鼙鼓揭天破宋来 第133节

  不仅要批准,我还要大规模的下令洗掉那些正常参军士兵的刺字呢。

  当年狄青成为了枢密使,宋仁宗就说有药水可以洗掉刺字,只不过狄青没答应。现在张巡做主了,全都给他洗掉。

  当然那些因为犯罪而发配来充军的人不洗,犯罪的惩罚必须保留。张巡可没有那么大的良心,

  说什么改过自新了就得既往不咎。保护罪犯保护的这么好,那良善百姓怎么办?

  把包圭直接按到书案上,张巡就让他动笔写布告,教全镇兵士知晓,以后一律不再刺字。有刺字的均可以官给洗去,各听将士自便。

  瞧见包圭写个文告还哆哆嗦嗦,半白不白的,张巡索性直接自己拿起笔来。写给大头兵看的布告要什么文言文呐,告诉他们以后不再刺字就得了呗。

  刷刷刷写好,张巡就叫包圭立刻找人抄上几百份,一面下发给各县各军,一面也在扬州内外要道和城门衙署张贴。

  朝廷不做人,我张二还是个人。

  布告都张贴出来了,自然会伴随著已经重新构建起来的盐运道路送往临安。已经回返临安的文天祥,得知此案没有被批准之后,还说自己要去找二圣好好谈一谈。

  结果外头就把张巡广发的布告给捎带了进来,说是淮南镇的张二节帅擅改旧制。瞧见布告,文天祥和陆秀夫是面面相啊。偏偏一旁还坐著个贾余庆,二人也不好立刻就此表态。

  其实宋朝不是没有人意识到这烂招不行的,比如富弼就曾经向宋仁宗上书过。因为西北党项边事大起,宋军又在好水川、三川口等地大败,需补充精锐勇敢兵士,以抵御党项的侵攻。

  于是富弼便建议朝廷选将练兵之外,重视军队其他方面的建设,正式提出西军那些投效军前的效用材士不再刺字的建议。

  单单靠厚给衣料赏赐,是没有办法招募到真正的勇士的,哪有勇士自甘堕落,去当什么狗屁的贼配军?

  好男儿这会儿谁肯当兵啊?一当兵就要在额头或者耳前刺字,走出去人人都知道这是个小赤佬,指不定在背后如何骂呢。

  宋仁宗最终批准了富弼的上书,包括在河南内里的一部分“教阅军”,也都免去刺字,鼓舞他们或守边,或作战,或操阅。某种程度上,这些兵士的战斗积极性被调动了起来,焕发出了不同于一般刺字军的新气象。

  但是吧,那会儿富弼也没有说完全废除刺字。

  或许从内心深处来讲,富弼和宋仁宗都认为军队和军人乃是祸乱之源,就是贼,就是寇,就是该死的存在。但是又不得不拿来驱用,无可奈何之下网开一面,忽悠几个傻大个去同党项羌互杀了帐。

  只不过到了现在,二圣和临安朝廷所考虑的已经不单单是这个了。更重要的是打肿脸充胖子,

  一个王朝越到末期,就越重视什么规矩,什么体统,什么祖宗之法。

  毕竟他们已经失去了和新生事物相抗衡的能力,或者说也不愿意接纳并了解新生事物,实现循环更替。可新生事物正在蓬勃发展,大有取代之意,怎么办?

  自然是用还没有彻底破烂的日体统日秩序来施加更多的条条框框,试图限制新生事物的发展和壮大。

  一时间或许会奏效,甚至效果可能还非常好。可如果被新生事物发现旧秩序不过是外强中干罢了,那反噬必然会极强机烈。原本或许还能和平转变的,最终必然变成恐怕暴力的大洗牌。

  说起来,和平转变的例子属实罕见。大约任何一个旧秩序,最终的选择都是狂欢到死,而不愿失去哪怕片刻的权力。

  选德殿内的二圣,小皇帝赵还则罢了,一个七岁的孩童而已。倒是谢太后,面色阴晴不定。

  若非她历经三朝,久看风雨,或许早已拍案而起,叫人去把那张巡捉来,送到御街上枭首示众了。

  竟然自说自话,直接和二圣的旨意对著干,这难道不是“反”?

