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私下决斗打死了人,英国巡捕头跟没看见一样,倒是上前对邵全忠嘘寒问暖,连连道歉。
英国是资本主义国家,有钱的是大爷,客户是上帝,贯彻得非常彻底。
薛焕掏出手绢擦擦汗,还好还好,洋巡捕及时赶到,总算没火并起来。
杨坊失望无比,一向做事拖拉的天竺巡捕今天为啥来得这么快,这不合常理啊。
向薛焕一躬身,“属下失职,让大人受惊了,属下送大人回衙。”
邵全忠见租界救兵到了,是自己一伙的,捂着胳膊,嘿嘿冷笑,“杨坊你个混蛋,惹了邵爷还想跑?来人,把杨坊抓起来带走!”
从六品盐判在朝廷从二品大员江苏巡抚和英国人面前,要抓正四品道台,几个亲兵一点没有感觉不合理,奔着杨坊就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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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章 今天中午上架,求首订
如题
第84章 睚眦必报
杨坊见两个邵全忠的亲兵过来要捉自己,他一个五十多岁的中老年人士怎么跑得了。
扑过去一下子抱住薛焕的大腿,“大人,大人救我!”
薛焕威严咳了一声,“住手!
大胆,邵全忠,你敢抓捕上官,是要造反么?”
两个亲兵没听到邵全忠喊停,毫不犹豫扭住杨坊的两臂,生生将他从薛焕腿上薅了下来。
什么江苏巡抚?我们不认识。就知道要听邵统领的命令,就是皇帝喊住手也不行。
对上薛焕,邵全忠满脸堆笑,“大人,卑职对我大清忠心耿耿,怎么敢造反呢?
杨坊不听您的指挥,怂恿部下,跟友军火并,造成友邦人士身亡。卑职不过是带他回去候审,怎么判决他,是上官的事。”
“就算杨坊有错,本官在此,也轮不到你抓他啊。”
“大人您忘了,杨坊可兼着苏省管盐道的差事呢,您插手盐运使衙门的事可不太好吧?
乔大人可刚高升按察使,负责纠察官员风纪,就算以他普通道员的身份,乔大人可也是管得的。”
额,薛焕立刻没话说了。
江苏巡抚是我大清最窝囊的巡抚,上面婆婆多,下面部署还不听自己的。
区区一省,头上坐着两江总督、漕运总督、河道总督三个上官。
好不容易因为黄河夺淮,加上捻军、太平军破坏,漕运停了,漕运总督被裁撤,可苏北还是归河道总督管。
两淮盐运使在苏中说一不二,官比自己小,可人家归朝廷直属,皇帝的包衣奴才,自己惹不起。
江苏因为经济过于发达,还奇葩地是唯一有两个布政使的省份,一个驻苏州,一个驻江宁。
江宁布政使跟两江总督一起办公,根本不听他的。
别说现在江宁变成了金陵,成了太平天国首都,就是还在我大清手中,苏南江宁那一块,那也是两江总督直辖的。
这么多不听他的官在江苏各管一片,他真正管的地盘就没多大。
现在苏州又被太平军占了,搞得他这个江苏巡抚只能困居上海滩,几乎是可有可无了。
杨坊是上海滩的道台,总该归我管了吧?事实上杨坊也一直归他管。
然而,然而啊,道台这个职务,在我大清是万金油,几乎每个道台管的东西都不一样。
看哪儿缺人管,朝廷就弄个道台过去,干啥的都有。
杨坊有钱,家资百万,是上海滩富豪里的翘楚,他这个道台就是捐的。
但候补道没有实缺,上海滩的正式道台吴煦不可能给他让地方,他又不愿意去外地任职,离开上海滩这个金银窝,宁可一直候补。
为了弥补捐官的亏空,他剜门盗洞找关系花钱,又兼了个江苏管盐道的差事。
这个差事,翻译过来,基本是“大清国营盐业集团江苏省分销处主任”,理论上管全省食盐的运输销售。
实际呢,长江以北的管盐道由两淮盐运使乔大人自己兼任,江宁周边的归两江总督代管,咳咳,现在太平天国在代管。
跟巡抚遇到的情况一样,他现在就只能负责在上海滩卖盐。
这当然是个搂钱的肥缺,但只不过是个兼职,他主业还是以候补道的身份,协助吴煦一起给薛焕办事。
但你沾了“盐”字,乔大人要把你叫过去审查弹劾你,合理合法。
乔大人这个按察使没有实缺,其实没权利收拾上海滩的候补道台,也没权利直接撤了他。
但可以用盐运使身份管理部下,召唤他去泰州调查,停职待参。
邵全忠自称奉了乔大人命令带走杨坊接受调查,乔大人让邵全忠把杨坊带回去了么?
你去问问乔大人试试,看他怎么回答你?
