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嘛，得想办法动摇敌人的军心。
现在的达坂城不是住老百姓的城市，那个离这不远。新达坂城是阿古柏派人特意在天山隘口修建的小而坚固的堡垒，适合据守嘛，里面全是兵。
这也是邵全忠毫无心理负担地引爆炸药库的原因。至于要是城里有老百姓，他还会不会这么干——据说历史没有假设，不要难为邵爷。
专业的工程兵开始维修坍塌的城墙，防止阿古柏反攻过来。
剩下的兵在城里清出了一块平地，作为练兵场。
俘虏们都被推到了练兵场里，邵全忠一声令下，两千多浩罕人被集体处决，只留下了大管家艾伊德尔胡里一个。
淮军杀俘！乱匪们开始祈祷，准备英勇就义，谁知到他们被解开绑绳，撵出了东门。
“跟浩罕异族不一样，你们都曾是我大清子民，只要回到南疆，老实接着放羊，就既往不咎，浩罕人我们见一个杀一个。要是你们还留在这里，下次就杀头了。”
这些乱匪都是浩罕人拉壮丁拉来的仆从军，本来就不情不愿，自己居然被放走了，接近六千俘虏高兴地散去。
走着走着发现不对了，没给我们粮食啊。
敢回去跟淮军要么？还是到前面的堡垒去找食吧。
很快，淮军只杀浩罕异族，南疆来的乱匪回家就既往不咎的消息在各个堡垒里传开了。
堡垒里被拉壮丁的乱匪不可避免地人心浮动，开始出现逃兵。
这是个长期战略，逃跑的乱匪毕竟是少数，多数都被浩罕太君看住了，但战斗意志会下降，以后打堡垒的时候，应该能容易些。
邵全忠都准备在达坂城常呆一段时间了，谁知仅仅八天后，斥候来报，附近的堡垒出现大批乱匪逃亡。
咦，效果怎么这么好？这里的乱匪怎么一点不坚定啊？
第二天，前出更远的斥候回来了。
“报告！阿古柏从托克逊紧急撤兵了，走得非常急，抓的乱匪舌头说，似乎是后方出了问题，库尔勒丢了。”
邵全忠与众将面面相觑。又一个速胜的机会出现了，可是兵不够用。
要是紧急调聂士成部来，后方没安定会很麻烦。而且人多了，这点抢来的粮草可又支撑不了多久。
怎么办？要不要追击阿古柏？
第232章 东望家乡泪不干
“长官，战机转瞬即逝，属下愿带甘军追击阿古柏。”
看董福祥请战，邵全忠把目光投向了两个参谋长。
埃默里思索片刻，“如果不调聂士成部来的话，只靠现在的一师一旅，咱们缴获的粮食是够用的。但若是追击到库尔勒，咱们的补给线会进一步拉长，咱们带来的蒸汽拖拉机不大够，可能要用马匹辅助，这样会降低运输速度，增加运输成本。”
格兰特毫不犹豫，“迅速占领前面的堡垒和托克逊，吐鲁番会成为孤城，咱们至少应该立即前出到托克逊，至于是否追击阿古柏到库尔勒，要再看到时候的战场形势。”
邵全忠闭目思考片刻，“追！蒸汽拖拉机不够咱们还不打仗了么？董福祥，你为先锋，轻装快速追击阿古柏。我率近卫旅带着炮兵和速射炮、机枪部队增援你。如果阿古柏一直逃跑，就追着他的屁股打占便宜。如果他回头跟你野战，就牵制他，等我的火力支援到达。”
刚刚在达坂城修整了八天的队伍立刻出发，甘军轻装先行，邵全忠留了一个营守达坂城，带着近卫旅剩下的三个营，四个重炮连，两个机枪连，两个速射炮连，紧随其后，向托克逊方向进击。
由于阿古柏带两万主力跑了，少数浩罕军官已经压制不住南疆回鹘仆从兵的逃跑，达坂城到托克逊一直到吐鲁番之间的小堡垒被放弃，乱匪们成群结队往南跑。
这些逃跑的乱匪们愕然发现，后面董福祥带领的甘军飞速追来，然后从自己身边掠过，既不占领小堡垒，也不攻打自己这些残兵，直奔托克逊而去。
淮军果然不打我们啊，乱匪们心头大定，跑得更起劲了。
同治五年五月二十，甘军前锋骑兵到达空城托克逊，毫不停留，穿城而过，向南直追阿古柏而去。
后面的步兵半天后到达，留了一个营守城，其余三个营追赶骑兵的脚步。
再后面，邵全忠带的近卫旅三营，带着辎重粮草和火力支援单位，不断接近托克逊。
