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又在刹那间分散,在另一处汇聚攻杀!
场面寂静无声,观礼台上以及大校场下,
几乎所有人都在目不转睛地看着,眉头愈发紧皱!
尤其是在场军侯,他们都打了数十年的仗,战法行不行,军卒怎么样,一眼就能看出。
此刻的东侧军伍就如蓝玉所说的那般,
风格与之先前有了明显转变,冲阵时迅疾如风,侵略如火,
但真落到厮杀时,反而变得不动如山,稳扎稳打。
如此泾渭分明的转变,几乎让他们以为是换了一支军伍。
这时,蓝玉也不免生出一丝兴奋,继而开口:
“陛下,陆云逸此子打仗灵活机变,
曾不止一次与臣坦言,战阵之道千变万化,
领军将领不可能是完人,就算是文武全才,
也有不擅长的战阵,也会面临难以对付的对手困境,而此刻将领互补就成了必备之物。
臣仔细琢磨过,此法在我大明军伍时常出现,
龙凤年间,鄱阳湖水战所用将领大多为善水之将领,
而在北征灭元之际,所用将领又是擅长陆战奔袭之将领,此举有异曲同工之妙,
只不过陆云逸将其中之道再次做细,运用在了仅有五千人的前军斥候部。”
说着,蓝玉似是想到了什么,笑了起来:
“他曾与臣说过,此法只适用于军卒精锐之战阵,
若是军卒不够精锐,则无法适应战场方式的变换,可能会适得其反,不强反弱。”
沉默许久的朱元璋轻轻点了点头,脸色依旧平静,看不出心绪:
“嗯,法子是好法子,寻常军伍用不得。”
站在一旁静静观看的太子却眉头紧皱,目不转睛地盯着下方校场,
听着耳旁言语,心中已经是翻江倒海,
他忽然想到了一件事,或许能够解决历朝历代无法解决的军伍积病。
越看越想他的呼吸越是急促,站在他一侧的朱元璋微微瞥了他一眼,眼中闪过一丝精光,笑着说道:
“太子啊,还是要多锤炼身体,才站这么一会儿就气喘吁吁。”
太子朱标一愣,第一次将千里镜从眼睛挪开,笑着说道:
“父皇说的是,儿臣有些乏了。”
朱元璋皮笑肉不笑,扯了扯嘴角,看向郭英:
“去给太子找一把高椅子来,让他坐着。”
“是!”
不一会儿,太子朱标已经坐在了柔软的椅子上,椅子很高,让他能从容地看到下方大校场。
朱元璋瞥了一眼郭英:
“郭英啊,你还是如以前那般榆木脑袋,
怎么不给朕也拿一把椅子,现在倒好,太子坐着,朕站着。”
一时间,观礼台上原本有些凝重的氛围刹那间变得舒缓,在场一众军侯也笑了起来。
场中,前军斥候部的演练还在继续,
东侧的战事轻而易举便落下帷幕,充当‘敌军’的京卫在不到两刻钟的时间内被杀得七零八落,草草落败。
而在西侧,骑兵所展示的“迂回分隔”要更为亮眼。
沿着曲折的路线,巧妙地穿插于“敌阵”之间,
利用地形与速度,将原本紧密的“敌阵”切割成数块,
使其首尾不能相顾,陷入混乱。
其中最亮眼的是西侧骑兵已经不仅仅局限于主将的变更,
甚至能看到两支百人队交错间变更百夫长,
整个过程中,骑兵军卒的配合默契无间,马术精湛,战术执行得行云流水。
其中箭矢如雨,刀光如影,虽然只是演武,
但那股冲锋陷阵的磅礴气势,却让人不能忽视,也不是那些久疏战阵的京卫所比。
很快将近半个时辰过去,
随着最后一声号角响起,五千骑兵重新集结,整齐划一地列队,
脸上都带着冲杀过后的余韵,暗压激动,似是在寻找北征时的豪言壮志。
随着大校场的传令兵挥动令旗,
他们的身影在阳光中渐渐远去,缓缓退离大校场,等待下午的操练。
而接下来登场的便是步卒方阵,采用了新式口号的方阵变得气势磅礴,
靴子踩在大地上啪啪作响,让不知多少人刮目相看。
时间流逝,日头渐高,眨眼间便到了午时,
武定侯郭英抬起头来看了看日头,在明皇朱元璋身侧轻声耳语:
“陛下,时辰不早了,要不先行回宫?”
