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伦法静静站在书架前,看着手中册子,眼窝深邃,嘴角露出一丝冷笑。
“国主,有何喜事?”
不远处的黑暗中,立着一道高大身影,
四十余岁,方脸,胡子长,瞪着两只大眼,嘴角张开时露出虎牙,像是老虎。
他是思伦法麾下骁将昔剌亦,也是最信任的禁卫军统领,
思伦法站在那里默不作声,静静翻看着账目,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发出了一声轻笑,轻声开口:
“昔剌亦,对于今天战事,你觉得如何?
我麓川勇士勇猛与否?与大明精锐相比,孰强孰弱?”
昔剌亦静静站在那里,嘴角咧开,像是一只雄壮的老虎,
他的声音也有些粗犷沙哑,非常具有威势:
“国主,麓川勇士勇猛至极,
而大明精锐,不像是传闻中的那般经打,
在国主带领的麓川大军进攻下,如同土鸡瓦狗,轻易就被击溃。”
说话间,昔剌亦带上了一些激动,继续开口:
“国主,此刻我等占据了南安州,
接下来想向哪里打,就向哪里打,明人再也无法阻拦我等。
等我们攻占了大理,打破了昆明,看看明人还能使出什么招式。
麓川,就是西南大地上,最强大的国度!”
思伦法整张脸隐藏在黑暗中,让昔剌亦看不真切,
但昔剌亦觉得,国主此刻应当是高兴的。
思伦法将手中册子放回架子,从黑暗中走了出来,
同样的身强力壮,肌肉虬结,
脸上的胡子如同精钢一般,根根竖立,显得他生龙活虎。
他慢慢走到昔剌亦身前,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
昔剌亦与其对视一眼后,默默低下脑袋,
眼中露出狂热,浑身散发着熊熊战意,
“国主,昔剌亦愿为国主先锋,替国主攻破大明精锐。”
思伦法依旧沉默以对,眼神中没有丝毫波澜,如同一湖死水,
就连脸上也看不出什么,像是一具行尸走肉。
过了许久,正当昔剌亦想要再次开口之时,
思伦法终于开口了,他看向昔剌亦,眼窝深邃,神情莫名:
“昔剌亦,你知道自己为何比不上阿鲁塔以及罕拔吗?”
昔剌亦身上的熊熊战意陡然一僵,
像是脊梁骨被轰然打断,整个气势也萎靡起来。
但随即,他身上战意重新掀起,
这一次支撑他战意的不再是凶悍的杀意,而是心中愤怒。
他不明白,他比不过罕拔也就算了,为什么连阿鲁塔都比不过。
他眼神阴霾,想到了阿鲁塔如今的遭遇,心中冷哼一声,
若是没有意外,阿鲁塔现在应该正带着族人送死,
而他自己,也离死不远了。
深吸了一口气,昔剌亦沉声开口:
“国主,罕拔将军生死未明,阿鲁塔将军也死期将至,
昔剌亦不明白,为何比不上两位将军。”
说话间,昔剌亦将脑袋猛地抬起,
两道锐利的眸光投出,打在了思伦法脸上。
对此,思伦法毫不在意,只是淡淡地一笑:
“昔剌亦,他们都有纵观全局之能,也不会轻视任何对手。”
“本王不是在说你不好,但你可以做得更好,
麓川就要赢了,等到战胜那一日,
真正的战事才刚刚开始,现在还不是夜郎自大的时候。”
昔剌亦有些不明白,气势有些削弱。
思伦法走到一旁,轻轻坐下,拿起杯中茶水,轻轻抿了一口。
茶水将冰冷的身躯烫开了一条路,让他面露舒适,
“明国不会容许失败,打下云南那一日,麓川就要面对不死不休的明国,
北元已经败了,接下来就轮到麓川了。”
昔剌亦脸色凝重起来,眼中隐隐有着一丝跃跃欲试:
“还请国主放心,就算是明国举国来伐,也无法奈何我等。”
思伦法陷入沉默,轻轻叹了口气:
“昔剌亦,若是国内的一些人都如你这般想便好了,
只可惜,他们不仅不敢面对明国,
本王在前方征战,他们还在后方拖后腿,
等战事胜利,他们还会冲上来分一杯羹,
到了那时,对内对外都是敌人,才是你我真正需要谨慎对待的时候。”
说到这,昔剌亦脸上终于露出了凝重,
嘴唇紧抿,眼中全是忌惮。
“国主,还是早日进兵,速战速决,
有象兵在,我等必然能将明军击溃。
到了那时,云南之地落入麓川之手,
国内的那些人,就让他们在家中蹦跶吧。”
思伦法露出一丝笑容,轻轻点了点头:
“昔剌亦,从今日起你便是麓川第一勇士了,
你要对得起这个名头,要将大明的军队战胜,让荣光留在麓川。”
昔剌亦被这突如其来的惊喜震得七荤八素,
一时间呆愣在原地,眼睛也瞪到了最大。
过了许久,他才颤颤巍巍地反应过来,
原本挺直的膝盖一点点弯曲,慢慢跪了下来,
“国主.真.真的吗?”
思伦法看着跪地的昔剌亦,沧桑的脸孔露出笑容,轻轻点了点头:
“罕拔不知所踪,阿鲁塔将死,也只有你能担当得起这个名头。”
“多谢国主,昔剌亦原为国主赴汤蹈火,在所不惜!”
昔剌亦洪亮的声音在案牍库内回荡,能听出他声音中压抑许久的激动。
思伦法轻笑一声,站起身将他扶了起来,
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沉声开口:
“明日本王就会离开南安州,继续进攻,
你作为麓川第一勇士,你要留在南安州,牢牢地守住这里。”
昔剌亦眼中闪过一丝疑惑,不明白为什么要守住南安州,
若是再开战事,这里明明是后方啊。
可很快,他便有所明悟,眼睛一点点瞪大:
“国主,您的意思是说?背后会来敌人?”
思伦法眼中闪过一丝欣慰,轻轻点了点头:
“明人绝对不会坐以待毙,在大理,明人还有许多精锐,
他们可以从大理长驱直入进入景东,
一旦景东的兵挡不住,我等就要腹背受敌,
所以,你要守好南安州,
本王已经将后背交给了你,希望你,不要让本王失望。”
昔剌亦陡然觉得,浑身充满了茫茫多的压力,也有一些备受重用的喜悦,
这是国主以及大军的后背,
若是守不住,麓川所做的一切努力都将功败垂成。
而这一切,都压在了他的身上。
深吸了一口气,昔剌亦眼神锐利,用力抿了抿嘴:
“国主还请放心,昔剌亦就算是死,也要将敌人阻拦在南安州!”
案牍库内的气氛凝重到了极点,思伦法脸色同样凝重起来,重重点了点头:
“昔剌亦,交给你了。”
“是!”
翌日,晨曦未至,夜色仍深沉地笼罩着大地,
南安州的轮廓在星光下若隐若现。
此时,四方大门在沉寂中猛然间轰然开启,发出低沉而有力的喘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