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道理。”张巡瞧了瞧会议记录,姚嵩把这句完整记上了,之后张巡收回来再重读,就很方便。
如今张巡是现场参与,记录重点。然后让姚嵩全文记录,事后咱们再重盘一遍,加强学习,努力向上。
“应当立刻派人去苏州,报知元师,请他分一标水军至横林。遮护城东河面,保障河道。”王安节继续建议。
“张三,你去选个人,立刻把信传去苏州。”张巡转头看张喜,张喜正听著呢。
回到元营的范九开始猛猛窜稀,他倒也不是很在意,因为此前不知道吃了什么,也猛窜过两天。两淮这梅雨天,啥东西都容易发霉,吃一口就拉稀的人太多了,根本无甚好在意的。
只不过这次剧烈了一些·—
等他给范文虎做了回报,范文虎也只是叹叹气,自顾自的骂张巡不识好歹。
顺道让范九下去休息,并未如何多问。
回到帐内的范九摸著潮湿的被褥,也骂骂咧咧的躺下。半夜继续窜,同帐的两人没在意,只当他吃坏了。
本来就因为下雨无事,大伙儿不出操,范文虎还让范九休息几天,就更没人在意范九第二天怎么不起床了。
因为范九开始低烧,乏力。可猛窜了一天的人,大多都会出现乏力的情况,
范九自己都没特别当回事。
甚至还坚持著出来,和十余名军兵一口锅里喝汤。十几个人用得是一把木勺,毫无避让。
到第三天,范九发现自己还是没力气,热的厉害。还嘀咕自己是不是中暑了,元军营中中暑的人不少,毕竟有人从上都发来,常年生活在最高气温二十五度的地方,碰上三十五度的天,还披甲操戈打仗,不中暑才奇怪。
左右有人终于发现他不对劲了,摸了摸他的额头,发现烫的厉害。
可才摸完,这些人都捂著肚子跑出去窜稀了,挡都挡不住。等到范文虎听报说营内有上百人在窜稀的时候,伯颜和史天泽赶到。他便没有在意这事,而是立刻安排人迎接这二位。伯颜自不必说,史天泽他也惹不起。
作为和张柔并列的汉世侯,连伯颜都要称呼史天泽为“老拔都”,范文虎见了得磕头。
等范文虎鞍前马后的伺候好这二位大佬,还同史格套近乎时,营内已经躺下去几百号人了。转天报给伯颜,前后数营,拉死了至少四五十号人。
“轰”得一下,伯颜的脑子就炸开了。
瘟疫!
一方面伯颜立刻下令将有各种症状的士兵集中起来,分设一营。一方面伯颜还大呼侥幸,幸亏之前就把大军撤进了城,没有一直落在外面淋雨,喝泥水。
处理瘟疫的话,伯颜和史天泽还是很有几分经验的。首先就是扑灭感染源,
主要方式为人道毁灭。但是现在偏偏在江南,外头根本没法升火。
况且只要雨还在下,众人混居在一起,没有干净的水源,瘟疫不可能止住。
且这批人也不能带到其他城镇去,得避免传染给他部元军。
反倒是史天泽,了眼疫死的士兵。然后用眼神暗示伯颜,常州城内可没有爆发瘟疫呢,如果常州城内大疫,那这座坚城,立刻就会瓦解。
第182章 182.雨停夜黑好劫营
想法很好,怎么弄进常州城去呢?
投进水里?可以试试,但是常州地处江东,水道四通八达,投进了常州的水里,会不会影响到咱们?伯颜和史天泽到现在还不能确定感染源在哪里,或者说在如今的科学水平下,几乎就是不可能确定的。
投进城里就更难了,城下襄阳炮一搭起来,城内的布障就都林林举起。之前好容易砸了一次火油瓶,让张巡吃了一次亏,现在只能抛点小石块,砸砸城墙,
动摇一下城内军心。
眼瞅著砸了半个月,城内宋军发现城墙也没啥大事,襄阳炮的威镊力都有所下降了。尤其是没去过襄阳的宋军,开始“祛魅”了都。
驱赶百姓到城下,逼迫城内开门接应,然后里面混杂死间,到时候把染病者的衣物、粪便和器具到处投放呢?
