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平帝点了点头，又问道：“除了这些之外，还有没有其他支出？”
林青则答道：“每年入冬之前，朝廷都会往素城拨大量的粮草，这些粮草并非供给云骑卫，最后都是要送给北疆，这些粮草也要上万两银子。”
“除此之外，云骑卫每年跟北疆会有大大小小的冲突，人员伤亡、战马损伤以及兵器损毁，都需要户部多支出银子，所以户部每年向云骑卫的实际支出大概在五十万两银子左右。”
盛平帝听到这个数字，反问道：“林尚书，这个数字并不是一次性的，而是每年都要支出，对吧？”
林青点了点头——北疆战事一日不停，这五十万两的支出就要继续。
而盛平帝见状，继续说道：“既然如此的话，拿出二三十万两银子购买机枪，并不算贵，毕竟机枪能够让北疆战事平息，一劳永逸，日后省出的军费有多少银子，相信诸位爱卿都能想到吧？”
“……”
不等林青反驳，盛平帝再次开口：“因为购买机枪之后，直接将北疆重骑兵团杀退，不仅能够给北疆重骑兵团造成巨大损失，而且可以重挫他们的士气，很长一段时间内，北疆不敢再招惹大梁。”
“所以，若是素城再无战事，户部一年能够省下多少银子？这些银子，是不是比买机枪的二三十万两多多了？”
“……”
听到盛平帝的分析，林青有些哑口无言。
因为盛平帝说的不错，户部每年朝云骑卫的支出都是固定的，而且常年累月，只要北疆战事不解决的话，每年的军费支出都是巨大的。
而一旦北疆战事解决，给大梁省下来的军费确实不止二三十万两银子。
可是——
林青再次说道：“陛下，倘若花费二三十万两银子就能把北疆重骑兵团完全打退，让北疆重骑兵团再不敢进犯素城的话，那臣完全赞同，甚至再多花一倍的价钱，臣也没有异议，毕竟户部每年向云骑卫的支出都不小，还是无底洞！可是，臣对机枪的威力表示怀疑！难道一百挺机枪真的能把十多万北疆重骑兵团吓退？”
“倘若这一百挺机枪无法将北疆重骑兵团完全打退的话，那我们的行为将会彻底惹怒北疆，素城将会迎来北疆重骑兵团的残忍杀戮，到时候，大梁不仅会白白损失二三十万两银子，更是会让素城招来一片生灵涂炭！”
“……”
林青这话一出，朝堂再度安静下来。
刚才无论是盛平帝还是太子，对于秦亦所说的机枪都非常支持，而这种支持都是建立在机枪有巨大杀伤力的前提下。
可机枪的杀伤力到底有多大，他们也只是听秦亦说而已，最多便是把它想象成加强版弩箭，可诚如林青所说，一百挺机枪真能打退十多万的北疆重骑兵团？这谁都不敢保证。
盛平帝也听明白了林青的诉求，于是看向秦亦说道：“秦亦，能否给大家展示一番机枪的威力？”
眼下，能够说服众臣的，只有机枪本身了！
好在秦亦也早有准备——他自然不可能当着群臣的面，直接掏出一米多长的机枪，而是他今天上朝之前就叮嘱过来福，此时来福带着他出使南楚之前打造的长条木盒等在皇宫之外。
于是秦亦点头道：“陛下，我正好让下人带了一把机枪，等候在宫门之外，若是诸位大人想看看机枪威力的话，那我就去把机枪拿来！”
“好，速去！”
“……”
……
片刻之后，秦亦拿到了长条木盒。
但他没有再回两仪殿，因为若是在两仪殿内开枪的话，估计他会成为大梁的千古罪人——机枪的威力太大了，能把两仪殿炸的不成样子！
在秦亦的要求下，盛平帝带着所有大臣全部移步到了御花园中。
御花园很大，除了花草树木之外，也有不少的亭台水榭，假山怪石，秦亦看了半天，也没有找到一片空旷之地，当即犯难。
这时，盛平帝问道：“秦亦，你在找什么？”
秦亦苦笑一声，回道：“陛下，这机枪的威力太大，这御花园里全是亭台水榭，我不知道应该打哪里合适！”
盛平帝一听，指着御花园里最大的一处假山说道：“这假山还是当初朕去三清山时，在三清山上看到的，在问询过东山真人后，朕便让人把这块巨石拉到了御花园，做了假山。”
随即，盛平帝又道：“这块巨石不小，做了皇宫内最大的假山，朕觉得，它的坚固程度堪比一城的城墙了，要不然，你就试试它吧！”
秦亦一听这假山来自三清山，忙摇头道：“陛下，这块巨石是陛下让人特意从三清山拉回来的，倘若我把它打碎的话，是不是不太好？”
