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手下才七百人的六品武官,就开始筹谋组建海军了,容闳说他见识高超,绝对没说错。
作为英国公司商船的大副,我大清臣民里,没有比廖容更了解海军的重要了。
自己投邵全忠稍有点晚,即使当了营官,以后在淮军里的排位也不可能太靠前,地位超过邵全忠那几个义兄弟是不可能的。
但一旦组建海军,自己就是淮军乃至整个大清真正现代海军的创始人,所谓担当方面之任,前途不可限量。
“长官,海军的投入可不小啊——”
“没事,我大清有钱。与其把好几亿银子赔给人家白送,不如自己拿个千八万两组建海军,把他们打回去。
尤其东洋小鬼子,我要领人打到他们家里,让狗屁天闹黑卡给我倒尿盆。
妈了巴子的,不杀他三十万人以上,难消我心头之恨。”
我大清什么时候赔给人好几亿银子了?长官说话怎么云山雾罩的?
廖容也不知道东洋人咋就得罪长官了,反正建立强大的海军也是他的梦想,但他以为这事太远,都没敢跟邵全忠提。
“等你教的孩子英文差不多了,年纪也大了些,咱们也该有钱送他们去英国学海军了。
等他们学成归来,咱们估计也有钱买军舰了。
百年的海军啊,事先筹谋这种事,越早越好,时不我待啊。
好在东洋小鬼子的海军也还没起步。我不需要咱们的海军快速超过老牌海军强国,只要别让小鬼子比咱们快就行了。”
“长官,英法可刚跟咱们大清打完仗,英国人能答应帮咱们培养海军人才么?”
邵全忠笑眯眯拍拍廖容肩膀,“廖兄,这你就有所不知了,他们乐不得的呢。
咱们的人去了给他们免费打工,还交学费,这好事他们能不乐意?
这帮子列强啊,心眼子都坏着呢。
帮咱们培养人才,就想着这些留洋的人才回来后占据高位,当他们的代言人二鬼子,替他们站台,他们好能更方便从大清搂钱。
不过他们想错了,我华夏可不缺爱国之士。
咱们韬光养晦,学了他们的本事,吃了他们炮弹上抹的蜂蜜,炮弹打回去,揍他丫的不客气。
所以这留洋学生派出去前,在预科学校咱们得好好教育。
将来你带着他们去学习,也时常得嘱咐他们,勿忘故国,别他娘的吃里扒外当了汉奸。这样的人,我逮着一个毙一个。”
“即使都是爱国之士,将来咱们的海军,对英国有好感也是难免的。
我虽然一直替英国人打工,可真不想看到这种情况出现。
因为英法侵略咱们,水妖号又往大清运鸦片,我才不想干了来投长官的。
咱们不能把人派到别的国家去学海军么?”
“嘿嘿,列强哪有好东西?其实啊,英国对咱们大清还算好的,就是要搂钱而已。离咱们太远,不想要咱们的地。
以后这列强里头啊,咱们还真得暂时先交好英国。
有句话叫远交近攻,跟咱们当邻居的老毛子和东洋人才最可恨啊。
列强都是强盗。
英法只是来咱们家抢钱,老毛子和东洋人可是既要占咱们的屋子,又要抢媳妇,还要让咱们儿子跟他叫爹,此仇不共戴天啊。”
邵全忠背手望天,眼神变得迷离。
“当初兄弟我干保险队的时候,被老毛子兵追得上天无路入地无门,还是义兄把我扣水缸里躲着才逃过一难。
哼哼,等我打完了东洋人,一定也不能饶了老毛子。
他妈了巴子了的,老毛子东洋人拉锯,咱们华夏老百姓遭罪,我在他们夹缝里干起来,我容易么我?”
廖容是越听越迷糊,这都哪儿跟哪儿?长官这是喝多了还是烧糊涂了?
廖容也是个坐言起行的汉子,找乐森要了邵全忠许的三千两银子,乐森又派了四个后勤兵做他的护卫,都没在圩子里住,直接雇船走了。
邵全忠让他找的三个孩子俩在福建,一个在广东,要一一拜访找回来,时间可挺长。
第二天早上,邵全忠留了四十人当教官,训练恒字营和马上就会上来的新兵,自带忠字营一百六十人,十名亲兵,一百条长枪,乘三十艘舢板奔赴上海滩。
在家说了算的还是田星,邵恒忠暂时还需要成长。
五天后,船队返回,三十艘舢板上,装了整整一千一百条快抢,一百万发子弹,其中一百六十杆背在了押运士兵的肩上。
这次去上海滩带的钱其实不够这些枪的费用,其中有二百五十杆枪是带利息赊账搞的……
船队从通扬运河——现在叫邗沟奔泰州,这条路比较安全。
要是走长江过济川河路线,万一遇到侯霸天的队伍打劫就糟了,这波军火担不起风险。
越怕什么越来什么,船队刚入邗沟,就听到右岸通州城枪声响如爆豆。
第52章 痛击友军
江苏这边的通州跟京城的通州重名,后来改名南通州,简称南通,现在没人在意这个问题,还叫通州。
邗沟入长江口,河东就是通州,那边不知道为什么打起来了。
海青紧张地看了看,“要不要派人去探查下?”
这次是押运军火,没准备攻打哪儿,疾行队都派出去了,田星留在圩子坐镇,海青和十名宪兵倒是跟来了。
普通士兵也练过侦查科目,没有疾行队,也是可以侦查的。
邵全忠摇头,“不关咱们的事。他们通州不是要抱上海滩大腿,不需要恒忠的团练保护么?打出狗脑子咱们也不用管。”
“大人,大人,请救救通州吧!”
