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连忙将脸色板了起来,但却无用,倒显得有几分不伦不类。
见他在那里上蹿下跳,来回摆弄甲胄,
在一侧静静查看操练文书的陆云逸眼眉抬了抬,视线撇了过去,轻笑道:
“曹国公,等您在战场上杀过人,见过上万骑兵冲杀,气质便会有所改变。”
“改变?变成什么?”
李景隆回过头来,面露问询。
“不在乎,对人命毫不在乎的漠视。”
陆云逸脸色凝重起来,这是他通过观察诸多军卒军候得出来的经验,
不论是公侯还是那些军中宿将,眼中都充斥着不在乎,以及对人命的漠视。
毕竟十数万人的战场厮杀,每一分每一秒都在死人,
若是心疼来心疼去,也就不用打仗了。
听陆云逸这么说,李景隆心中生出了些许明悟,
脑海中回想起陛下那淡漠一切的冰冷眸子,
不禁打了个哆嗦,似乎就是如此。
既然需要杀人,李景隆便不再强求,转而看向陆云逸:
“陆将军,我早就听闻你在军中攻杀鲜有敌手,
恰好本公平日里也操练了一些武艺,不如我二人比试比试?”
陆云逸一愣,眼眸微微瞪大,脸色旋即变得古怪,
前军斥候部成军后,一些军中老卒难免不服,便四处挑事,而解决纠纷的办法就是比武,
的确有那么几人捉对厮杀算得上猛人,但都不是他的对手,
再加上操练过程的种种,前军斥候部军卒如今已经没人提与他捉对厮杀这件事,
李景隆.这是为何?
陆云逸想了想,如何也没想明白,随即露出苦笑:
“曹国公,刀剑无眼,还是算了吧,我等还是先开始操练吧。”
“别别别,操练之前也得让本公见识一番自己的水平,
若本公天纵之资,正是行军打仗的将才,岂不是省了很多功夫。”
说着,李景隆靠近了一些,压低声音:
“陆将军也知道,此行我去西南是混个资历,
能得军功最好,得不到也不强求,
若我真有几分本事,也好少些操练,少受些苦不是”
陆云逸这才面露恍然,原来如此,
不过陆云逸并不打算与他胡闹,脸色一板:
“曹国公,想要在战场上存活,
就要夜以继日地苦练,今日疏忽一分,明日疏忽一分,
到了战场上殒命就变成了十分,就算是捉对厮杀的本领足够,也要有足够的体力,
在战阵之上,我等骑兵作战拼的不是个人勇武,而是体力持续,
就算有有一刀毙命的本领,冲杀个几次也要精疲力竭,这样不行。”
“西南不是步卒作战吗?”李景隆愣住了。
陆云逸摇了摇头,脸色凝重:
“西南虽然多山林,地势崎岖,但也能找出一二空地供大军捉对厮杀,
而在此等地方,只有步卒是远远不够的,步骑结合才是正道。
通常山林中赶路多为步卒,马匹在侧,
而真正的战事,骑兵步兵象兵都有,
所以西南战事格外辛苦,尤其是我等骑卒,还要学一些步卒的本领,方能如鱼得水。”
“这样啊”
李景隆脸色难看,外面的天气已经渐渐热了起来,他穿着甲胄已经出汗了,
一想到接下来还要操练,他便心里发苦。
“不成不成,要比一比,平日里与府内的人捉对厮杀,他们都不是我的对手,
但本公知道,那是他们念及身份,出手有顾虑,本公想要见一见自己的本事。”
陆云逸有些无奈:
“成,那我找徐增寿与你演武,他这些日子也成长许多,与曹国公厮杀应当大差不差。”
“别啊,我爹曾说过,
行军打仗要跟着比自己强的人才能学到一二精髓,这演武应当也大差不差,
他与我差不多,砍来砍去的有什么意思?”