  哪怕张巡真的反了,那倒好办一些。毕竟张巡魔下的御营兵,还没完全被张巡洗成私兵。一旦张巡反了,必然产生混乱。

  重点是现在张巡不反啊,而且做的是这种“小事”。在上位者看来,这是祖宗体统大事。可在下面的军将大头兵看来,这是符合他们利益的好事,完全上升不到什么谋反的小事一桩。

  很想惩治一番张巡的谢太后,最终还是坐了回去。虽然她昏招也不少,可到底见得多,知道现在绝非和张巡翻脸的时候。

  不仅不能和张巡翻脸,还得做到张巡前面,向全天下布告,这是圣君天子的“仁政”。乃是激励三军将士,奋勇为国尽忠的新政。希望将士们再接再励,保扶大宋。

第326章 326.和议到底不能成

  贱不贱呐?

  张巡瞧见朝廷的公文,感觉这朝廷真是贱骨头中的贱骨头。好声好气和他说,他一步不走。等大鞭子抽上来,不仅开始走了,还一边走一边喊爽啊,好爽啊。

  不过文天祥和陆秀夫都来信,二人的态度大差不差,都说朝廷现在本来就没多少威信了。淮南镇千万不能同朝廷产生,一旦其他州县发现临安和扬州不对付,那地方上的赋税还能够送到临安来吗?

  就算送来了,也是缺斤少两的。

  唯有表现出扬州和临安一团和气的大好局面,他们在临安才能从容布置,中兴带宋,恢复带宋的权威和对地方的影响力。

  带宋在全国各地有面子,那对张巡也有好处啊。毕竟淮南很多东西也不能够自产,还得朝廷从后方支援上来。而朝廷中枢的军器所和匠作院,也是仰赖天下各地的郡县出产,来维持各类物资生产的。

  最简单的,箭矢的翎,也就是尾羽,不就得从全国征集嘛。朝廷过得舒服一点,供应三边也更宽裕从容一些。

  硬是把朝廷的台子拆了,又没有个新的台子,让大伙儿坐下来有商有量,那谁也没好日子过。

  “以后有事多商量好不好?”

  这是文天祥和陆秀夫对张巡的共同瞩咐,二人看得就比较清楚,现在得哄著张巡。让张巡好好的顶在淮南前线,保全带宋的社稷。

  在不妨碍到带宋社稷根本的议题上,最好惯著张巡一点。反正也不损失啥,朝廷还得仰仗张巡呢。

  另外就是张巡这次一闹,而且不是在那种国本问题上闹,其实还算是一件好事。

  因为二人发现张巡一闹,谢太后反而询问有没有什么办法安抚张巡。毕竟现在老张家还没尚公主,恩宠尚未完全到位,必须时时稳固。

  大概是带宋又安宁了一年多,边烽无警,让二圣产生了海清河晏的错觉。被张巡这一棒砸下来,真叫好事,至少让谢太后清楚国家仍旧艰难,远未到什么刀枪入库,马放南山的太平日子。

  原本朝中可能还有点小动作啥的,被张巡这一棒砸下来,什么狗屁小动作都没了。谢太后再次确认,必须依靠张巡守边,又必须依靠文天祥和陆秀夫羁摩张巡,才能维持现在带宋的局面。

  双方是相辅相成,互为依托的情形。

  所以文陆二人才说有事你别公开闹,你偷偷闹,闹了咱们坐下好好谈。没什么不能谈的嘛,你又不是要造反。

  造反?

  嘿嘿嘿·——

  看来还是咱们平时太好说话了,一切服从听指挥来著。确实得时不时的闹一闹,才能让二圣明白双方已经不完全是君臣关系,更类似于一种合作关系。

  张巡帮著带宋扛枪打仗,带宋给张巡钱粮待遇,想要继续玩下去,就得适应新关系。

  张逞和杜浒终于得以拜见忽必烈,但是忽必烈完全不和他们二人谈什么和议啊,兵事啊,南北皇帝名分啊,就是以盛大的场面招待南宋使团,今日赐,明日赏。甚至还带著张逞、杜浒去参与射猎,瞧瞧他们蒙古神射手的本事。

  如果是单论在大都的经历,完全可以确认带元是个非常强盛的王朝,还拥有运转正常且实力充沛的军事机器。

  另外他们获得的赏赐,也有些说法。比如山东进贡的酒,河南进贡的绢绣和枣糖,山西进贡的青麻和路绸。有这些贡品说明什么?

