鼙鼓揭天破宋来 第88节

  宋元双方的水军在运河上争驰,虽然元军也有碰碰船了,可双方的碰碰船都是“粗制滥造”的。宋军的车船会解体,元军的车船也会解体,结果就是双方互相忌惮,回到了对峙的局面。是以宋军的援船还有机会能够进入常州,输送物资。

  箭矢对常州城内而言难办,对外头的文天祥而言不难。他后面还有个杭州的陆秀夫,别得造不了,箭矢弄个一百万二百万的轻易。

  另外就是粮食,现在城内的军粮可以吃到明年元月。可现在已经是十月中,

  说白了就是还能吃一个半月。就这点粮食还是张巡自己掏钱买的,朝廷收了秋税也没见送粮食进来。

  选了两个能潜水的,张巡蜡书一封,让他们立刻送去给横林的文天祥。粮食、箭矢和器械,城内都要,尽快安排人送进来。

  本来就因为城墙垮下来一角,而惶惶的人心,更不能因为军粮短缺而出现动摇。

  城兵一旦丧胆,后果不堪设想。

  接到信的文天祥立刻筹备了起来,陆秀夫是发了小一千万的财,但用钱的地方太多。养内外几十万大军和官僚就够难的了,但他还是守著诺言,又发过来五万斛粮食,和三十万支箭。

  能不能送进城,就得看文天祥和他魔下将官们的本事。

第214章 214.填死二万决城壁

  陆秀夫给张巡送来了补给,阿合马也给伯颜送来了补给。只不过陆秀夫是鼓励张巡守下去,阿合马是明确的告诉伯颜,要么明年开年就欠,要么就开年之前打破常州,用常州的人和钱来激励三军。

  忽必烈也下旨来询问灭宋的进度,蒙古杭爱山也就是勒石燕然的那个燕然山附近的蒙古牧民纷纷呼应伸思伯八起兵了,气怜部甚至是大部起兵,已经断绝了经过草原沟通中亚的通道。

  河北和河南,灶户和役户也纷纷暴动,极大地干扰了地方上的稳定。虽然还没有形成大规模的起义,可如果盘剥再加深的话,起义是必然的结果。

  已经剥到人马疲嫩于道路,军户亡失而难补的地步了,你要是还不能把南宋给打死,算了吧,回来歇两年,让带元的财政松口气。

  听到没钱,伯颜不是特别急。听到忽必烈问前线什么情形,伯颜才急。

  阿合马说没钱,但只要忽必烈还支持灭宋,那最多是运来的补给更慢更少罢了。和忽必烈要是动摇了,那就等于前功尽弃,啥也不剩。

  从忽必烈的诏令中,伯颜第一次感受到了忽必烈情绪的偏转!

  最支持伯颜的安童现在陷于海都之手,朝中根本没有足够分量的人,替他在忽必烈的面前吹枕头风。别看阿合马支持灭宋,但他也仅仅是在灭宋这事上和伯颜相合。用人用财的许多事上,阿合马和安童多有。

  如果伯颜不能灭宋,阿合马不介意在大都扯后腿,让伯颜知难而退,换个能灭宋的上。

  总而言之,忽必烈急了!

  这对于伯颜而言,那就是天崩地裂的大消息。于是他一面领著文武们写上书,表示常州城墙都轰塌了,马上就能破城,进而迫降南宋。一面不再吝惜士卒的性命,即便是蒙古军户,或者汉世侯的兵,也使劲往前驱。