李景隆不依不饶,陆云逸将手中的操练手册放在一旁,轻叹一声:
“那就依曹国公。”
李景隆嘿嘿一笑,脸上露出满意,而后说道:
“我与陆将军也不白比,徐增寿先前向我打听封赏一事,
虽然新的封赏还未定下,但我可向陆将军透露一二。”
“并且.”李景隆有些意味深长地看了眼陆云逸:
“陆将军想不想知道为何陛下与太子殿下驳回了先前都督府的封赏?”
清晨的太阳从军帐缝隙内穿透进来,打在了李景隆的脸上,让其多了几分莫名。
陆云逸眯了眯眼睛,从桌案旁走至李景隆身侧,侧耳倾听。
见他如此模样,李景隆也不卖关子,压低声音说道:
“请功奏疏打回来,无非是两种缘由,
一是赏多了,二是赏少了,
而陆将军所部的封赏,是赏少了,
太子殿下不满,连带着陛下也心生不满,
将都督府与兵部的几位大人一顿臭骂,命其重新制定。”
一时间,陆云逸的心怦怦直跳,眼眸微微瞪大,放在一侧的拳头紧握,嘎吱嘎吱的声音响起,一股截然不同的气质从他身上升腾,
让李景隆觉得,此刻仿佛身处大军之中,面前是数万敌军在与他展开冲杀。
即便陆云逸心里明白他年少难封,在一众公侯面前夺得头筹不是什么好事,
但真当大功砸到头上之时,他心中还是不免激动。
深吸了一口气,陆云逸看向李景隆,压低声音道:
“敢问曹国公,都督府先前定下的封赏是什么?”
李景隆神情莫名,坦言道:
“兵部本公不清楚,但几位都督对陆将军是极为推崇,尤其是俞通渊,
他曾陈明利害劝几位都督为陆将军请功封侯,
但最后被大将军以及申国公压了下来,就连远在龙州的郑国公都托人递来口信,
语重心长地说陆将军你是年轻人,不能如他一般,年纪轻轻就骤登高位,容易走弯路,
这背后是谁在出力,想必陆将军已经心中明悟。”
陆云逸抿了抿嘴,他心中自然明悟,
郑国公常茂远在龙洲,早已远离朝堂政事,此次书信定然是大将军授意。
“逸自然知晓,并心中谨记。”
曹国公李景隆面露感慨,心中有几分羡慕,说话酸溜溜的:
“说实话,本公在京中接近二十年,还是第一次见到大将军如此庇护一人,陆将军您福缘不浅啊。”
顿了顿,李景隆脸色一点点严肃,继续说道:
“至于最后的封赏为何会落得如此难看,被太子与陛下责骂,还是俞通渊等人的把戏,
他们借着大将军申国公与郑国公的名头,将功劳一压再压,
其目的不言而喻,骑着白马寻黑马。”
李景隆脸色阴沉了几分,颇具深意地开口:
“或许.这才是他们的真正目的,
抬轿是假,打压是真,
但无用,陛下与太子殿下何等英明神武,
一眼便识破了他们的奸计,将奏疏打了回去,
不瞒你说啊,都督府内一些年轻将领都松了口气,本公也在其内!”
李景隆抬起手,将甲胄拍得砰砰作响,像是在说,咱们是一边的。
陆云逸定在原地思虑许久后才在心中发出了一声微微叹息,其中之事同样牵扯了争权夺利,
但他如天界寺之事一般,同样后知后觉,
地位不到,只能重做棋子。
见他没有说话,李景隆便再次开口:
“你有所不知,他们定的那封赏也怪不得陛下会发怒,就连本公见了都要怒上一怒。
那徐增寿是应天卫指挥佥事,正四品,
可陆将军得了个啥,应天卫指挥使,授昭勇将军衔。”
见陆云逸表情平静,李景隆以为他不知道其中关键,便解释道:
“虽是正三品,也得了武职,但应天卫在哪,京城应天城,这就把你看起来了,
你有所不知啊,我爹曾说过,越厉害的武将越要远离朝堂。
他们定的这个封赏,就是把你看在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