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余长桌已经被尽数撤走,转而摆上了一具具尸体。
一侧是前军斥候部诸多亲卫的尸体,
另一侧则是穿着夜行衣,暗藏甲胄的刺客尸体。
双方尸体大差不差,都是十多具,
他们伤口的鲜血早已干涸,浓郁的血腥味弥漫。
但在场的所有人都对此表示不在意。
即便是匆匆赶来的大理府诸多官员,也不敢有丝毫不满。
当街刺杀国公,此等大事还从未有过,
并且还出动了重弩,发现了甲胄,
这已经不能归结为刺杀之流,而是谋反!
彻头彻尾的谋反!
大明国公世袭罔替,本就是大明脸面,
此事若是传到朝廷,还不知会掀起什么样的轩然大波。
正因为如此,酒肆之内静悄悄的,
气氛沉闷到了极点,无人敢说话。
只有仵作以及前军斥候部的斥候在逐一探查尸体。
一名五十多岁的仵作带着两名助手,依次看完了所有尸体,
他又看了看册子上记录的内容,深思熟虑后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走向了正中央或坐或站的几名大人身前。
“曹国公,陆将军,几位大人,尸体已经初步完成。”
曹国公脸色阴沉,没有说话,一旁的耿军昌有些着急地挥了挥手:
“念!”
“是。”
耿军昌微微躬身,看向曹国公与陆云逸,解释道:
“曹国公,陆将军,此人名为胡立伟,
乃是大理府最得力的仵作,从事断案一事,已经三十年,
就算是在故元,也是赫赫有名。”
陆云逸打量着眼前之人,五十多岁的年纪,
身穿吏员服饰,胡子打理得井井有条,
两只裸露在外的手掌保养得极好,浑身充满着精干气息,轻轻点了点头。
“说吧。”
仵作胡立伟长舒了一口气,微微躬身,缓缓道来:
“几位大人,据小人推断,凶手是军伍中人。”
此话一出,在场的气氛骤然凝固,
耿军昌与邱文昭对视一眼,皆是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无奈。
最坏的结果出现了,真是军伍中人,这下就算是想说不是谋反都不可能了。
胡立伟酝酿一二,指向一旁的前军斥候部军卒,
那里有着几名刚刚与刺客搏斗而死的军卒。
“还请几位大人移步。”
陆云逸率先站了起来,李景隆也跟着站了起来。
胡立伟松了口气,走到尸体前,看向军卒胸前的伤口,沉声道:
“这三具尸体伤口多为干净利落、深而直的切割伤或穿透伤,
这表示着凶手使用的是锋利的刀剑类武器,而非民间常见的钝器或利器。
而且伤口多集中在上半身,尤其是肩、胸、腹等要害部位,
这种攻击方式符合战场上快速解决对手的战斗技巧,
而非一般斗殴或暗杀中常见的随机或混乱打击。”
陆云逸脸色平静,“继续。”
胡立伟重重点了点头,而后走向那些刺客的尸体,继续开口:
“刺客普遍体格魁梧,肉体强壮,
尤其是双臂和躯干的肌肉强大,有足够力道,显示出他们长期接受高强度的操练。
而且,其大部分身上留有旧伤痕,
包括刀伤、箭伤还有枪伤,
这些都是战场上常见的伤害,在日常操练中也难免有所误伤。”
“尽管他们的衣物已被鲜血浸透,
但仍能辨认出,这些内衬衣物采用的布料质地坚韧,多为暗色,
并且有着军队中独有的针线活。
所以.小人以为,
眼前这刺杀都是军营中人,只需要在大理城中的各个军营仔细搜查,就能找到一些端倪。”
耿军昌猛地回头,看向邱文昭。
察觉到诸多视线投来,邱文昭一个激灵,连忙说道:
“曹国公,陆将军,整个大理府只有城防军有重弩,
已经安排人在查了,相信很快就会有结果。”
“查查查,很快就会有结果,
有了结果又能如何?幕后的真凶能不能找到?”
李景隆上前一步,直直地盯着邱文昭,目光锐利,充满压迫。
邱文昭额头渗出一丝冷汗:
“回禀曹国公,卑职定然尽心尽力地勘破此案,揪出幕后主使,宁可错杀,不可放过!”
“好,你来告诉本公,重弩出营需要经历什么?
武器司的文书、兵马司的调令、邱大人的手令,以及军营长官的准允,还需要前后说明重弩出营的目的以及归还日期。
邱大人,你来告诉本公,是哪一个环节出了问题?”
面对曹国公的质问,
邱文昭脸色顷刻间变得惨白。
他也没有想到,曹国公居然对军械出营的流程如此了然于心。
深吸了一口气,邱文昭声音有些颤抖:
“回禀曹国公,下官觉得,
可能是贼人直接从军营中盗走了重弩,并没有经历此等繁琐程序。”
此话一出,一旁的耿军昌眼前一黑,几乎要当场晕倒,
心中不停暗骂,这个王八蛋,真是蠢猪!
“好!”
李景隆的声音忽然拔高了八个声调:
“来人,给我将邱文昭抓起来!”
一旁的亲卫不由分说地走上前,三下五除二地将邱文昭扣下,
而后用力一踹,顷刻间让他跪倒在地!
“曹国公,我冤枉啊!此事我不知情啊。”
邱文昭豆大的汗水滴落了,眼中写满了惊慌。
他此刻觉得脖子凉凉的,稍有不慎就要人头不保。
李景隆脑袋歪来歪去,盯着他露出冷笑:
“重弩是什么军械?
贼人今日能摸进军营拿走重弩,明日就能潜入府衙将尔等人头斩下!
军营中那么多的防护,都是摆设吗?
邱大人,本公问你,
你是不是玩忽职守,这才导致贼人盗走重弩?”
邱文昭瞳孔骤然收缩,发白的嘴唇猛地颤抖起来,这如何能说?
“不不不,曹国公,
下官在军伍之事中从来不敢懈怠,
一日三巡营,城中的弟兄都知道啊。”
“好啊,如此森严的防护,
都能让贼人盗走重弩,可真是耗子滚进米缸,又喜又愁!”
李景隆见他哆哆嗦嗦的模样,
心中忽然没了兴致,有些懊恼地摆了摆手:
“扣着,什么时候找到了凶手,什么时候才能证明你的清白!”
邱文昭看向一旁的耿军昌,希望他能为自己说一些好话。
耿军昌却叹了口气,缓缓摇了摇头,默默走开。
如此,邱文昭愈发绝望,扬起的脑袋重重落下,充满失落。
陆云逸见他如此模样,表情平静,
而后看向等在一旁的孙思安,问道:
“有什么发现?”
孙思安身体挺直,沉声开口:
“回禀大人,与仵作所查大差不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