这次不等盛平帝回话，齐平章直接冷笑一声：“你是在做梦吧？那么大的假山，是你说打碎就打碎的？若是不敢打的话，你找个其他理由！”
“……”
秦亦瞥了齐平章一眼，真想把机枪对准他的脑袋，给他来上一枪，看看他脑袋里是不是浆糊！
而盛平帝摆了摆手，笑道：“左右不过是一块石头罢了，倘若你真能把它打碎，倒也不失为这御花园里的另一道风景。”
“再说了，三清山上什么都缺，就是不缺这些石头，倘若你真能打碎，那朕日后再派人去三清山上寻几块石头便是！”
既然盛平帝都这么说了，秦亦再没异议。
于是他在众臣眼下打开长条木盒，把M249轻机枪拿了出来，众臣立马围了上来，对着机枪指指点点。
说实话，他们之前从未见过这么奇怪的物件。
等这些大臣欣赏完之后，皆是啧啧称奇，毕竟这机枪无论是从材质还是做工来看，都给他们带来了不小的震撼。
而距离机枪最近的盛平帝，也对着机枪仔细观察一番，看完之后，对着人群中的秦亦招了招手，待秦亦走上前来，盛平帝笑着问道：“朕对你这个机枪非常好奇，你不介意朕找人把它画下来吧？”
秦亦一愣，立马摇头：“不介意，陛下打算什么时候画？若一时间画不好的话，不如等我从素城回来之后再画？因为我想尽快启程，前往素城…”
盛平帝闻言，直接摇了摇头：“现在画，朕现在找人画！”
“……”
随后，盛平帝朝人群里一位身材消瘦的中年男人喊道：“何侍郎带人过来吧！”
于是乎，这消瘦的中年男人便带着五个人走了上来，这些人带着纸笔已经角尺走了上来，在秦亦的目瞪口呆之下，他们拿着机枪左右研究，看他们这样子，显然是有备而来。
而他们现在给秦亦的感受，有种后世皮尺部的感觉，就像是一些车展的时候，那些人带着尺子去测量新车的各种数据…
这个时候，宁国韬挤到秦亦身边，在他耳边小声说道：“姐夫，那是工部侍郎何凤超，其他几个人都是军器监的人！”
“……”
听到这，秦亦瞬间恍然大悟。
工部是六部之一，主要负责营造工程事项机关等事宜，而军器监便是归工部所属，战场上所用到的兵器，大部分都出自军器监，所以这个部门在大梁颇为重要。
最早的时候，宁忠还跟秦亦提过军器监，说秦亦可以把祖传暗器交给盛平帝，由军器监打造，到时候不会少秦亦的钱，但是被秦亦拒绝了。
没想到，盛平帝竟然提前找来了军器监，这是准备仿造机枪啊！
眼见秦亦有点发呆，盛平帝还以为秦亦有点抵触呢，笑着说道：“秦亦，朕想要一副跟这机枪一模一样的画，所以让人画的仔细一点，没问题吧？”
“没问题，没问题…”
你都找人画了，谁敢说有问题啊？
不过秦亦是真的不在意，毕竟他知道，以现在的工艺，哪怕把这机枪的每个零件都拆了让这些军器监的人研究，他们也研究不出什么，因为就以这枪上零件的精密性而言，这个时代根本没有机器制造出来！
更何况，他们根本拆不开机枪啊！
就只是从外面这么研究，能研究出个卵？
一群大臣也在那看着军器监的人对着机枪量量画画，研究的甚是仔细，许多大臣都露出了意味深长的微笑，尤其是齐平章，一脸嘲笑的看向秦亦。
不得不说，军器监的人还是厉害的，不到一刻钟的功夫，就把机枪的构造图画了出来——准确意义上来说，并不能说是机枪构造图，而只能算是机枪的外部形态图。
而图纸上还标注着各种尺寸，若是给不懂行的人看的话——比如旁边这些大臣，他们都露出了迷之微笑，不知道的还以为军器监已经成功了、马上就能仿造出机枪呢！
随后，军器监便在盛平帝和何凤超的授意下把图纸收了起来，然后军器监的人便退下了，或许以这个时代的思维来说，任何兵器只有表面——比如刀枪剑戟，斧钺刀叉，只要把外部尺寸图纸画好的话，回去照葫芦画瓢，铸造出一模一样的即可。
因此军器监这些人把机枪也当做这种，只要把外部尺寸图拿下，回去铸造一个出来就行，殊不知到时候他们铸造出来的东西，都不如锄头厉害！
起码，锄头还能刨人…
看着军器监的人信心满满的退下，齐平章也大笑一声，说道：“陛下英明啊！军器监得到图纸，怕是用不了几日，就能铸造出来！秦亦说这些机枪是由无相玄铁打造，那军器监用普通铁器铸造也未尝不可，顶多威力小上一些，但是比起普通弩箭肯定是好用多了！”
