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阿失岁儿在长官门前升旗放炮,告知各军户,自己反了。愿意跟他干的,一起走。要是不愿意跟他干的,也可以来长官家的粮仓里背粮食。
已经没了活路的蒙古站户和探马赤军户云集景从,一时之间,就有上千人前来追随阿失岁儿。许多人没有得到马,却也设法寻著驴或者骡子,跟上大队。
这支蒙古起义军没有什么明确的目标,主要就是为了一个,见地主大户和蒙古长官就要杀,杀个快活,死了也行。
沿沧各州的蒙古军户,遥遥望见阿失岁儿的旗号,纷纷杀死蒙古长官呼应。
只不过区区七八天的功夫,就有超过五千骑,汇聚到了阿失岁儿的魔下。
由于全都是军户出身,还有一些小军官,蒙古起义军的编制就显得更加严密,并且行军规划更有气势。阿失岁儿认为他们的主要目标虽然是杀老爷,可是附近各县各州的老爷们,在听闻他们起义的消息后,都避入了城池。
而他们这些人,没有炮手军的协助,是很难攻克名城大镇的。最好的办法还是机动作战,消耗沿沧各州的军事力量,等把官军全都调出城来,他们就能够轻取城池了。
作为老军,尤其部分人还是从南方逃亡回来的,都知道大都的侍卫亲军几乎尽灭,根本没有实力来征剿他们。他们需要对付的,不过是地方汉世侯的武装力量,以及还忠诚于元官府的少部分军队罢了。
偌大的河北,这样的力量有多少呢?
多乎哉?不多矣。
至于联合沧州起义盐工?阿失歹儿还没有这个想法。在他的意识中,这些盐工不过是些暴民而已,有魔下五千骑,即便是五万盐工,他也自信能够轻易的冲垮。
于是非常完美的,在起义初期,两支不可能拥有默契的军队,就这么错身而过。阿失歹儿开始调动河北各州的有生力量,而领导盐工起义的郭积万则认为元朝廷尚且有镇压盐工的实力,但是盐场又是河北的主要财政来源。
当兵打仗就要钱的朴素道理,郭积万还是清楚的。那么他们这些盐工打不下城池,却可以打下盐场。重点是打下盐场,还可以裹挟盐工,壮大声势,进一步动摇元朝廷在地方上的统治,更进一步使得元军没有能力来镇压他们。
阿失岁儿往西,郭积万往东,二人有如两支重箭,开始疯狂的搅动已经是火药池一般的河北。
很快,阿失歹儿的队伍就拓展到了万余人,贫苦的蒙古军户完全是应者如潮。而郭积方的盐工起义军,也迅速的扩展到了十余万人的规模。
试一试,郭积万挥动十余万起义军,猛攻无棣县城。没有几个县兵的无棣县,在十余万起义军的攻击下,几乎是旦夕而下。
我竟然攻破城池了!