一路上，工程兵连续爆破被回鹘壮丁们放弃的堡垒，清除障碍。
淮军迅速突破托克逊防线，队伍拉成了一条线，前锋甘军骑兵直追阿古柏大军而去。
…………
伊犁省首府伊宁，伊犁河南岸，锡伯营。
这里居住着一万多被清廷迁徙至此戍边的锡伯族儿女，和邻居索伦营一起构成了清军在伊犁省的一股重要力量。
五千锡伯营和索伦营将士，在伊犁省南征北战，剿过张格尔叛匪，打过伊塔保卫战对战老毛子，为保卫华夏的西部边疆流血牺牲，都是值得尊敬的真正战士。
几个锡伯族老人拿着祖上从白山黑水带来的旱烟袋，遥望东方，面带忧伤，眼角浑浊的泪珠就没有停过，远处的伊犁河水，在泪眼中都模糊了。
如今锡伯营和索伦营加起来只有四千人了，而且不得不跟乱匪虚与委蛇。
他们在乱匪起事后，不断跟乱匪作战，消耗非常大。
乱匪势大，人数是八旗和绿营部队的九倍以上，又得到了老毛子的武器支持，宁远城被攻下，伊犁将军明绪点燃了火药库，全家跟冲进城的乱匪同归于尽。
伊犁河北岸伊宁的宁远、惠远、熙春三城由于激烈抵抗，被乱匪屠城，几万人只剩下了一千六百人，连种地的汉人也没有幸免。
情况不便细说，只提这里后世流传的一句话，“还记得伊犁河水的颜色么？”
锡伯营和索伦营在伊犁河南岸，死守牛录土城，拒不降敌。
乱匪几万人围攻多日不克，自己内部派别矛盾爆发，开始了内斗。
伊犁这边的匪首，伪“伊犁苏尔坦汗国”的阿里哈木汗弹压不了内部矛盾，围攻不下去了，派人招降锡伯营和索伦营，答应他们“仿徐学功民团例自治”，只要出劳役，就不用解散。
锡伯、索伦两营被围困多日，粮草断绝，眼看家属都要饿死，不得已，成了表面服从伪汗的民团组织。
我们拼死保持了自己的建制，就在等朝廷天兵到来，继续为我大清出力。这富饶的伊犁河谷，决不能让乱匪长久占据。
今天锡伯营稍带了点喜气，族长喀尔莽阿的儿子成婚，摆了酒宴。
“阿里哈木汗到！”
阿里哈木认迪化的妥得璘为老大，自己拥兵一万，盘踞伊犁。现在，是来参加婚礼，安抚锡伯营这个半独立的“部下”来了。
酒宴上，喀尔莽阿小心地接待伪汗王。
既不能答应帮乱匪打仗，又不能惹怒了乱匪头子，让乡亲们被乱匪屠杀。只要伪汗一提到让锡伯营出兵的事，就岔开话题，请汗王吃菜，饮点“葡萄汁”。
宴会在双方的试探中进行，阿里哈木也不敢过分逼迫锡伯营。虽然乱匪势大，可是内部分裂，要再组织一次对锡伯营和索伦营这两块硬骨头的围攻，手下的渠帅们谁都不愿意。
阿里哈木的眼睛忽然亮了，过来给他倒“葡萄汁”的一位锡伯族女子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这个女子很漂亮嘛，叫什么？本汗要了。”
喀尔莽阿连忙陪笑，“不可啊，汗王，素花已经成婚了。”
喀尔莽阿身边一位壮士对伪汗怒目而视，一把把素花拉到了自己身后。
老色鬼伪汗摆摆手，“成婚了也可以和离嘛，本汗不介意她嫁过人的。以后咱们成了姻亲，本汗一定会善待锡伯营的。怎么，不给本汗面子？”
素花的丈夫手伏在腰刀把上，怒不可遏，被喀尔莽阿一把按住，“汗王，这事——还是从长计议……”
伪汗站起来，“本汗今天就要带走素花，怎么，锡伯营要造反么？”
在场的锡伯族将士都面有怒色，形势剑拔弩张。
伪汗身后，聚集了几十个护卫，三千近卫士兵就在锡伯营外，心里有底的很，色眯眯看向素花，“本汗赐你经名‘布维哈力恰阿帕克’，跟本汗走吧？”
“报！”
一个乱匪信使快马到达，直跑入婚宴现场。
“禀报汗王，淮军进攻迪化，咱们面临灭亡危机，妥得璘大王请您立即出兵，增援迪化。”
第233章 汉人街里无汉人，女营枪下无冤魂
涉及到身家性命，阿里哈木再不淡定，也没有了渔色的心思。转身就走，进城召集他的一万大军，急急向东，增援妥得璘去了。
素花和老公抱头痛哭，“朝廷天兵终于来了，我们终于可以免受屈辱，不用再看乱匪的脸色了。”
