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不是舍不得你们两员大将走么？拿太平军一位亲王级名将和四千精锐，换你们俩留下可成？”
埃默里顿生知遇之感，“长官，您、您实在太看得起我们俩了。”
格兰特啪一个敬礼，诚心诚意，郑重严肃，“我带着这些兵回北美，交接给军方后，一定马上回来给长官效力。”
邵全忠摆摆手，“不用那么麻烦，只要用电报联系即可。这群雇佣兵带队的，可是太平天国威望素著的亲王，足够压制他们一路不造反了。”
笑话，格兰特到了手里，还能放回去？这事邵全忠绝对干不出来。连他当年的流氓对手都知道，“不可放虎归山”……
“而且，我跟太平军作战，以后俘虏会越来越多，只有老格你在这，这些雇佣兵对外才有合理的解释。老格你可一定得说，这是你为合众国招募的太平军逃散部队，而不是我的俘虏。”
格兰特懂，后来能当大总统的人，政治意识不满分至少也是良好以上。
地方将领不经过我大清政府允许，私自往外派雇佣兵，这绝对是越权之举。
格兰特拍拍胸脯，“没错，这些雇佣兵是我和埃默里这两个洋人招募的，是被沪军击溃的粤匪残部。都是些破坏大清社会秩序的散兵游勇，里面绝对没有什么亲王。”
邵全忠和格兰特相对哈哈大笑，共同做过坏事了，这感情就开始变铁了。
格兰特和埃默里不再提离开的事，邵全忠大悦，亲切拍拍两位部下的后背，“你们俩的离开，是北军的损失，我觉得怪对不住林肯的。把太平军精锐弄过去，算是对总统阁下的补偿吧。”
淮军来无为，是五艘蒸汽货运运兵船分批送来的。回去的时候，从武昌回来的三艘货船加入了运输队伍。
汽笛长鸣，海昌号打头，八艘一千五百吨级运输船起航出发，离开了无为。
第二天，赶走了多隆阿的陈玉成部急行军到达无为。
淮军临走前，工程兵已经把被炸开的凤凰颈大堤又用沙袋临时堵上了。
沼泽地里的水没有了源头，水位已经大大下降。
陈玉成立马岸边，新冲积出的河道东岸已经渺无人烟，淮军和杨辅清部不知去向，瑟缩在无为城里的马玉堂部还懵然不知。
海陵城，小香崖花园内的乔大人，接到了淮军歩军左翼统领邵恒忠送来的无为战役战利品。
一千颗太平军精锐人头，都被水给泡肿了，淮军废了好大劲划着小艇，在战场到处搜罗到的。
一面炸碎的辅王军旗，破烂不堪的辅王龙袍，还有一堆模糊不清的烂肉。
邵恒忠亲自将邵全忠的捷报交给乔松年，“乔大人，此战淮军损失惨重，统制大人亲自殿后清理战场，过几天才能回来。”
听到损失惨重，乔松年毫不在意，赢了就好。在他这个满清高官眼里，士兵就是个数字，死多少再招，一点不心疼。
他只要邵全忠没事就好，邵全忠在，兵还能练出来，就看看这次的战果了。
“为配合曾帅围攻安庆之计划，我淮军不顾兵尚未练成，在曾帅严令下，被迫毅然出击。
此战格毙粤匪辅王杨辅清，歼灭杨辅清亲率之粤匪精锐五千，击溃粤匪二路援军一万五千，粤匪二路援军全军覆没。
淮军水师统帅廖容亲率军舰海昌号，半渡而击，截断粤匪后援，炮毙粤匪二路援军首领辅王杨辅清。
直隶举人张之洞，亲率将士舍生忘死，与五千精锐顽匪肉搏，斩首一千。关键时刻，掘凤凰颈大堤，所部与敌军同归于尽，敌军余部尽丧洪水之下，漂流不知去向。
此战湘军多隆阿部佯攻桐城，使粤匪陈玉成部无法参战。路过之沪军击溃长江南岸增援粤匪，为我部破敌争取了时间。
爱国商人尤四海，损失商业利益，献蒸汽船运兵，我部始能及时赶到战区，堵截粤匪二路援军，为此战取胜作出重大贡献。
此战我军士兵与敌军肉搏阵亡两成，部队面临崩溃。在洪水中阵亡四成，余部负伤过半，损失惨重，请务必允许我部休整补充。
邵全忠顿首百拜。咸丰十一年六月二十。”
乔松年看罢战报，仰天哈哈大笑，“行了，有了这个战绩，曾剃头可不能拿我怎么样了，淮军算保住了。”