第293章 293.过江强龙滚盐场
自临安启程,张巡并不急著立刻就赶到扬州赴任。扬州有李让监护,暂时出不了什么大乱子。不过因为有盐本要发放,也不能在常州停留太久。
半道停留在常州,主要就一个事情,芙蓉湖围田。
围湖造田什么的,肯定不环保还破坏环境云云。但如今是宋朝,那为了在人口稠密的两浙路开拓新的人类生存地,围湖造田就是必要手段了。
再者临出发之前,张巡和陆秀夫、文天祥也谈妥了,芙蓉湖不管最后围了多少,双方四六开。四成是朝廷的公田,六成是忠诚军的屯田。反正最后都交民间的种田大户来运营,收取租息,把田开出来最重要。
朝廷当然也不是一毛不拔的,原本设置的河泊所直接取消。在湖上的权益一概放弃,还允诺屯田之后可以交易买卖。
赵与芮购买溧阳的公田,算下来一亩上等水田,最后只花了十几贯。等地方人口恢复,田产交易重新活跃,他一定会三四十贯一亩出售。
既赚了租息,又赚了价差。横竖都是赚,还能维持固定资产和流动资产之间的平衡,保证自己一直有躺著使劲花都花不完的钱。
另外围湖造田这种事,小打小闹可以单户农民自己干,想要一围上万亩,就得有组织有计划的干啦。
所以张巡预备调集一万到两万的熟券军,留在常州围田。等围田成功之后,
再行北调扬州。
事是大事,张巡对张顾好生嘱咐了一番,这常州是咱们老张家的根本所在。
有常州在,才有老张家的富贵在,所以对本地的经营一定要提上十二分的小心。
张颁任了常州知州,那姚肯定干不成啦。张巡也不客气,老姚头用得挺顺手,跟我去干淮南转运使吧。老姚头也属于是有道德的封建官僚,让他干转运使,灰色收入啥的避免不了,大规模的贪污腐败不至于。
重点是捎带上了老姚头,张巡就不用担任扬州知州啦。本来张巡就不耐烦这些理民的庶务,现在只管紧了军队就行。而且咱们还有盐政的一摊子事情要办,把盐政弄好了,比治理个扬州要多赚几百万。
姚自然不会叫苦,在哪儿当差不是当啊,担任淮南两路转运使·知扬州,
再往上就有机会做一路帅臣。
做了师臣,参知政事或者金书枢密院事便教不远。
对了,张巡还问姚嵩呢,兄弟几个?有个哥哥姚,也是进士,不过已经去世。五十来岁去世不算早天,很自然的生老病死而已。还有个弟弟姚昆(姚),还是进士,但一中进士就丁母忧回常州了,所以现在在他手下办差。
,没任官?来我幕府做个提干、管勾、架阁都可以。
反正是在船上,张巡就和姚闲扯嘛。另外姚家的小孩呢?四十来罗,最大的孩子应该也二十了吧。有出身吗?来我幕府干吧。要是想著考进士,那把名籍挂去临安的太学,保准儿明年高中。
德佑三年是大比年,又是一科春闹,不知道哪三百位幸运儿可以鲤鱼跃龙门。
长男姚巽翰,已经去临安应春闱了。要是能中再说,不能中其实也有个荫官在身上。也怪张巡没儿子,有儿子的话,这会儿统统都是六七品官了。姚巽翰就荫了修职郎,科举不中也能立刻任知县。
次男三男还小,另有两个女儿,尚未许配人家。按姚嵩的年纪,也不可能再生什么孩子了,定型。
没中就来扬州,任淮西总领所大军仓丞,管仓库的官还是用信得过的人比较好。
两人就这么闲扯嘛,一路扯到了扬州。扬州城内的文武官校直接出城三十里到瓜洲渡口迎接张巡,虚礼是太过了,张巡并不在乎这个,但既然大伙儿要求,
张巡也不推辞。
入主扬州,从李让手里接了印信,又向各官吏出示了诏令和官告,走马上任。
众官还以为张巡入镇,会大摆宴席,搞赏三军,或者刮地三尺之类。未及众人猜测,张巡把扬州交给姚嵩,带著五千军就巡视各盐场和沿淮各边各所去也。
根本都不接受什么地方官绅的拜见,一律教姚去办。
相比较于认识这些人,张巡觉得还是淮河防线以及淮南盐场更重要。大军护卫著盐船,盐船上则满载盐本,以及通晓盐务的瞿霆发。
海安场。
就是后世的南通沿海地区,此处在臣构时代,便修筑了海塘石坝,防止浪潮冲刷盐场。借靠长达百里的海安坝(扞海堰),沿坝分布著数十个大小盐场。
淮南盐政,占据天下盐务之半,甚至一度达到天下盐务的三分之二。而海安坝一线的盐场,又占据著淮南盐务的半数。
