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朋一愣,这才想起一些关于秦亦的传闻,其中有一条便是,秦亦爱财。
关于秦亦,他是没有任何好感的,首要原因便是秦亦他爹秦立新,再者便是,高朋跟李炳华关系交好,若不是为了李炳华和李慕白,高朋也不用费尽心思封锁关于秦亦的消息。
但是,讨厌秦亦是一回事,敢不敢得罪秦亦却又是另一回事,准确来说,敢不敢得罪秦亦背后的宰相府和镇国公府才是最关键的。
所以,本着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原则,倘若能用银子解决的问题,那在高朋这里便都不是问题了,于是高朋笑道:“秦公子,犬子得罪了你和古舍人,我本欲打算,特意宴请秦公子和古舍人,赔礼道歉,以表诚意的。”
随后,高朋话锋一转道:“不过秦公子说有要事在身,没空去府上,那我便给秦公子准备了一千两银子,还望秦公子笑纳,算为犬子赔礼了。”
“一千两啊…”
秦亦板起脸来,有些不悦。
这个时候,李炳华也站了出来,说道:“老夫也愿拿出一千两来,替慕永向秦公子赔礼!”
“……”
秦亦想了想,反正这两千两也是白拿的,于是便点头道:“好吧,看在高知府和李员外如此有诚意的份上,那在下只能勉为其难的接受了!”
“……”
随后,高朋和李炳华便各自拿出一千两的银票送予秦亦,又客套几句便离开了。
秦亦收起银票,笑道:“没想到高知府和李员外倒是挺客气的,我不收都不行了。”
郭守义:“……”
郭平:“……”
古月容却歪头说道:“这高朋身为知府,一年的俸禄才有多少?结果无论是他儿子还是他,拿出一千两银子都未眨眼一下,看来,高朋这些年从灵州百姓身上搜刮了不少银子啊!”
听到这话,郭平就有不少发言权了。
“弟妹说的极是!高朋这人,贪官一个,要不然高剑南哪里来的那么多银子风花雪月?”
郭守义也点头附和道:“都说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更何况高朋并非什么清知府了。”
秦亦同样赞同,说道:“我爹被贬至淮阳后,其实早就脱掉了淮阳贫困下等县的帽子,并且曾上书陛下,告知此事。”
“结果高朋将我爹的奏章扣下,淮阳贫困下等县的帽子一直戴着不说,朝廷每年向淮阳县拨的款全被他扣下,并且他还按照正常郡县纳税的额度从淮阳县收取,多下来的银子,也入了他的腰包,所以他这些年可没少赚钱,我跟他要上一千两银子,可一点都不多!”
“还有此事?”
郭守义听完,大为震惊!
随后他便恍然大悟道:“我还说呢,淮阳之前虽然是贫困下等县,但因为地势平坦,良田不少,而以秦大人的能力,怎么可能让其停滞不前?原来问题出在高朋身上!”
“这个混蛋,为了一己私利,竟然用淮阳县和秦大人的名声捞钱!他能扣下秦大人的奏章,但是却扣不下我的奏章!我明日便上书圣上,把高朋的罪行一一列举出来!”
秦亦闻言,摇头道:“多谢郭伯父仗义执言,不过上书奏章的事情,还是不必了,因为晚辈早已想到一个好对策,定然不会让高朋顺遂!”
听到秦亦这么说,郭守义没再坚持。
高朋能够混到现在,说明他在朝中也有不小的靠山,秦立新当初的奏章能被拦下,郭守义就保证他的奏章不会被拦下?
而他的奏章一旦被拦,说明他彻底得罪了高朋以及他背后的靠山,到时候自己还能不能在灵州安稳做守将,估计都是个未知数。
毕竟他在灵州做了这么多年守将,除了因为他无欲无求、胸无大志之外,便是因为,他在朝中没有什么靠山,出了事之后,肯定要自己扛着。
所以秦亦不让他出手,其实是在保护于他。
这时,秦亦再度开口道:“郭伯父不用上火,不是不报,时候未到,等我返回京都面圣之时,这些贪官污吏,一个都跑不了的!”
