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寒风凛冽,天边挂着一轮淡月,洒下稀薄清冷的银辉。
刚过去的细雨让泥土变得湿润泥泞,空气中弥漫着泥土草木交织的气味。
此刻,军营内灯火通明,密密麻麻向东侧蔓延,一眼望不到尽头。
但前军斥候部所在却是一片黑暗,
这时,一阵急促而有力的号角声划破夜空,打破沉寂。
五千军卒宛如黑色洪流,自军营中汹涌而出,
他们身穿黑甲,月光下闪烁着冷冽光泽,
红盔之上翎羽随风轻扬,如同火焰,在寒夜中跳跃。
军卒们手握长刀在马背上不停起伏,
每一步踏出都伴随着铠甲碰撞。
背后,那花绿色的迷彩背包在夜色中虽不显眼,但鼓鼓囔囔的给人以安全感。
夜,依旧深沉;风,更加凛冽。
马蹄声,起初零星而细碎,随着队伍奔走,
铁蹄踏过湿润的土地,发出“咚咚咚”的沉闷回响。
随着队伍行进,马蹄声变得越发密集震撼,溅起的水花如同点点星光,与天上的星星交相辉映。
隐隐约约,还能听到一道洪亮年轻的声音:
“西进!”
第246章 云南双壁之昆明,沐英
两日后,天空飘洒着朦朦胧胧细雨,
此时昆明城外,已经聚集了不知多少从大明四方赶来的军卒,营寨绵延不绝,沿着官道一路向东。
正值清晨,雾气弥漫,丝丝水汽附着在帐篷以及甲胄军械上,
刚刚醒来的军卒此刻都在整理帐篷以及军械上的雨水。
突兀之间,帐篷上的雨水开始剧烈抖动,其上一颗颗水珠都在微微摇晃,
下一刻,剧烈的马蹄声自远方响起,
由远及近,整齐有序,咚咚咚的响声似是敲打在人的心口。
不知多少刚刚醒来的军卒沿着官道看去,
就连在官道上行走的商贾百姓都不由自主地让出道路,停到一侧,静静等着身后骑兵冲过。
轰隆的马蹄声由远及近,从最初视线尽头的一个黑点,转而越来越长,最后成为一条绵延在官道上的长龙。
前来军卒起伏有序,粗略看去应当有五千余名军卒,
但奇怪的是,此行军卒尽是骑兵,这让在场不知多少人面露疑惑?
难道是哪支大部的先行精锐?
如今大明缺马,一支军队中骑卒与步卒的比例可能在一比十,
若是在内地卫所中,可能会达到一比二十。
一支尽数骑兵的队伍在如今大明尤为罕见。
尤其是他们那略显怪异的打扮,让不知多少军卒站起身来,来回打量,
其背后黄绿相间的背包与他们身上的漆黑甲胄搭配在一起,显得有些怪异。
很快,那五千兵马冲到城门前,随着号角声响起,
五千军卒整整齐齐地停下,战马的蹄子高高扬起,而后重重落下,
发出一声响彻在所有人心头的“咚!”
不知为何,驻扎在附近的军卒眼中露出忌惮,
他们能感受到,眼前这些军卒都是精锐。
甚至还有人在心中猜测,或许是平西侯府从东方调来的精锐。
直到此时,他们才看到那领头将领,
不由得瞪大眼睛,心中生出一丝丝怪异。
太年轻了,或许比他们的儿子还要年轻。
即便如此,当那年轻将领的眸子扫过来时,
他们依旧能感受到浓浓的压迫,就如他们的上官一般。
陆云逸高坐战马之上,看着周围的军卒,眉头不禁皱了起来,他转而看向前方城池,朗声道:
“我乃前军斥候部主将陆云逸,奉西平侯之命前来,速开城门!”
城门上的军卒见状,连忙将竹筐松了下来,
陆云逸轻轻一挥手,徐增寿便下马,小跑着上前,将文书与文牒还有调令一同放了进去。
竹筐缓缓上升,陆云逸回头看向等在门口的百姓以及商贾,眉头又皱了起来。
一侧脸上有些破败萧瑟的李景隆见状,走近了一些,问道:
“云逸,怎么了?”