“我以铁骑五千为你遮护,你能管勾几场?”瞿霆发面前站著数以千计的亭户,背后就只站著一个张巡。
“扞海之后,一应各场。”瞿霆发自如果孤身上任,那管好一个场也就罢了。
等瞧见张巡数以万计的甲士,以及骁锐雄健的侍卫亲军马军,心中胆气横生,只觉得自己就是过江的猛龙。别说什么地头蛇了,你就是地头蛟,瞧见张巡这条真龙,也得好好地趴著。
别的瞿霆发不确定,但是张巡真敢杀人,那是一定的。
想要玩什么火烧钦差把戏?问问张巡魔下那些大兵同不同意吧。敢碰张巡一根汗毛,契丹骑兵的铁骨朵儿能把你脑袋砸成下油锅的臭蛋。
“好,好好好!”张巡拍起手来,突然觉得把瞿霆发带来淮南,是一个非常英明的决定。
站在盐包堆上,瞿霆发对著一场的亭户,宣布了他个人的新政。官府替他们赖掉所有积欠的借债,同时免除他们积欠的盐额,并发放盐本。
“轰”得一下,全场轰动,原本一脸麻木,形如饿孵的亭户们突然焕发出一丝生机来。等契丹直的官军赶著马车过来,从车上倒下如山一般的铜铁钱之后,
密密麻麻的脑袋,磕满了盐场。
第294章 294.教你知晓张帅好
和场官盐吏们勾结,或者本身就是场官盐吏的大户们,登时就不乐意了。他们放在亭户身上的债,那成千上万呢。朝廷一句话就说要豁免,凭啥啊?
不凭啥啊。
凭我张二手里有刀枪。
你们这些大户吃亭户的肉,喝亭户的血,早该吃饱喝足了。也就是张巡现在还在带宋的制度框架里面混,要是不混了,明儿张巡就带兵上门杀你全家了。还和你来这套温情脉脉的豁免?让你得著这些不义之财享福?
可惜了了,清醒的人总是少数的。亭户们在盐场领取金钱,大户们登时活动开了,想要找人疏通淮南运司和淮南安抚司的关系,把这个瞿霆发给弄下去。
毕竟他们没见过张巡,以为站在瞿霆发身后的,只是张巡摩下的某位将官呢。
张巡不在扬州做任何停留,立刻带兵出来巡视盐场和沿边各所,也是不想和本地的势力立刻产生交集。有了交集,难免就会有点狗屁倒灶的烂事发生,不如呆在军营里。
至于姚嵩,来得路上聊得很明白,张巡现在抓盐政。他连盐政的边都摸不著,好好治理恢复遭受兵灾的扬州城才是正经。就算有人托到他面前,他也说不上话。
向本场亭户发放完盐本,瞿霆发仗著张巡甲骑精锐,召集本地盐吏和大户,
重申免去一切旧债和积欠的道理。同时还写就榜文,告知全场亭户,并各大户。
榜文:说与你每盐场知道,如今天下太平了也,止是盐务还不明白哩,我(张巡)教淮南盐场免去一概旧盐,豁缺欠与那大户的债。教那有司官,办得真著,那好百姓都回来作盐。
我这大军如今不出征了,都教去各州县里下著,绕地里去点亭对灶。点著的便是好,点不著便是不好。点到其间有官吏隐瞒了的,越级告与我,并将那官吏斩了,全家口都不饶。
若有违了的,我捉你每全家口来作军,半个也不得逃。
这叫什么榜文?写的这么清楚明白,教那百姓亭户都知道清楚了,还如何内外操弄?地方上连解释权都没了,还怎么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
大户和盐吏纷纷表示不妥,大吐苦水,还说如今年成坏,产的盐不如过去十分之三。若再宽纵了亭户,怕是连这点盐额都纳不上来。
瞿霆发没有反驳,也没有申,就是看著盐吏和大户们表演。他自己就是盐场出来的,盐场上什么鸟样,他心里面清楚得很。
开门送客,门一打开,就瞧见盐场衙司门口在杀头。很有几个人是盐吏和大卢们的熟人,毕竟他们走私盐,也不可能交给不熟的人干。
未及他们张口,明晃晃的大刀就砍了下去,后面排队等著砍头的私盐贩子连连大呼。叫得名字正是盐吏和大户的名字,骇的众人面色大变。
甲骑精锐除了来给瞿霆发兄弟撑腰,当然也得清剿盐枭,打击私盐。张巡得掠取淮南每年超过一千万贯的巨额盐利,那就得保证官盐的通行。
从生产源头掐断私盐的流通,是朝廷现在主要的控制手段之一。
这盐枭一抓,可不就容易抓到点熟人。瞿霆发转头望向众人,笑眯眯的,直说这是宵小攀扯大户,诸位都是盐政吏员,良善人家。
对吧?