瞎,这常州被张巡都快拆成白地了,离城三十里内就没个活口,要么全部逃亡去了腹里,要么就避入了城内。
如果去润州和建康抓老百姓,伯颜和史天泽都是这个时代的人,很清楚所谓的“乡土情结”到底能乡土到什么地步。
都出了郡了,城内肯定不会把外郡的百姓当人,就是驱这些人去填壕,城上也会毫不犹豫的放箭。
“竟然有如此坚城?”史天泽都愣了。
现在他真的能够体会伯颜顿兵常州城下三个月的原因了,城内真就是守的密不透风,碰上这种城,一般情况下还真就是包围为主,打援为辅。决不能像高欢脑子发热,去冲玉璧城那样,填七万条人命,都不能克城,
高欢能填七万条人命在一座城上,伯颜可决不能把七万条人命填进常州。真要是没了七方人,不说伯颜会怎样了,忽必烈的汗位和皇位同时坐不稳。
蒙古宗王要反他,中原豪杰也要反他。
偏偏常州不能长围,一则要去打杭州,迫宋投降。二则元朝廷的财政受不了,每拖一天,都有财政彻底崩盘的可能性。
“老拔都能体谅,唉-”伯颜也没想到打常州,会天时地利都不行,也就占一个人多。
“可曾劝降过?”史天泽不清楚伯颜对部下有过允诺,自然可以开这个口。
“有过—————”伯颜没好意思说。
劝降倒是劝过,不过是劝城内的人杀了张巡来投降。反而还被张巡嘲笑只值半只羊,提升了一波城内的士气。
“或许守了三月,愿降呢。”史天泽的意思是,要不再试试吧。
咱们自己打不下城,丢了脸没事。只要能够灭宋,打进花花杭州,什么军心,什么面子,都会回来的。
“或许老拔都不知,这城内的守将,同扬州守将乃是一双兄弟,忠义无双,
其母毁家纤难,自(屏蔽)焚殉国,专教这二人好全心守城。”伯颜在常州三个多月,也不是白呆的,至少把张巡和张逞明面上的消息搜集了个遍。
“--——”这下史天泽没法说了,要是真碰上死守的愣头青,借助城防,还真没什么好方法。
除非用命填!
“得选一标人马,不多,数百即可,趁雨劫营。”城外现在就一二万元军,
若果不是战场实在泥泞根本无法阵列而战,这会儿张巡已经打出去了。
大部队不能动,挑选几百脚步轻捷,能够夜视的勇敢土,出城攻一攻鸡墩元营,总是可以的。或许就把伯颜给冲死了呢,一旦炸营,很多事不好说的。
“不能纵火,恐怕难济。”王安节倒是支持袭营,但是有所顾虑。
“专杀伯颜一人,不求搅乱全营呢?”张巡继续问。
因为当年王坚就曾经趁夜杀到蒙哥大营的周围,当然没有突破到蒙哥的帐前。他是用霹需炮打死的蒙哥,并非手刃。
“那只得骠下我亲自去了。”王安节先是顿了顿,随后主动请缨。
打这种夜袭,必须是精锐中的精锐,而且得和出战的主将上下一条心,如臂使指的那种。还得不怕死,舍得豁出命去搏杀。
“唔——”这反倒让张巡有些迟疑了。
因为王安节是此时常州城内最通守城的将领,张巡等人全仗王安节的守城战法。若果失了王安节,后面守城恐怕就会露出破绽来。
“我去吧。”马雍见张巡迟疑,知道张巡想的是啥。
他当年在刘整魔下,也前后转战,多年从征,夜袭敌营的事没少干。况且他长于野战,守城一般,失了他也不至于如何。
“不,还是王观察去。”张巡别的不懂,但有一条很明白。
要么不干,要干就要干到最好。
论夜袭,肯定是王安节,还有他继承自他父亲王坚的那一票亲将勇敢最适合干。以前能杀蒙哥,现在就能杀伯颜。
“张三,你敢不敢同去?”张巡又转头望向张喜,张喜是老常州,地理情况非常熟悉,可以和王安节打配合。
“这有什么不敢的,正好在城里都闲出鸟来了。”张喜登时起身,因为站的太快,小马扎都踢翻了。
“好,咱们做两手准备。”
王安节和张喜带领精兵数百出城夜袭鸡墩元营,张巡和马雍在城下预备一二千精兵作为接应。如果能够击杀伯颜,那就立刻退回城内,大功告成。
如果这时候元营还炸开了,那就趁势杀出城去,击垮围城的一二万元军,直接打破元军对常州的包围。
“可!”
“行!”