喀尔莽阿弯曲的腰一下子挺直了，脸上的谦卑和谄媚完全不见，“我们锡伯营是战士，不能干等着朝廷天兵来救。来人，去联络索伦营，响应朝廷天兵！”
四千锡伯营和索伦营的勇士，拿着简陋的大刀长矛，顶着子弹，不怕牺牲，英勇地爬上宁远城头，素花的丈夫侗俊是先登。
短兵相接，仓促组织起来留守的乱匪民兵跟来自白山黑水的锡伯族、索伦族勇士完全不能比，被杀得抱头鼠窜。
童俊领着人，第一个冲进军火库，杀散了守军，抢夺到了老毛子援助的俄制步枪。
连续拼杀，两族的成年男丁只剩下了三千出头，素花挺身而出，带着族中的五百妇女组建了锡伯女营。
随即，伊犁九城枪声四起，所有顽抗的乱匪民兵都被肃清。
素花有幸逃脱了悲惨的命运，但乱世中的悲剧何其多？素花解救出了大批屠城后被掠夺的汉满蒙女子，这些被侮辱与被损害的受苦人都毅然加入了锡伯女营。
侗俊带着三千锡伯、索伦营士兵向东增援淮军，素花带着两千女营，接过了驻守伊犁九城的重任。
她们或者训练缺失，但有着满腔的仇恨。如今枪杆子在手，立刻开始了大规模的报复。
所有参与过屠杀、抢劫的乱民，都被女营击毙，抛入伊犁河中，伊犁河水再次变了颜色。
但素花可以负责任地说，“伊犁‘满城’尸横遍地，‘汉人街里无汉人’，都是这些乱匪干的，锡伯女营，枪下无冤魂！”
…………
玛纳斯，这个位于迪化和伊犁之间的小城，毫无战略意义，但如今，聂士成带着淮军第三混成师被挡在了这里。
这里没有关隘，甚至不能控制大路，完全可以绕过去，但不能绕。
城里，如今居然聚集了两万一千名叛匪，是一股不可轻忽的力量。
原来这里根本没有那么多兵，只有一千多乱匪替妥得璘看老家，经常会被各个民团打得龟缩在城里，不敢出来。
没错，汉人民团不止徐学功一家，伊犁省百万人口，汉人有十多万。清廷对伊犁省失去控制后，除了伊犁本地的汉民被屠杀，其他各地的汉民们都抱团结成了团练。
妥得璘又不是什么懂治理天下的明主，北疆地盘乱七八糟，各路汉人民团只要不去打他，愿意交点粮食敷衍他，他都不惹。
可如今大不相同了，白彦虎南逃前，派了四千乱匪去帮妥得璘守玛纳斯，妥得璘带着两千亲信巡视伊犁和塔城，半路听说迪化危急，也赶了回来，还带回了塔城的三千乱匪，最后伊犁的阿里哈木还带着一万援军到达。
他们本来是准备增援迪化的，可是刚出发就听说迪化已经丢了，又缩回了玛纳斯。
小小玛纳斯城，已经聚集了乱匪在北疆残余的所有重要力量，这有利有弊。
好处是，一旦聚而歼之，邵全忠的后路就平定了。坏处是，乱匪人太多，让聂士成颇感头疼。
乱匪人多，要是野战，淮军一点不怕。如今以第三混成师一万六千多人，要包围两万多人，聚而歼之，太困难了。
聂部完整建制有一万八千人，但古牧地战役后，淮军并没有补充。就算是建制完整，打起来也很困难啊。
打赢不难，但这聚在一起的乱匪一旦被打散了，再逐城追剿，可就费了劲了，时间会很漫长。
“报！伊犁已经光复，侗俊带锡伯营、索伦营三千兵马前来助战！”
“报！伊犁河谷、塔城地区汉人十个民团共八千人前来助战！”
“报！塔城被土尔扈特部落光复，五千骑兵前来助战！”
乱匪主力在古牧地被歼灭，其余乱匪又汇聚玛纳斯，各地被压制的反乱匪武装一下子都活了，都来迎接淮军天兵。
我不是一个人在战斗，聂士成一下子就有底了，“请求坐镇迪化的乐森少将，将在黄田、古牧地、迪化一带缴获的乱匪武器，装备徐学功民团后，剩下的都运来，武装这些助战的援军。让他们沿玛纳斯河西岸布防，防止敌军向西逃窜即可。咱们不需要管西面了，南北各派两个团防守，主力在东面，开始攻城，务必不能有漏网之鱼！”
隆隆的炮声响起，一百八十磅重炮发出了怒吼，玛纳斯战役正式打响。
…………
车辚辚，马萧萧，大漠戈壁，残阳如血。
邵全忠率领近卫旅和辎重部队，行进在托克逊至库尔勒的大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