说完,他又扯了扯裤裆,
两日的疾驰几乎让他晕厥,是大腿处的痛楚一直警醒着他。
陆云逸沉声道:
“堆积了如此多的军卒还不入城,
如今又是在下雨,军卒们可能会因此而生病,若是帐篷无法做到保暖,潮湿之下容易失温。”
见他面露疑惑,陆云逸想了想,解释道:
“咱们的身体都是热的,若是因为淋雨以及天气寒冷,让咱们体内的热量用尽,人就会死,死前还会产生幻觉。”
李景隆听后心中一惊,连忙看向身上的雨衣,将手伸进去摸了摸,感受到一丝温热后才放下心来。
陆云逸笑道:
“咱们有足够的食物补充,一路上喝的又是热水,无事的。”
正当二人交谈之际,城门上出现了一名络腮胡的大汉,应当是此地的守城将领,
他看了看下方,喊道:
“还请陆将军稍候片刻,还有半个时辰就会开城门,到时一起入城。”
此话一出,周围军卒们眼中都蕴含着一丝笑意,他们在半夜赶来时也是这般。
陆云逸的眉头刹那间皱了起来,眼中闪过思索,细细打量着周围的军卒,
当看到他们的模样后,眼中闪过一丝了然。
倒是一旁原本就烦躁异常的李景隆勃然大怒,指着城门上的将领骂道:
“他妈的快给老子开城门,本公李景隆!”
说着便将自己的国公腰牌摘了下来,递给徐增寿:
“给他看!”
徐增寿又跑了回去,将腰牌放到了竹篮中,
随着竹篮缓缓上升,李景隆已经怒不可遏,不停地扯着裤裆,
他从未有过如此烈度的疾行,他估摸着大腿两侧应当已经血肉模糊。
陆云逸立在一旁,将他的动作收于眼底,沉声道:
“不要乱扯,到时候入城撒一些金疮药,多透透气便好。”
李景隆此刻面色蜡黄,脸上尽是干裂的口子,嘴唇也有些发白,眼中布满血丝,
与两日前截然不同,他有些懊恼:
“云逸,他们为何不放咱们入城?”
陆云逸扫视四周,压低声音开口:
“昆明是整个大明的西南核心,咱们从元梁王把匝剌瓦尔密手里夺回云南才不过六年,各地叛乱四起,
军伍有一些是原本的土司军,甚至还有一些元梁王的麾下,
如今麓川在西边作乱,昆明城更是重中之重,未必没有人心怀不轨。
这与北方的敌人不同,简单明了,唯有北元。
在云南,咱们明人可谓是四处皆敌,甚至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眼前这些军卒想要入城,还是要经过仔细筛查,
若是放进去敌军,那昆明城可就要出乱子了。
毕竟以往的那些土司首领被咱们大明打败后总是心中不甘,心中还想着土皇帝的美梦。”
如此一说,李景隆神情顿时警惕起来,
小心翼翼地查看四周,心中顿时一惊,
他先前都没有发现,四周军卒中有如此多模样怪异之人,
他们个子不高,肤色黝黑,五官有些怪异,一看就不是明人。
“云逸,那是什么人?”
陆云逸看了看,神情有些古怪:
“那些应当是天竺人。”
“天竺人?怎么会在这?”李景隆大为震撼。
陆云逸说道:
“天竺人出现在云南,再正常不过,
在唐代就有天竺人来到这里,故元之时有个大和尚名为‘指空’,
曾在昆明、大理、金齿传播佛学,元泰定四年还去过高丽,在宝凤山创华藏寺。
云南当地的一些土司时常因为地盘厮杀,
若是青壮不够他们就会通过麓川买一些天竺人为他们打仗,
麓川人很长一段时间都是靠此维系生计,这也简介导致了他们好战的性格。
毕竟跑到别国抓人,还是有几分危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