捋了捋胡子，“不过，要想获得朝廷更多的封赏，战报可得老夫再润色润色。”
乔松年妙笔生花，在邵全忠已经面目全非的战报基础上，又做了些许修改。
重点突出了淮军在曾帅压力下出兵的无奈，这是造成重大损失的主要原因。
本来邵全忠要描写损失，被迫把张之洞的功劳由运筹帷幄改成了勇敢肉搏。
乔大人又靠想象力充分描绘了张之洞亲冒矢石，浴血奋战的光辉形象。
点出文质彬彬的举人最后被迫甘冒恶名，损失部下决堤，这是我军尚未练成，虽有杀敌之心，无破敌之力情况下不得已的下策，全是为了执行曾帅的严令……
又大大夸赞了李鸿章、多隆阿不顾曾帅老成持重的阻止，以抗击粤匪大局为重，与淮军密切配合，终于破敌的高风亮节。
盛赞尤四海以一区区秀才，为朝廷大义，甘冒某种不可明说的风险支援淮军，对一心效忠朝廷的尤氏货运以后的命运表示了深切的担忧。
乔松年装好捷报，嘿嘿冷笑。曾剃头你跟我玩路子，我不会玩么？
曾帅是不是真的曾经阻止过多隆阿和李鸿章，并不重要。
朝廷大佬们，凭他们丰富的政治斗争经验，就能合理推断出，曾帅一定阻止了，你辩解都没用。
这个战报一上，李鸿章、多隆阿以后只能被迫跟淮军站在一条战线，共同对抗曾国藩的打压。
朋友需要搞得多多的，敌人需要搞得少少的，自古皆然。
军旗、龙袍、烂肉和乔大人的捷报一起，八百里加急送往热河。
第115章 上咖啡，上香浓咖啡
太仓州外的长江江面上，停泊着五艘巨大的蒸汽货轮。
夜色深沉，轮船上静悄悄的，没人知道，这五艘挂着米字旗的轮船上，装载着四千多投诚淮军的太平军，还有一位改名了杨长久的太平军实权王爷。
当然这些太平军被收缴了武器，同行的淮军右翼三个营理论上是他们的战友，实际上负有看押的任务。
据称还在无为州打扫战场的邵全忠，如今正带着格兰特、埃默里、张之洞等在美利坚驻上海领事馆的门房里。
良久，四人才被请了进去。熙华德领事打着哈欠，伸着懒腰，表情十分不满。
“听说一位知州大人要见我？这么晚了打扰人休息，你们清国的官员都不讲礼貌的么？”
“对不起，领事先生，是我强烈要求的，我们要谈的事情，涉及到联邦的重大利益。”
熙华德忽然听到流利的标准美语，随即见到了邵全忠身后插话的格兰特。
“上尉先生，我不知道美国军人什么时候开始为清国官员服务了，但你要是不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你以后在美国领事馆也会成为不受欢迎的人。”
话说美国人腓特烈.华尔可并未加入过美军，他的战争履历是墨西哥军队和法国军队。
五分钟后。
熙华德再也没有绅士派头，上前一把抓住格兰特的脖领子，“上尉先生，您确定，这四千人是熟练的士兵？”
“我以美利坚军人的荣誉保证。”
熙华德再也不淡定，高呼，“来人，上咖啡，上香浓咖啡。”
上前亲热地拉住邵全忠，“知州大人——”
见邵全忠穿着军服，“要不然我叫你将军？这样熟练的士兵来多少，我们联邦要多少。价格好说，我可以许诺您二十美元的军饷，装备和去美国的运费全由联邦出。要知道，我们美军的军饷才十三美元。”
熙华德是真的不淡定了。
要知道，现在已经有十一个州脱离了联邦，南北已经开战。联邦一副要土崩瓦解的样子，谁也看不清未来，自己这个领事能干多久可心里一点没有底。
他可是林肯的心腹，联邦的忠实捍卫者。为了联邦的存续，美国差那俩钱么？
美国历来有使用雇佣兵的传统，独立战争的时候，交战双方雇佣了三万德国黑森雇佣兵。
现在，英国表面上在南北战争中保持中立，实际上英法在背地里大力支持南军，北军岌岌可危，需要盟友和雇佣兵啊。
偏偏这个时候，普鲁士王国正在统一德国北方，欧洲最乱的出雇佣兵的地方，现在出不了那么多了。