郭守义点头称是,随即问道:“贤侄,刚才听你说还有要事在身,是单纯的应付高朋,还是说你真的另有打算?”
秦亦想了想,道:“应付他是一方面,主要是我还要看看这两天还会不会下雨,再决定我何时动身返回淮阳。”
郭守义闻言,说道:“前几日,灵州大雨,尤其是淮阳县和周平县,雨势颇大,我认识几个经常来回往返于淮阳县和周平县的朋友,这几日便因为大雨导致道路泥泞不堪,所以并未去往这二地,这几日灵州倒只是下了小雨,至于淮阳和周平现在的路况到底如何,我倒不知道了,要不把他叫来问问?”
“那就劳烦郭伯父了!”
与其在这里干等着,倒不如找人问问,毕竟若是秦亦等上几天,万一通往淮阳县的路况早就能走的话,岂不是白白浪费时间?
“好,我现在就去派人问问!”
于是,郭守义派府上的下人去他的朋友家,想把他朋友请到府上询问情况,结果等了约莫半个时辰左右,下人自己回来了,并未带回朋友。
一问才知道,原来郭守义那位朋友打听了淮阳最近的天气,已经有两天左右没有下雨,于是今日一早便驾车过去了,直到现在都没回来,说明通往淮阳的路况应该没问题。
秦亦听完大喜,又跟郭守义父子说了会话,告辞离开,准备回客栈去收拾一下行李,第二天一早就可以起程回淮阳了。
……
翌日清晨。
天刚蒙蒙亮,早已收拾好的秦亦和古月容便驾车离开客栈,从灵州城内驶出,朝着淮阳进发。
毕竟一连下了多天大雨的缘故,虽然已经停了两天雨,不影响通行,但是路况依旧有些泥泞,驾车走起来的话,速度缓慢。
约莫过去两天多的时间,第三天傍晚时分,秦亦终于驾车进了淮阳县。
虽然早已达到了正常郡县水平,但淮阳县无论是从规模还是建设上来看,别说跟京都和江陵这种大都市相比,就算是跟灵州比起来,都多有不如。
秦亦还好些,毕竟他穿越过来后在这里生活了三年的时间,而古月容从小在京都长大,突然来到淮阳县这种落后的小地方,目不暇接,只感觉任何东西都是新鲜的。
都说近乡情更怯,秦亦大抵是这样的。
其实也不是因为回到故乡而胆怯,而是因为他这次离家出走,父母皆莫名去世,秦亦不止一次想过,倘若他没有不告而别,倘若他一直留在淮阳,秦立新夫妇是不是就不会遭遇不测?
所以秦亦心里一直有愧疚之情,以至于快到家门之时,他的反应更大,身体都忍不住颤抖。
古月容也发现了这个情况,伸手握住了秦亦的手,给他安慰和鼓励,这才好些。
进城之后,约莫走了一刻钟,秦亦便驾驶马车来到了他们家门外。
此刻,天色已经黑了下来。
借着月光,看到被从里面反锁的大门,以及大门里面传来的说话声,秦亦皱起眉来。
秦家三代单传,秦立新夫妇也只有秦亦一个儿子而已,他们二人过世,这处住宅自然便没了其他人居住,宅门就算锁着,也应该在外面锁着才对。
现在是什么情况?
古月容也发现了古怪之处,说道:“会不会是你们府上原来的下人?”
秦亦摇了摇头:“之前我在家里时,府上除了来福之外,便没有几个下人,等我离开后,爹娘就辞退了下人,若非如此,他们发病之时,也不至于没人发现了!”
古月容闻言点了点头,随即好奇道:“既然如此的话,那现在宅子里的人是谁?”
秦亦也十分疑惑,直接跳下马车,上去敲门。
在他连敲三次之后,宅里才传出一阵不耐烦的声音:“谁啊,大晚上的还来敲门?”