河岸边,一个五品顶戴官员带着几个负伤的亲兵慌张而来,是从通州跑出来的。
见到船队上插着“忠”字大旗,虽然不知道是哪一部分的,这是有我大清的营官在啊,赶紧来求救。
人家是从五品的知州,官比自己大,邵全忠在舢板上一个立正,“禀报大人,卑职身负押运军火重任,无力增援。
想必区区土匪,也造不成什么大患,抢完了就走了,大人何故弃城出逃?这可是革职的罪名啊。”
知州大人一把鼻涕一把泪,“不是土匪,是洋兵啊。
这伙洋兵胆大包天,连通州的府库都给抢了,本官的亲兵哪里打得过洋兵?还望这位将军仗义伸手,救通州一救。”
洋兵?邵全忠眯了眯眼睛,想了半天,也没想起,我大清这个时间段跟哪国洋人有过冲突。
这京城的条约刚签完,英法满意而走,连调停的美俄都又是讹钱又是讹地的,暂时都吃撑了,怎么可能还搞事情?
多半是哪个教堂跟老百姓起了冲突,洋兵护卫开枪这种小事,犯不上我折腾一回,通州的梦他们自己圆。
邵全忠不知道的是,通州现在根本就还没有洋教堂……
邵全忠笑眯眯地,“朝廷三令五申,不得跟洋人冲突,这事卑职是管不了,回见吧。
要是洋人敢打泰州,甚至靖江和泰兴,敢来我就敢打。你们通州又不给我淮军银子,我凭啥出兵帮你们平事?
咦?船怎么停了?我让停了么?斯文,下令接着开船。”
“将军,将军,这伙洋人才一百多,抢了州衙门府库一百两黄金,两万两白银,城内士绅惶惶不安,本官这官眼看当不下去了。
您要是出兵撵走洋兵,本官定然号召士绅,给你们淮军大大地捐助。”
说话间,枪声已经停了,一个负伤亲兵惶恐汇报,“大人,大人,洋兵往这边来了。”
听到黄金和银子,邵全忠眼睛立刻就亮了,自己可还欠着宝顺洋行两万五千两白银呢……
啥?洋兵怎么朝这边来了?难道他们抢了钱,还要追赶知州这个朝廷命官么?
邵全忠拿起望远镜观察,远处一百多洋兵,赶着十几头抢来的驴子骡子,满载而归。
里面只有四五个白面孔,大多数都是南洋的黄面孔,菲律宾土著,队形混乱,枪背得歪歪斜斜。
往旁边一瞥,邵全忠看明白了。不远处泊着几条十来条舢板,应该是洋兵留下的,洋兵是抢完准备撤退了。
这伙洋兵不行啊,假洋鬼子,也就欺负通州没人。
连轮船都没有,应该不是官方行动,是私自出来打劫的。
不行你们还抢那么多钱——这事我得管!
“停船,全体上岸,准备战斗!宪兵留下看船。”
邵全忠一声令下,三十艘舢板迅速靠岸,一百五十名士兵整齐列队。
邵全忠领亲兵下船,背手下令,“散兵队形,截击洋匪,出发!”
士兵们集体枪下肩,动作整齐划一,随即以班为单位分散,半圆形朝洋兵们包抄了过去。
邵全忠来到知州大人面前,后脚跟一并,“卑职奉大人命保护通州,大人可别忘了许给卑职的捐助。”
转身带着亲兵跟了过去。
洋兵们带着收获,施施然而来。忠字营迅速卧倒隐蔽,并没有被发现。
也不怪洋兵疏忽,在这大清国,他们还没见过懂散兵线作战,拿来复枪卧倒埋伏的军队呢。
眼看双方距离不到六十米,邵全忠抬起左轮,喝了一声,“打!”
第一声枪响,走在前头拉着骡子的一个菲律宾雇佣兵应声倒地。
随即枪声暴起,转眼二十多名洋兵被打倒。
洋兵忽遭暴击,乱做一团,一个大胡子统领掏出左轮,朝天打了一枪,“不要乱,卧倒!”
随即四处寻找敌人。
宋老三刚才可没开枪,抱着来复枪正寻找重要目标呢。
远远看到活跃的洋兵指挥官正指手画脚指挥,嘴角一裂,只听“砰”地一声,已经弯腰准备卧倒的指挥官轰然倒地。
洋兵混乱间头领被打死,另一个白人军官立刻接过了指挥权。
他已经看到埋伏的忠字营士兵,也终于看到河面上舢板上插的“忠”字旗。
这种旗是大清部队专有,洋人对大清的兵有心理优势,见敌人不远,抄起指挥刀,“冲锋!”
士兵们应声而起,猫腰端着刺刀冲了上来。
洋人的概念里,清军的火绳枪远远打枪还行,一遇到冲锋拼刺刀,必然崩溃。
前装来复枪上子弹时间有点慢,邵全忠一声断喝,“冲锋,拼刺刀!”
一百五十名士兵站起,立刻端起刺刀,跟洋兵对冲,双方眼看越来越近,“砰砰砰”枪声连响,二十多个敌军中枪倒地。
邵全忠这边不讲究,普通士兵端枪冲锋,邵全忠和十个亲兵十一把转轮手枪连发,几十发子弹打了出去。双方距离过近,瞄得相当准,尤其邵全忠弹无虚发是惯例。
这下对方指挥官看清楚了,对方的军装有点像法军啊,而且居然有手枪班这种逆天的玩意。
对面看起来一点也不怕拼刺刀,自己这边已经伤亡两成以上,人数已经比对方少,此战必败无疑。
这是法国人接受了清廷的雇佣?我们怎么不知道。
对方指挥官的想法只是一念之间,立刻高呼,“不打了,我们投降!”
双方还没正式交战肉搏,对方全体举手投降了。
邵全忠身边的张斯文愕然,“洋兵这么不禁打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