“就这么办。”
左右的文官武将纷纷同意,那就不需要举手表决了,直接鼓掌通过。统一好了意见之后,立刻执行。
王安节魔下的亲将勇敢,一招呼就来。还配套了一些招募来的本地勇敢士,
主要负责带路。保证出城劫营的兄弟不会迷路,能全须全尾的回来。
另外张巡和马雍,将御营前军右厢,以及忠诚军中的勇敢,都募集了起来,
约有二千多,阵列在城墙之下,先行点阅。
无月之夜,小雨竟然都停了。正当王安节和勇敢们已经坠到城下时,元营内竟然点起大堆篝火来,分外显眼。
第183章 183.直扑中军要杀人
但没多久,城外的王安节、张喜,城内的张巡、马雍,就都明白元军这是在干嘛了,因为伴随著大火,传来的是一种“肉香”。
当然啦,混杂著各种奇异混乱的味道,同时不能回味,一回就有腥臭冲脑。
最近没有打什么大会战,元军营中按理说不该死人的。死这么多人,甚至抓紧时间集中火化,在军队中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瘟疫。
今之好机!
可以想见,元军的所有注意力,应该都在对瘟疫的处置上。那么其他地方的警戒或者防御,就必然会出现漏洞。如此以来,王安节和张喜的袭营,胜算更大。
此时元军营中还传来阵阵的呕哑声,不知道是元军的士卒在祈祷,还是军中有萨满。鼓铃钵的乐器声,也伴随著嘲晰的呼声不断响起。
伯颜隔著挺长一段距离,遥望正在生火的柴堆。好容易今晚没下雨,他立刻下令将那些疫死者集中起来火化。
作为一名老军将,他很清楚,一定要火化,烧的干干净净才能完全断绝感染。这些疫死者的私人物品,甚至帐篷被褥都得烧掉,以前也有使用疫死者物品,进而感染的情况,不得不防。
也正是因为有这些易燃物,这火才能一下子生起来,并且快速的火化。
等到伯颜、史天泽他们闻知军中已经大疫时,当天死者就从数十飙升到上百。转天开始处置,营内竟然躺下去了二三千,现在怕不是有四五千人躺倒了。
几乎不能区分什么疫区和非疫区,各营都有人传染,尤其是新附军营,大半的疫死者和感染者,都在新附军营中。
如此猛烈的瘟疫,伯颜已经决定立刻抽身走人,不喝这里的一口水,不吃这里的一块饼,宁肯抱著自己的马脖睡觉,也不躺进军帐内。
留守的范文虎会“好好处理”的,甚至连管军把总百家奴,伯颜也准备带走。这是忽必烈看重的宿卫下一代,得保全。
今天烧完,明早就出发。
不知道是不是眼前的味道过于的冲脑,伯颜觉得除了柴火和骨骼被焚烧的啪声外,还有些脚步的踏杂声,在耳边蒙绕。
瞧著在火堆旁边手舞足蹈的萨满,伯颜摇了摇头。骤然听闻军中起大疫,实在是过于紧张了,幸好只是偏师起疫,这常州真不是人呆的地方。
另一头的王安节,一路寻著小径,终于摸到了鸡墩大营的旁边。不出意外,
元军肯定是有巡哨的,能摸到营外才遇到巡哨,已经是张喜精熟地形,了如指掌了。换个别人,还在外围,就会被元军巡哨发现。
到了这一步,只能强攻,快冲快打,直趋中军大帐,斩了伯颜就跑。
一声尖哨,原本的草丛里,登时蹦出来二百多宋军。跳出来的那一刻,也没法不暴露,不如起个哨,至少行动是统一的。
五名当面的元军巡哨莆一照面,就被宋军击杀。但前后的元军巡哨也已经瞧见此处有宋军来劫营,一方面鸣锣示警,一方面立刻前来牵制。
王安节请张喜设法拦住这些赶来的巡哨,他亲自翻越营墙,冲开营门,扑上鸡墩。
如果王安节有个望远镜,就能瞧见中军大帐里掀开帘子出来的不是伯颜,而是史天泽了。史天泽赶了上千里,到了常州又马不停蹄的调查战场,这会儿确实疲惫。伯颜要去处理瘟疫,他则是早早歇下。
另外伯颜不肯入营整歇,宁肯找个草棚抱著马脖休息,谨慎至极。这中军大帐也得有人坐镇,那佰颜之下也就史天泽了。
面对袭营,史天泽毫无惧色,出将入相五十余年,几乎完整经历了金亡,以及马上的宋亡,什么场面没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