  说明元朝在当地的统治尚可维持,全国各地到大都的驿站道路也是畅通的,可以把各种贡品源源不断的送到忽必烈的宫中。

  此前听说的起义和反乱,或许并未对元朝廷产生巨大的影响,不过是丸芥之藓。若果真是如此,那元朝却未可欺。

  可和议·—

  见忽必烈始终不提此事,于是张逞便在一次宴会之后,主动向前来负责接待的汉臣姚枢询问。

  结果姚枢只是笑笑,直言我大元兵强马壮,陛下不过是因为贵使远来,才设招待。待礼仪完备之后,就会送贵使离境。

  什么?

  谈都不谈,直接就完啊。张逞自然不肯,再三恳请至少应该谈一谈才是。然后不经意间,就说漏了一句嘴。

  或许下意识里张逞是威胁姚枢,但话听到姚枢耳中,就是另外一层意思啦。因为张说张巡已统十二万众进驻扬州,我皇宋并非软弱可欺之国。

  确实啊,十二万大军进驻淮南,兵威赫赫啊,

  可等这话递给忽必烈,左右皆言,果然宋军就只有张巡魔下不过四五万精兵甲士,带上些熟券军剩员,凑出了十来万人前移。

  至于其他人马?荆湖至多三五万,四川至多不过三万。带宋就这么些个家底了,几次援襄大败,以及在丁家洲一战、当涂·历阳一战大败,送掉的人马不下四五十万。

  难怪宋朝这么急著来求和,是因为带宋就剩下几万能打仗的人马了,急了。

  原本还沾点“急”的忽必烈,顿时就不急了。表面上装出一副是因为张逞再三恳求,才应允一的模样,实际上笃定宋军不可能北伐咯。

  掉头到和谈上,张逞就表示希望元朝归还襄樊地区,宋元两国可以约为叔侄之国。当年渊之盟不就是这样的嘛,有先例可循。至于岁币什么的,那是没有的,但是如果归还裹阳,可以有一笔赎城费。

  另外还可以在三边地区开始榨场,双方互市。如果有逃人逃官之流,南宋这边也会全部遣返回北方。

  忽必烈听了笑而不语,反问张逞和杜浒,难道没有见到外面“数十万精骑”?

  既然见到了,为什么觉得元朝会答应和议?现在请张逞和杜浒回返临安,告诉谢太后和小皇帝赵,如果能够纳土归降,那忽必烈绝对不会吝惜封王之爵,赵宋的血食也拨给南方一郡来进行供养。

  如若不降,二三载之后,忽必烈必定再兴百万餮之师,以雷霆万钧之势,直扑南宋,不破临安不回还。

第327章 327.觑得虏中真与假

  被忽必烈拒绝的张逞和杜浒其实还想试试的,但是忽必烈的态度很坚决,根本就不容二人争辩什么。在举行了盛大的欢送宴会之后,直接通知使团,可以回返临安了。

  约等于是被遣送回乡了,想拒绝都拒绝不了。

  无可奈何之下,张逞和杜浒只能收拾行李回返南宋。不过张逞还是带点脑子的,来的时候听说黄河两岸爆发了“小规模”的民乱。为了保护使节团的安全,绕道走山西可以理解。

  毕竟听说有一股军户也起兵叛乱了,这可都是有马有骡的正规军。使节团才二百号人,不够这种乱军杀得。

  但瞧见的元朝兵威赫赫,大都铁骑数十万。近在大都以南,河北地区的那些乱兵,这会儿应该已经讨平了吧。

  话一问出口,来送他们的姚枢自然满口说天兵一至,冰消瓦解。可事实上嘛,郭积万的河北盐工起义军确实被打崩溃了,但是其中一股钻进了沂蒙山区,剿不胜剿,至今尚未清理完毕。