  填常州护城河的兵够不够?不够让河南山东的蒙古军户上,也给我肉身填壕去吧。

  对于横林宋军大营的进攻,也越发的猛烈。双方从远程互射,终于改换成驱兵冲营,日夜轮替不停,来回搏杀的地步。

  之前佰颜还爱惜河北汉儿以及蒙古军户的性命,等到真的开始威胁他的政治生命了,那别说什么蒙古太君,就是帐中佩银符金符,宿卫出身的军将,那也不过是棋子而已。

  都给我冲,冲不成功等著挨砍刀。

  插在枪尖上悬首示众的,终于出现了蒙古千户的脑袋。

  还别说,这个点的元军,还是很有几分战斗力的。军令一严,赏罚一重,平时松下去的骨头立刻紧了起来。即便是伯颜中军的四万精骑,这会儿也得轮番下马步战,猛攻横林大营。

  同理,得知忽必烈产生了动摇的阿刺罕也开始急了,原本他是只驱乞台刑徒和新附军填河的。现在所有人都得上,他亲自站在八牛弩的射程附近,马鬃大也立在他身后。他冒著被八牛弩打死的风险督战,谁退过他的大蠢就斩。

  即便是他帐下的部众也一样斩,赌上自己的政治生命,别说什么部众了,就是亲生的儿子也得站在一边,共同指挥元军填河。

  兵士竞倒,扑死河中,混做填土,日愈千人。

  城上的张巡只能眼睁睁的看著护城河一段一段的被填塞起来,不单单是用土木填的,也是用人命填的。真发了狠,拦都拦不住,前后兵死不旋踵,城上往下射的箭十中四五,有人浑身插的像刺猬似的,还在负土填河,怎么拦?

  都说人是有思想的苇草,真进了军队,上了战场,便也由不得自说自话咯。

  军令还在,军将又有控制一般士卒的威风和刀子,填河是死,不填河也是死,好岁战死还能给家里落个抚恤。

  军户战死了也不是白死的,烧埋银子照样得发,就是不知道发得是真银子,

  还是中统钞。

  若是违反军纪被砍了的,怕是家里的老婆都得抓起来,官配给孤寡军户呢。

  这玩意儿乃是元朝正式颁布过的法令之一,说起来也不稀奇。国家强制婚配,到点不结婚就坐牢或者罚款的,从汉代起就不少见。

  现在有,以后未必没有。

  “轰”的一声,早先就坍塌过一次,紧急修补之后,又挨了不知道多少下石弹的城墙,再度出现了垮塌。只不过这次不是只垮了一角,是混杂著外立的木屯,轰鸣碎裂般的倒塌,一垮下去五六丈,虽然残土还有三米来高,可前后垮下来的泥土,也形成了坡道。

  未及城内城外有所反应,距离该处城壁大约一百米外的另一处城墙,也在火烧冷激和襄阳炮的双重打击之下,出现了垮塌,城壁中间开裂,垮出三丈宽的豁口。

  城外的元军战鼓声更加激昂,城内虽惊不乱,毕竟早有预料该段城壁会垮。

  只是两段塌陷处的城壁不那么好上人了,得另外架云梯才行。

  越是这个时候,越不能著急,城墙垮了后面还有新墙,还有拉扯的余地。

  一面指挥接应两段豁口处的宋军,一面保持对城下填河元军的压制,张巡披挂严整,亲自出现在城头对著城下放箭。

  我都没退,谁能退,谁敢退?

  城下紧接著传来“乌海!乌海!乌海!”的欢呼声,细瞧是有一处河道,已经被元军填成通道,可以直接走马。

  望此情形,阿刺罕亲自披甲推著盾车往城下冲,要开始争夺城墙的豁口了。

  得像之前那样,设置一道一道的牌栅土墙,遮蔽从后方向前运动的士兵。

  不会有哪个将帅,让士兵就这么暴露在敌军的远程打击下,凭白跑这么二百多米的。能有遮蔽可能性,都会设法为士兵提供保护。

  除非是那种流寇,抓来攻城的百姓还不如城上的箭值钱,那就不会提供遮蔽。

  另外阿刺罕虽然不心疼乞台刑徒和新附军的死伤,可连他魔下的部众和军属都已经折进去了小二千人,算上其他人马,光是为了填平眼前的护城河,至少付出了两万人的性命。

  两万条人命争取到的破城机会,阿剌罕绝对不会放过。

  等他以及他的亲兵动员起来的数百人,推著盾车赶到豁口,准备夺城时,惊讶的发现豁口之后,居然有一道新设的土墙。土墙上面还搭起了木棚,既挡箭又能收集箭,只有口处投出箭矢的寒光。