“到时候，陛下也不用再花几十万两银子的冤枉钱，也无需再倚仗别人——几十万两银子只买一次使用权，真当别人傻呢！”
齐平章这句看似是在夸盛平帝，实际上他就是故意嘲讽秦亦，他生怕秦亦不知道军器监刚才在做什么，所以才特意说给秦亦听。
秦亦闻言，准备配合齐平章一次，于是他故意装作惊讶的样子，说道：“陛下，我以为你为机枪作画只是好奇，没想到陛下竟然…”
秦亦的演技自不用多说，而盛平帝刚才的做法确实不怎么光彩，倘若秦亦不知道或者不提也就罢了，现在秦亦提出来了，他就不能装聋作哑了。
“秦亦，朕的做法有些欠妥了…”
“……”
————
第370章 射穿巨石
大梁皇宫，御花园。
一群大臣都围在假山前，仔细观摩着秦亦拿出来的M249轻机枪，对于机枪那强夺天工的做工叹为观止，盛平帝甚至派出了军器监的人，把机枪的尺寸都画了出来。
而盛平帝的想法很好理解，秦亦敢跑到御花园来为他们验证机枪的威力，足以见得秦亦对这机枪的自信，或许，只凭借一百挺机枪，真的能够打退十多万的北疆重骑兵团。
可秦亦却只卖给他们机枪的使用权，这就让人难受了，毕竟拥有过的东西再放弃，谈何容易？
所以盛平帝偷偷把军器监的人叫来，想要神不知鬼不觉的把机枪的构造图画下来，这样军器监的人就可以自己制作机枪了！
虽然秦亦说打造机枪必须用无相玄铁，他们没有无相玄铁，用寻常铁器也可以吧？顶多就是威力小一点罢了…
若军器监的人就这么退下，此事就算了了。
虽说盛平帝贵为大梁天子，可这件事终归不是太光采，他心里也有点发怵，生怕秦亦发现，到时候他下不来台。
可他越怕什么，越来什么！
眼看着事情都结束了，结果齐平章却突然跳了出来，把事情真相都告诉了秦亦！
盛平帝在心里骂了齐平章几声“老匹夫”，随即便向秦亦表达了歉意。
“秦亦，朕应该提前跟你说一声的，毕竟这是你的祖传暗器…”
盛平帝一脸真诚道：“只不过，你也知道朕要为天下苍生考虑，倘若你的机枪真有奇效，可是在打退北疆重骑兵团后就要收回去，若是以后大梁再遇到他国袭击该怎么办？”
“退一步说，只要朕在位，只要你还在，这一切都好说，可等朕百年之后，或者等你老了，大梁遇到危险，该如何自处？”
“所以朕便想借这个机会，让军器监把你的机枪画下来，日后由他们打造，用来保护大梁百姓！你也说了，你的机枪是由无相玄铁打造，而这天下除了无相阁之外再无无相玄铁，那朕就让人用普通铁器打造，哪怕威力不及你的机枪也无妨，大不了朕让军器监多打造一些！”
“……”
盛平帝说的情真意切，本来是他不经过秦亦的同意偷量机枪尺寸、企图偷偷打造，结果被他说成为了黎民百姓，太感人了些。
“陛下心系天下，心系百姓，陛下英明！”
霎时间，一群大臣全都奉承起来。
这个时候，若是秦亦再追究的话，属实有点不知趣了，而秦亦也并不想追究，毕竟军器监连卵都造不出来，怕什么？
接下来，就见他一脸真挚道：“原来陛下是为了大梁百姓着想，是我想左了！既然如此，陛下可以让军器监随便作画！”
尔后，秦亦话锋一转道：“只不过，我刚才听齐太师的意思，是在说陛下傻？”
“谁说陛下了？你莫要血口喷人！”
齐平章吓了一跳，马上反驳起来。
秦亦则直接说道：“齐太师，你刚才当着大家的面说花几十万两银子买机枪的使用权，只有傻子才会这么做——而现在恰恰是陛下在做，齐太师这不就是在含沙射影、故意说陛下傻吗？”
说到这，秦亦又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指着齐平章道：“齐太师，你虽贵为大梁太师，又一把年纪了，还是肃王之师——可你不要仗着这些，就故意以下犯上，对着陛下指桑骂槐，难不成你当大家都听不出来？你觉得陛下宅心仁厚，再加上看在你一把年纪的份上不会跟你计较，你才如此猖狂？告诉你，就算陛下不跟你计较，其他人会原谅你？”
“……”
秦亦这一番话下来，看似在无理取闹，但却句句在理，就连朝中一些平日里跟齐平章关系不错的大臣，此时也都皱起眉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