  还有一股一路南投,或许已经进入宋境,暂时不得而知。另有一股认为帖木儿不花带著登莱军户来镇压他们,登莱空虚,所以往登莱转战。

  而郭积万的主力军,由于一下子丢掉了所有的包袱累赘,只残留不到二万最精壮的起义军,反而行动更加轻便。

  原本已经膨胀起来,觉得自己能够攻州破县的郭积万,被拜降迎头痛击,反倒是打得清醒了十分。

  于是郭积万立刻丢弃了自己那些劫掠来的瓶瓶罐罐,吸引追击他的拜降部队,自己带领残存的一万多人,钻进清水泊和马车渎之间的沿海荒原之中(今山东广饶东北),并迅速打破了官台盐场和高家港盐场。

  补给整顿,又甩开了拜降的骑兵,郭积万召集魔下的盐工头领,就问大伙儿到底怎么走?

  怎么走?一筹莫展之际,有三骑先前被打崩溃失散的南皮义军居然沿著盐场,寻到了他们。再仔细一问,得知这拨人已经南下投了带宋淮南的文相公和张二节帅。

  文相公承诺,郭积万只要带著主力南下投靠宋军,立刻保奏郭积万为遥郡刺史,所部人马不拆散,不改编,老弱计丁授田,精壮一律以勇敢效用留沿边成守。

  嘶.—.

  至于阿失列儿的蒙古起义军,现在还嚣张著呢,由于注重骡马的收集,且都是军户熟悉军旅,

  这会儿已经打进山西宣慰司,正在持之以恒的和元军兜圈子。不断地跳跃和运动,别说剿灭了,元军甚至经常跟丢他们。

  主要还是因为中原地区的军户死伤惨重,攻打裹阳一战,元军其实也损失了数万人。毕竟吕文焕和囊樊防御体系都不是吃素的,六年的持续作战,元军也是硬抗下来的。

  就这个局面,让姚枢怎么回答张逞嘛。

  不过有一点是确定的,那就是河北暂时没有大规模的兵乱,因为两支主要的起义军已经打穿河北,跳到河北两侧去了。

  最终还是忽必烈拍板,为了不让张逞等人起疑,就让宋使团走河北的大道回返河南开封,再沿著黄河一路回返淮南。

  于是在数百元·扈卫亲军的护送下,张逞等使团一行人直接通过河北行进。乱军什么的是没有遇上,可偌大的河北地方,却看不到什么明显的生气。

  此时还处于蒙古大征服时代的湿润期末期,河北地区在夏天收了麦之后,一般会种植大豆、绿豆、高粱一类的作物。虽然主粮作物小麦只能收一季,这是这些杂谷,只要认真种植,也可以再收一季。

  但除了部分河滩水浇地,以及明显有规划的庄园土地外,张逞和杜浒发现很多河北的土地是抛荒的。即便有播种,用陶渊明的说法也是草盛豆苗稀,管理的相当粗放。

  似乎既缺乏充足的人力,又缺乏适当的的管理。很多水利设施都是破坏的,甚至有些官道两侧的驿站、马场和庄园,还有火焚和倒塌的痕迹,

  如此看来,所谓丸芥之藓的民乱,似乎并不是那么轻易的。

  途经大名府元城时,竟然看到城外的攻防工事都未拆除干净。稍微一打听,先前张逞在河南时,不就听说有起义军在彰德安阳活动嘛,所以他们没法渡河走河北,最后是绕道山西去的大都。

  阿失歹儿察觉元军正在向他围拢,所以当机立断,一面做出攻打大名府的架势,一面吸引本就不多的围堵元军来救。做戏做全套,阿失岁儿甚至组织了对大名城的围攻。

  大名在北宋时,可是标准的北京啊。只不过河北地区连年战乱,大规模烧杀,又遇上河北水系改道湮灭等原因,现在不那么像样了。

  当然啦,彻底不行的主要原因还是河北有了新的政治、经济和军事中心,这块地方不需要两个中心。

  “这河北路的乱事,恐怕并非如彼等所言啊。”张逞也是在扬州守城出来,很多东西都是见识过的。

  “但似乎已为鞑虏所平?”杜浒也跟著文天祥打过仗,见过常州的围城工事。

  一路南下,河北虽然荒败,但似乎乱事确实已经平定了。至多还有些余党之类的,需要继续讨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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