  除此之外,震天雷更是如影随形,直接从身侧的城墙上掷了下来。

  谁说震天雷只能放在霹雳炮上远射砸人砸炮的呢,手掷也不是不行的嘛。除了这个哑火率有点令人抓狂之外,作为单兵投掷武器,震天雷在防御中算是很有效的武器。

  不需要人号令,也不需要什么提醒,弩矢箭矢,震天雷爆,全给你招呼上来。登时将冲在最前头的数十名元军精甲杀如刘草。

  雷声炸响之处,地动山摇,鬼哭狼嚎,从二三斤的手雷,到七八斤的掷雷,

  全给他好生招呼一顿。

  也就是盾车后的阿剌罕咽口唾沫的时间,数十名元军精甲便死的血肉横飞,

  甚至分出了七八九十瓣,有一条大腿,还飞溅出来,挂在盾车的车板上。那大腿摇摇晃晃的,茬口上白森森,红艳艳,黑乎乎。

  眼瞅著城上的宋军又在上弦点火,左右的亲将夹著阿刺罕就往后退。要是没有矮墙,死几十条人命也得冲,那没得说。

  现在前有矮墙,后有炸雷,过了豁口就是进入口袋阵自寻死路。还是赶紧走,从长计议来的是。

  “留后,我这就叫人来修墙。”初九满面的硝烟,就瞳子外一圈白。

  “不必,就留著这两个豁口。”稍一思虑,张巡便拦住了初九。

  如果把城墙修补起来,临时草就的土石城墙,根本撑不住襄阳炮的猛烈打击。不如就这么豁开在这,作为吸引元军进攻的诱饵,利用矮墙和城壁配合,尽全力杀伤元军的有生力量。

  封建军队总有一个承受伤亡的阈值,填壕死的大多都是乞台刑徒和新附军,

  虽然不会影响到蒙古太君的军心士气,但多多少少会令他们有些触动。

  想要挑拨他们造反那不太可能,但是可以进一步的扩大他们的触动。只要阿剌罕的一万数千蒙古太君死上三分之一,那剩下的蒙古兵就必然会心生几分胆怯。

  攻城是肯定会来攻的,身处战场,由不得个人胡乱行动。但出工不出力,或者说发挥不出十成的实力,却是必然的。

  与其修补城墙,浪费时间和精力,不如加强第二道墙的防御。就张著口子让元军进来挨射,能杀一个是一个。真要是能杀五千蒙古太君,阿刺罕这支部队就废了。

  要么让伯颜换别人来攻,要么就暂时解围,无论如何都能让城内的张巡多喘一口气。有这功夫,甚至可以在城壁和矮墙之间,再挖掘一道通水的壕沟出来,

  进一步增加后续投入攻城的元军的困难,

第215章 215.铁索横河粮道失

  横林大营内是伤兵满员,哀嚎遍地。虽然也用舟船将部分伤员后运了,但船少了帖木儿不花会去追杀,船多了大营防御就薄弱,所以很多伤员留了下来。

  陆上更别想了,伯颜撒了几千上万骑出去,一度剽掠到无锡县城外头,城外的草市被烧了个透底光,还为虏杀掠了数千人。抓来的几千签丁,全都填了横林大营的沟壑。

  如果仅仅是伤员的话,除了影响士气,倒也能勉强撑住。毕竟江淮都元师文天祥都没跑路,一般的军将多少也有个约束。

  可问题是,伤员大多都是敢于搏战的“生券军”,也既勇敢效用士。

  先前王效节组织七千大军进守扬州时,不是将军队分成三部分嘛。一部分最敢战的勇敢土,给钱给饷,衣甲俱全,仰为一军之核心。另一部分是年纪稍大,

  或者还未长成,以及脾性不乖,或者违逆军纪的,都拨去筑城劳役,像是工兵。

  最后一部分就是剩员,这一部分说白了就是杂役。洗衣烧饭,砍柴挑水,主要工作就是给战兵服务的。大多是年过五十的老兵,或者体弱的孩童。也有伤残,但不影响干活,独立出去没有生计,留在队中的。