随后,宅门被人打开,一个约莫二十岁左右的男子站在门里,瞥着秦亦。
“你是谁?”
下一刻,两人异口同声道。
说完之后,那男子笑了:“你来我家敲门,还问我是谁?你是不是有病啊?”
“这是你家?”
“废话,不是我家还是你家啊?”
男子跟看傻子一样看着秦亦,满脸鄙夷。
“国新,谁啊?”
“是啊,国新,怎么回事,怎么还不关门?”
这时,门内又传来一男一女的声音。
“没事,一个傻子而已!”
男子朝门内喊了一声,完全无视秦亦。
“既然是傻子,赶紧打发走,别让他跑到家里偷拿了东西!”
“好的,爹!”
那男子答应一声,下一刻就准备关门,但他却怎么都关不住,盖因秦亦的一只手扶在门上,无论他怎么用力,宅门都不动分毫。
男子见状,气愤不已。
“你是真有病吧?按着我的门做甚?”
“你的门?”
秦亦挑他一眼,问道:“你叫什么?”
其实秦亦心中十分好奇,这是他家没错,就算他爹娘去世了,这宅子也是他的,不可能属于任何其他人,所以他有足够的底气。
可是看这男子无惧无畏的模样,显然并不像是偷偷住在这里,所以秦亦很好奇他的身份,便问了这么一嘴。
被秦亦按着门,本来就够生气的,结果听到秦亦还问他是谁,男子冷笑一声:“我是谁,关你屁事啊?信不信你再不走,我就报官?告诉你,淮阳县县令跟我爹关系可好的很!倘若你真惹急了我,信不信让许县令把你抓进大牢里?”
那男子本以为报出县令的名号,秦亦肯定会被吓住,谁知秦亦脸上根本没有流露出半分害怕的模样,反而一脸戏谑。
男子便生气了,怒道:“你不信是吧?你信不信我现在就去找许县令,把你抓走?告诉你,到时候你可是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了!”
“……”
秦亦依旧一脸戏谑,只是笑着看他。
“国新,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个时候,声音由远而近,下一刻,一个中年男人便从宅子里走了出来。
男人约莫四五十岁的模样,个头不高,跟面前的男子有几分相似之处,他大步出来,脸上还带着些许愠怒,不过看到秦亦的那一刻,他愣住了。
“秦…秦亦?”
男人试探性的喊了出来。
秦亦也有点愣,这男人认识他,为何他对这男人却没有什么印象?
见秦亦皱眉,那男人便自报家门道:“我是你远房表叔啊,秦大为,你记不记得?”
“……”
秦亦一愣,终于记起这个人来。
秦家一脉本就薄弱,人丁稀少,到了秦亦这一辈更是三代单传,所以秦立新去世后,秦亦的直系亲属便一个都没有了。
不过秦立新确实有个远房表弟,这个关系说是八竿子都打不着都没问题,除了都姓秦,关系疏远的跟陌生人相差无几。
当初秦立新在京都为官时,这个远房表弟——也就是面前的秦大为便拖家带口的找到京都,是秦立新为他们安排了住处,他们一家过得还算滋润。
后来秦立新出了事,被贬至淮阳县,秦大为一家便跑了,杳无音讯,秦立新当时还放心不下这个远房表弟,托人找过,后来才知道,秦大为当时听说秦立新得罪了康王,怕被连累,这才连夜从京都离开,就连秦立新替他们买的宅子,他也提前卖了出去,卷着钱跑到了其他地方。
后来秦立新被贬到淮阳这种下等贫困县,还因为担心他,想找他的,结果却杳无音讯,谁知今日在这里碰到了,秦亦颇为好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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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0章 秦大为
淮阳县,秦府门外。
因为天色已黑的原故,再加上淮阳县本来就不是京都或者江陵那种大都市,入夜之后,无论是街道还是庭院里都漆黑一片,鲜有灯光。
倘若不是因为今晚月色明朗的话,怕是连巷道都看不分明,因此大街上没有人走动,秦府门外停着一辆马车,几个人则站在府门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