能瑟缩的接受了翟王的安排。
很快,
他就因为这比起流放,并没有好太多的结局,陷入了缸中无米、家中无衣的窘境。
偏偏翟王还时常派人过来,视查嬴秦宗庙的情况。
一旦看到其中连蜡烛都没有,便要斥责东秦帝的“不孝”。
如此,
这位明明还没有死去,却由于失去了皇位,被人提前冠以“静”为谥号的秦帝,被迫自己动手耕耘起来,以劳力换钱。
但农田中的粮食生长的并不迅速,不能让他坚持到收获的时节。
思来想去,
静帝只能将目光放到祖宗陵山的树木上,做起了靠山吃山的事——
坏消息,
伐木是一件很辛苦的事,山中的虫蛇鼠鸟,各种野兽,时常让人心惊胆颤;
好消息,
翟王并没有禁止他这样的做法,而陵山上的树木众多,足以让他砍上几十年,养活数代人了。
“这样一看,西秦恭帝虽然也被豢养了起来,但日子还是比他要好一些的。”
经历多次的动乱,
曾为秦国支撑过很长一段时间的玉壁城,终于迎来的新的主人。
而那位旧日的君主,也像自己隔着西海的亲戚一样,在活着的时候,就被人取了个谥号,以示他皇帝生涯的终结。
然后,
西秦恭帝便被流放到了地中海的一处小岛之上,衣食住行,都要通过船只才能做到。
虽然没有饥饿寒苦,
但岛屿狭小,
即便恭帝背着手慢慢行走,不到半日的功夫,就能将之转上一圈。
他因此躲在房屋之中,向着自己的妻子哭泣道:
“天上的飞鸟,水里的游鱼,只怕比我还要自由啊!”
他妻子生气的回道:
“既然如此,为何当日宁王派人来索要玉玺,陛下不肯高声抗争呢?”
“若在被逼退位之时,效仿二世皇帝一死殉国,也不用受今日的苦恼!”
恭帝呐呐不敢回话,只低着脑袋擦拭眼泪。
他的妻子,西秦的末代皇后见状,冷哼一声,转去厨房,烹煮起了今日的饭食。
美味佳肴是称不上的,只算还能入口。
恭帝吃的多了,便嫌弃起来这些东西,找到宁王派来监管自己的官员说,“想要精致的食物来满足口腹之欲,振奋些精神。”
官员没有答应,还奚落了他一顿。
恭帝便气鼓鼓的回到了家里,壮着胆魄跟妻子说,“我不能再忍受这样的屈辱,还是按照你的意思,投海自尽,以保全名节,告慰祖先吧!”
妻子很欣喜的应下。
她是不怕死的,
比起转瞬即逝的死亡,
余生都要被囚禁于这片海岛,更让她感到恐惧。
而且她出身秦国大族黑氏,在始皇帝之时,便与嬴秦建立了密切的联系。
如今嬴秦既灭,黑氏也应当随之而去。
于是,
夫妻两个在夜深之时,携手来到了海边。
妻子脱下多余的饰品,走向海中,让水没到自己的腰腹处,转身向徘徊于海边的恭帝招手道:
“约定好的事,怎么还不履行它?”
恭帝就说,“我想起家里的灶火还没有熄灭。”
“都要寻死了,还管它干什么!”妻子瞪起了眼睛。
“……我想起晾晒在外面的衣服还没有收好。”
“落到水里,衣服还有什么用?”
最后,
恭帝只能说,“海水太凉,我担心损伤身体。”
妻子便知晓了他的心意,气的冷笑起来。
“没骨气就是没骨气,说什么水太凉!”
恭帝被她骂的不敢抬头,全然一副软弱无能的模样。
妻子原有自行赴死之意,见状却站立在海中垂泪一阵,转而又回到了恭帝身边。
她对这没用的男人说:
“我不愿苟且偷生,但若只留你这样的玩意儿在世上,怕是要受更多的摧折。”
“回去吧,今日之事,就当没有发生过,你日后也不要再挑剔什么。”
恭帝仍旧呐呐,跑过去捡起妻子先前脱下的饰品,跟在她身后回到了岛屿中央那简陋的住所中。
旁观到这一幕的地中海之王、与嬴秦玄鸟并列的罗马白鸽,一边笑着,一边将之转发给了隔壁的老伙计:
“恭帝做皇帝时要受权臣的操控,现在不做了,也要受妻子的操控。”
“也算得上有福气的人了。”
失去国家的君主,竟然还能得到妻子的真心陪伴,这如何不让前人嫉妒,后人感慨呢?
“不过这两个秦帝的遭遇,竟然又复刻了下姜齐和田齐的故事……真不知道来日还会复刻怎样的经典场面。”
姜齐的齐康公被流放于海岛,
田齐的齐王建被囚困于山林,
和今日的静帝和恭帝,又何其相似?
……
“齐人跑路比较专心,可不像嬴秦这样,溜达的到处都是。”
欣赏完了嬴辟疆子孙在其祖先坟头上挥汗如雨、私自砍伐的模样,
何博跑到西海海峡附近,左肩上站着玄鸟,右肩上顶着白鸽,享受着海风的吹拂。
当听两只肥鸟说起齐秦的相似之处时,上帝也回想起当年的故事:
“不过以前齐秦两国交好非常,如今步其后尘,也算缘分。”
秦国一统天下之前,采用远交近攻之计,常派使者去往齐国进行慰问赠礼。
秦昭襄王时想要称帝,都是拉着齐国一块干的。
细细再看,
齐人失去原本的国土后,跑去了东瀛,欺负那里的倭人和虾夷,
老秦人失去西海的土地后,跑去了泰西,跟那里的日耳蛮互相呲牙……
便更觉得相似了。
“也不知道西海的天命,会空悬多少年,又被谁家得到?”
顺着海峡浮水而行,两只神鸟各自霸占着上帝的左右耳朵,叽叽喳喳的讲话,说着西海和泰西的事情。
当上帝的足迹落在爱琴海上的某个荒芜小岛上时,神鸟们讲的累了,上帝这才看着夜幕下的平静海面缓缓开口。
新夏兴衰了两次,中间并没有混乱太久。
洪水一来,便有雄主应时而出,接过了平定国家的重任,并花费了一代人的精力,将之实现。
但西海还没有这样的经历。
西海的水土也比不上中原、新夏,可以轻松的连接成一个整体。
更何况,
西海旁边还有个罗马虎视眈眈,觊觎着秦国崩坏后破碎的土地。
阴间那些出身西海的死鬼们便时常发出叹息,对老家的未来并不看好。
“如果宁国可以兴盛水师,占北地而据陇西,那还有取得天命的希望。”
玄鸟用翅膀打了个哈欠。
就西海的地理环境来说,
两河向来易攻难守,若想补全短板,便要迅速的将领地扩张到东部的高原、西部的山地……
可惜,
这些区域实在广阔。
数百年前地广人稀,还可以慢悠悠的去实现。
但眼下,
秦人的种子连泰西都有了,怎么可能不在西海各地扎根呢?
割据当地的势力,是不可能将自己的土地,直接送给别人的!
而翟国方面,虽称得上易守难攻,奈何土地狭小,南下两河的路途又有山地阻隔。
称霸一方可以,却难以做到一统西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