朱元璋转而看向太子:
“太子啊,看够了没有?朕还有诸多奏疏没有批阅。”
太子朱标面露感慨,显得有些意犹未尽:
“父皇,我大明兵戈强盛,乃当世顶尖,儿臣无论如何也看不够啊,
但无奈政事繁多,还是与父皇一同回宫处理政事吧。”
朱元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甩了甩衣袖,大笑着说道:
“哈哈哈,走走走,等忙过了这一阵,太子你想怎么看就怎么看。”
太子朱标苦笑一声:
“父皇,儿臣已经这般大了,就莫要再诓骗儿臣了,这朝堂政事,如何处理都没个头。”
“哈哈哈,朕都忘了标儿已经这般大了,朕也老了。”
一时间,在场气氛有些诡异,
明皇朱元璋侧头撇了撇身后,看向诸多军侯:
“你们便留在这吧,好好操持好礼兵,也好让朕与太子歇一歇,省得整日操心。”
“臣遵旨”一众军侯齐齐躬身,朗声开口。
半个时辰后,皇帝的龙撵回到了大明皇城,入了大明皇宫。
武英殿内已经摆上了四方长桌,上面摆放着珍稀菜肴,
殿内四角安放着铜炉,里面有冒着丝丝冷气的冰块。
“太子啊,朕特命御厨提前做了一些好菜,一同来吃。”
声音由远及近,
很快,明皇朱元璋与太子朱标两道身影就出现在武英殿内,
太子看着桌案上的诸多菜肴,不禁抿了抿嘴:
“父皇,你我二人哪里吃得了这般多。”
“哎~这是什么话,老子费劲巴拉地打下这江山,就是为了你能享福,不过朕以前那般日子,你倒嫌弃上了。”
朱元璋步入殿内,将外面披着的袍子随意一甩,便坐了下来,看向太子:
“坐。”
待到太子坐下后,他又看向在场的诸多宫女太监,挥了挥手。
站在一侧的红袍太监顿时意会,轻轻摆了摆手,带着一众宫女太监离开。
武英殿内刹那间安静下来,多了几分冷清。
父子二人相对而坐,默默吃着饭食,
不知过了多久,太子朱标抬起头,沉声道:
“父亲,早晨之时孩儿想到一事。”
朱元璋也抬起眉头,抿了抿嘴:
“朕知道你想的什么,但太子你要记住,为君者,心中息怒万迹不显于形,
刚看完演武就要匆匆回来,岂不是在明摆着告诉朝堂百官,有要紧事要与朕相商。
莫要低估了朝臣,你我父子能看到的事,朝堂上的聪明人也能看到,
他们奈何不了你我,却会害了那年轻小将。”
太子朱标抿了抿嘴,轻叹一声:
“孩儿也是一时心急,不敢欺瞒父亲,
上午坐在那椅子上,孩儿是如坐针毡,恨不得马上回到宫中,对于演武是一刻都不想再看下去。”
朱元璋露出笑容:“不错,爹都没看出来。”
大殿内的气氛有些缓和,朱标才继续说道:
“父亲,国朝以立二十年,人心初定,外敌蹦灭
我大明承袭元制,以武立国,但面临着宋元同样的问题,如何放下兵戈修养内政。
而其中最大桎梏,则是那些与父亲共同打下天下的老军侯,
他们与大明有功,为大明抛头颅洒热血,
若是夺了他们的权,就算是他们不予反抗,父亲与儿臣也要落一个狡兔死走狗烹的骂名。”
说到这,朱元璋嘴角扯出一丝笑容,眼眸中有一些冰冷,还有一些追忆:
“太子,你错了,
若他们是肯服输的性子,当年就不会与朕一同造反。”
太子朱标陷入沉默,久久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