西方不亮东方亮，清国这个正在发生内战的国家，一位新崛起的军阀有意输出雇佣兵，这就叫上帝保佑美利坚啊。
仅仅一个小时后，熙华德弯腰亲热地把邵全忠直送到大门外。什么？洋人腰杆都是直的？那是他没求到你。
熙华德和邵全忠搂脖抱腰，仿佛多年的老朋友。
“放心，我是大清通，我懂，这些雇佣兵是格兰特上尉——不，格兰特中校招纳来的太平军匪徒。每个月四万两白银的雇佣费会准时打入文氏钱庄，从现在算起。那些雇佣兵自己也会拿到每月七美元的饷银。”
美国领事没经过总统批准，就擅自作出雇佣外军的决定，这也是事急从权。
这个时候可还没有大清到美国的跨洋电报，上海滩的电报连接的是香港，一路通过陆路一直连到欧洲，跨英吉利海峡到英国。
然后，悲催的，一八五八年铺设的跨大西洋电报线损坏了……
美国内战的消息，还是通过大西洋蒸汽轮船航班，经过一个月的时间传到英国，再瞬间传到远东的。
熙华德得到的本土消息都是一个月前的，现在国内打成什么奶奶样两眼一抹黑，能不着急么。
送走了邵全忠，熙华德马上连夜拍电报给目前在伦敦的美国富商塞勒斯.菲尔德，请他的电缆公司速速派人去上海滩和旧金山，双向铺设清美跨洋电缆。
几十万美元的买卖而已，以后还可以挣钱。林肯总统可是绝对的聪明人，一定会理解自己这个领事的决断批准的。
现在美国急缺的是钱么？美国不缺钱不缺枪，缺的是打过仗的老兵啊。
那边塞勒斯正因为跨大西洋电缆损坏遭到质疑，事业陷入低谷。接报欣喜若狂，载满古塔胶包裹的铜线电缆的两艘蒸汽货轮，第二天就分别驶向上海和旧金山。
由于邵全忠推动的四千雇佣兵赴美事件，跨太平洋电报电缆，将比跨大西洋电报恢复通信更早实现……
随着美国领事馆一道道指令发出，驻上海美军舰队出动，护卫五艘蒸汽货轮，连夜驶向旧金山。
这五艘蒸汽货轮，开辟了中美蒸汽货轮贸易的新航线，回程肯定要载满美国货物。
华尔带着格兰特和埃默里来的时候，要走三个月，是因为坐的飞剪船。
蒸汽船比飞剪船快得多，旧金山到上海一个月可至。
随着运盛一号到五号船队的回航，精明的美国商人马上发现了商机，旧金山到上海的蒸汽轮船航线立马开通，比历史上早了六年……
…………
四千雇佣兵的押运和监视任务转交给了美国人，第二天下午，邵全忠带领淮军右翼三营回到了海陵。
一进邵家圩子淮军指挥部，一群人等着向他汇报消息。
“报告，容闳先生带着一百多台机床，大批矿山设备和十六名美国高级技师到了海陵。”
“报告，两位夫人请您回来后尽快回家，有大事相告。”
“报告，乔大人指示您回来后，马上去小香崖述职。”
“报告，从法兰西订购的热气球已经送到了海陵军械所。”
“报告，文氏钱庄已经在上海英租界和江宁布政司所属各城设立了分号，是不是在香港开始分号，请您决断。”
“报告，文氏商会第一批漕运船队已经组建，请您前去视察。”
“报告，徐州利国驿煤铁矿务公司第一批煤炭和熟铁已经送到海陵，是囤积还是适当出售请您决断。”
“报告，近三个月生产的九百枚黑尔火箭已经送到后勤。”
“报告，海陵城名医吴安业主动请求加入淮军，愿意为淮军培训医务人员。”
……
邵全忠被搞得一脑门子官司，挥挥手，“除了看夫人和向上级汇报，其他的事都去向张总参谋长汇报，让他安排处理，别来烦我。”
咱可是有军师的人了，老板有这么忙的么？
田星大踏步走了进来，“老二，这一路上也没机会跟你说。咱们背着朝廷做下这么大的事，张之洞这个举人全程参与，我有点不放心啊。”
第116章 上下同欲，士可为之死，为之生
邵全忠费尽心思，将太平军降兵秘密送去美国当雇佣兵，田星十分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