  这三部分,剩员或者剩军,就只有极少的饷俸,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主要也就是在军中弄口饭吃。

  而前述的两队,能够登壁搏战,号称勇敢的,即为“生券军”。意思是在旧有的军饷俸禄外,另给一份“券”。一开始给南宋的会子,后来纸币崩溃,就得给现钱。不给钱兵士哗变,脱队,都是有的。

  这一部分都是单身汉,没有家小连累,多为野战军,也负责前线镇戍。战斗技巧熟练,训练充分,是军将们的核心。

  另外一部分就是“熟券军”,只有正常禁军、厢军的军饷。战时负责土木工事的营建,平时负责屯田。不过内地的“熟券军”,大多从事商业,为军将驱使,箍桶、抄纸、木匠、编席,都是手艺人。

  剩员只能干活,熟券军也就放放箭,而元军冲上来了怎么办?

  唯有驱生券军勇敢士上前抵御,白兵搏杀,争雄取胜。

  伯颜如果能够灭亡带宋,哪怕死个二三万真蒙古和汉世侯兵,也不叫损失。

  毕竟江南半壁入手,这点损失就是合理损失。

  既然如此,那这时候肯定驱蒙古和汉儿冲营啦,不计死伤,打死文天祥。常州城墙已经垮塌了下来,还能吊著一口气的主要原因,就是横林宋营尚存,外援未绝嘛。

  伯颜能死三万蒙古和汉儿,文天祥能死三万生券军勇敢吗?文天祥本人或许是能的,但是他全军六万多人,生券军勇敢也就一方出头。

  勇敢死伤五千,则六万数千宋军就失去了浪战的能力!

  重点是这一万多勇敢,还分属于诸多军将,是军将们的核心。一个人可能也就几百一千的。统帅一二千人的准备将,或许只有几十个亲将,百数十个勇敢,

  还有几百能上阵射箭的熟券军。

  宋军这会儿的劣质化,有目共睹,这就算是不错的啦。

  升帐议事,文天祥试图激励诸军,可现状摆在眼前,怎么激励?再打下去,

  不对,是打不下去了,有战斗力的勇敢差不多死伤了一半。若非诸将都知道城内的是张二哥哥,几番恩义相结,若是不救,自己良心都过不去,他们早就卖队友跑了。

  现在情势危急,别的不说,至少把张巡全家老小捞出来,大伙儿再跑吧。是以文天祥才坐下,大伙儿就请他派人进城,劝说张巡等人带著家眷赶紧跑。他们现在还能在城外接应一番,再拖下去,那就真要与城同殉。

  文天祥尚未抉择,城内的张巡就派人水到横林宋营来。别的暂时不缺,赶紧补充震天雷来。如果没有现成的,药硝和硫磺也可以,铁壳、捻子和木炭城里有。

  左右皆默。

  “留后名重两浙,天下景望,待我等恩义有加,岂能不救!”

  姜才见大伙儿沉默了,立刻站了出来。表示现在局势还没到彻底崩溃的地步。宋军死伤五千人,难道元军没有死伤五千人吗?常州还在死扛,横林这边为什么抗不下去?

  “不错!留后与我手足一般,指困相赠,义重如山。”张世杰也立刻站出来表态,还是要守,至少要救出张巡全家。

  “常州系中吴要镇,两浙前锋,存则能挡万军,失则国朝沦丧。”有人表态,文天祥就能发言了。

  “急报!”

  众人尚未议出事来,帐外急报。引兵进来一说,左右皆惊。因为伯颜全军押上,发挥骑兵极多极精的优势,极大地压缩了横林宋军和常州之间的活动空间。

  而常州宋军因为城墙垮塌,全部精力都在守卫城池上,也基本失去了大规模出城争夺活动空间的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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