对对对!
刚刚还在嚎叫的私盐贩子的脑袋“kucha”一下就滚到了一位大户面前,大户吓了老大一跳,原地起蹦,脑门上立刻暴满了汗。
十二月大冬天里,冷风激得像刀割。这人竟然还能够发出汗来,真是厉害啊。
几名砍头的契丹兵,还踢著人头脑袋乐呢。既然是盐枭,那肯定没有家属来认领遗体的。毕竟干了私盐,那是要抄没全家的。就像干假币的,南宋干假币,
也是抄没全家。举报者还能够得到这家家产的一半呢。
被吓了这么一跳的大户和盐吏,当天下午就把堆成小山一样的借据债券都送到了衙司门口。已经被调动起来的亭户们,眼睁睁的看著瞿霆发把这些债券,都倒上火油,一把火烧的干干净净。
都流泪啦,都说来了青天大老爷。瞿霆发也不沾这份光,直说这是淮南的张二节师的恩。张二节师的榜文你们也都瞧见了,得明明白白。
有张二节帅在,但凡是受了冤屈,挨了凌辱,都可以越级上告到淮南安抚司衙门去,张二节帅给亭户们做主。
要不说张巡的名声好使呢,人人都晓得张二节师是一人能挡百万子的无敌铁金刚。相比较于代表著宋朝廷,在本地盐场凌迫他们的盐吏和大户,显然张二节帅的名声要好得多。
毕竟代表宋朝廷的盐吏和大户都是铁打的烂货,全杀了都没一个冤枉的。那形象完全是负分的,根本就没威声。
反倒是远道而来的张二节帅,来了就发盐本。一下子就把正面形象给立住了,又免去了积欠,大加分啊。
人心似水,民动如烟。
让瞿霆发在盐场烧债券吧,张巡则是分派水兵,传人马,令他们进入淮南两路的湖荡沟壑内,持榜文招募流亡的百姓和亭户出来,重登盐籍。
如果有的选,谁愿意在野外做“野人”。还不是因为在盐场实在活不下去,
苛政猛于虎也。在老百姓这里,苛政比吃人的老虎那猛得多了。毕竟老虎还可以避著走,税吏是避不开的。
任是深山更深处,也应无计避征。
令逃亡的亭户回返盐场,增设盐池和灶台,扩大淮盐的产量,才有可能在现有的环境下,恢复淮盐的盐利。
另外征讨躲避在湖荡之中的盐枭,招募逃亡的亭户,也方便张巡了解淮南的地理。两淮沿边是军事重镇,但是许多给养需要从后方经过运河,转入淮水送达。
彼时淮南大乱,也有过盗匪行劫官船的事,肃清并了解淮南的湖荡,实属必要。将来不管是北伐还是稳守,都需要一个安稳且熟悉的后方运道。
第295章 295.只等政令东风到
瞧见官军用绳子系著男女人口回来,这帮人真是军汉。都说了是诏谕百姓出来,重登亭户。但是到下面执行的时候,官军发现逃亡亭户有许多不信榜文。登时就野蛮起来,砍两个脑袋吓住众人,全都捆了,发送盐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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