薛焕满脑门子官司。
他娘的,这江苏巡抚太窝囊,谁都来欺负一下。
曾国藩这个上官欺负我,跑皇帝那边给我穿小鞋。连邵全忠区区一个六品盐判,也敢打着乔松年的旗号在我眼前抓人。
我——我还真不能把邵全忠怎么样,人家官小,可不归我管,不是一个系统的。
算了算了,没有那么大的脑袋,就别戴那么大帽子,这事我管不了。
“启堂啊,那你就跟邵雨亭走一趟泰州,乔健侯如果参你,我上折子保你,就调查一下,不会有事的。”
杨坊大恐,邵全忠这哪里是要调查我,这是想要我的命啊。
江苏巡抚要是上折子保自己,乔松年确实撤不了他,问题是,自己根本就到不了泰州啊。
最大可能,跟邵全忠威胁自己的一样,回程路过通州,把自己扔大街上,让暴民把自己大卸八块,都不会脏了他的手。
也可能一出黄浦江,自己就循前朝皇帝例,“不慎”落水而亡,畅游长江去了。
这小子明明是因为我要带他去法租界接受调查审判,给我也来这一出报复,真是个睚眦必报的小人。
邵全忠睚眦必报么?没错,邵爷就是要睚眦必报。
我这胳膊还流着血,子弹还嵌在骨头里呢。
刚才逞英雄跟人单挑决斗,豪气满满,现在——真他娘的疼啊。
不经人苦,莫劝人善。谁要是劝我大度,放过仇人,我得离他远点,免得天雷劈他的时候刮着我。
眼看自己要玩完,杨坊赶紧自救,高呼,“薛大人,薛大人,我要是被邵屠夫带走,必死无疑,再也无法给大人效力了。”
嗯?薛焕脑子稍微一转,就明白了这里的关窍。
杨坊是自己的部下,带兵不利,洋兵不听自己话,自己都想收拾他。
但自己收拾可以,要是被别人弄走给弄死了,我这江苏巡抚可一点面子都没有了。
当官活的就是一张脸皮,杨坊自己一定要保。可邵全忠这个军汉装傻充愣,不听自己的怎么办?
这事难不倒巡抚大人,好歹自己是朝廷有数的大员,跟各国洋人交涉都如鱼得水的人物。
薛焕的面色瞬间变得和蔼,快速变脸,这是我大清高级官员的基本技能。
上前亲切拉住邵全忠的手,“雨亭受伤了,需要赶紧医治,不宜再操劳,这惩治不法官员的事,我就帮贤侄办了吧。
杨坊办事不力,我现在就让他停职待参,亲自上折子参他,保证把他的道台撸了。
贤侄你这伤势挺重,我做主,让杨坊赔偿你十万两伤药费,贤侄你意如何啊?”
第85章 习惯性绑票
治什么伤也不需要十万两,薛焕就是想让杨坊破财免灾而已。
邵全忠眼珠一转,忽然“哎呦、哎呦”了两声,“大人,卑职伤势沉重,痛楚不已,在上官面前失态了。
属下刚刚在宝顺洋行,下了十三万两银子的订单,还要去照顾亨利.华尔的生意,准备在他那儿再花两万两。
这十五万两银子一花,卑职已经成了穷光蛋,内心痛楚不已,杨坊就是赔偿我十万两伤药费,也弥补不了属下心灵的创伤啊。”
谈到钱,杨坊脑筋足够灵活,毫不犹豫,“薛大人,薛大人,卑职愿意赔偿邵屠——邵大人十五万两伤药费,现款马上就付,愿意啊。”
反正是杨坊出钱,薛焕只要保住杨坊性命就行。
捋捋胡子,笑呵呵拍拍邵全忠肩膀,“老夫认识这英租界最好的外科洋医生,走,我带贤侄去看伤。”
“多谢大人关心卑职。”
邵全忠满脸堆笑,跟在薛焕后面。
回头看了杨坊一眼,瞬间满脸杀气,“斯文,带上杨坊一起跟我去医馆。
派两个人去四明公所拿钱,这边见钱放人。”
薛焕一咧嘴,腮帮子上的肥肉不住抖动。
这邵全忠一身匪气,这几乎就是在本大人面前公然绑票勒赎。
看那几个亲兵跟着自己亲兵,拿着杨坊的手令去提钱的样子,这事他没少干,非常熟练啊。
…………
医馆里,西洋大夫手套上鲜血淋漓,拿着钳子,使劲往外拽嵌在邵全忠手臂上的子弹。
骨科医生是最不像大夫的医生,首先都得有把子力气,使用的医疗器械看起来更像铁匠工具,去过骨科医院的都知道。
虽然打了麻药,邵全忠依旧叫得“哎呦哎呦”。
容慧紧握着邵全忠的右手,跟他开玩笑分散他的注意力。
“邵哥哥,你跟人决斗的时候,那么英雄,怎么现在一点英雄气概也没有了?
我听说关云长刮骨疗毒,可不是你这样的。”
“谁特娘的爱当关云长谁当,反正老子当不了,他妈了巴子的,太疼了。”
文秀狠狠瞪了老公一眼,“叫你逞英雄,以后不敢了吧?”
邵全忠右手一拍桌子,“疼归疼,该逞英雄的时候还得逞。
得天下那么容易么?不从死人堆里爬几遭,经过几场大难,轻松就能得天下,这活谁都能干了!
老子当不了关云长,依旧可以当英雄!
哎呦——”
薛大人很忙,把邵全忠送到医馆就走了,这里就洋医生和洋助手,邵全忠才敢大放厥词。
好在这枪伤虽然疼,却不会留下什么残疾,连竹板都不用夹。手术包扎完,邵全忠是自己从手术室走出来的。
“二哥,杨坊的十五万两白银已经送到码头咱们的船上,我已经按你的吩咐,把他放走了。”
“薛焕好歹是巡抚大人,这个面子总得给,不然给乔大人惹太大麻烦也不好。
杨坊这老小子没了官狗屁不是,不用管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