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位者重用属下之人时往往想要将其看透摸清,如此用着才放心,
而有一大家子在后牵绊,夫君定然尽心尽责地为朝廷做事,也会主动避免宫廷斗争与朝廷斗争,
否则一个疏忽就要全家抄斩,岂不是空空落泪?”
陆云逸眨了眨眼睛,心中忽然生出一些明悟,好像的确是如此。
人非圣贤孰能无过,有了亲情牵绊,做事就要顾虑许多。
当然,对于宫闱中的天家来说,
年轻时有一大家子牵绊,等年长时候儿子再死绝了,那是最好。
就如信国公汤和,如今他的儿子已经死得差不多了,
偌大家业无人继承,自然变得不争不抢,天家最放心不过。
陆云逸觉得,完全可以根据这个观点来深入探究,写一篇总结,
就叫《家庭责任、政治忠诚与皇权信任》。
见他久久不说话,刘婉怡压低声音,轻轻开口:
“若夫君不喜钱财,不喜女人,又没有家人相伴,那妾身只能认为夫君喜欢权势.
而这在上位眼中是万万不能放心的,
所以.为了家中安危,夫君要早一些壮大家室,多纳妾多生子。”
陆云逸觉得有些荒唐,但既然她已经说了,索性借坡下驴,便轻轻点头:
“那就先从秋荷下手,明日纳妾,叫刘黑鹰与同窗来家中吃酒!”
刘婉怡眼中的喜悦几乎要跳了出来,抿嘴一笑:
“夫君,您果然惦记着秋荷。”
陆云逸脸色一僵,这一招怎么被她学去了!
“咳咳.为夫洗好了,帮为夫更衣吧。”
刘婉怡贝齿轻咬红唇,稍稍吐了口热气,一边帮陆云逸擦拭身体,一边轻声道:
“待到晚上,妾身与秋荷一同侍奉夫君。”
夜色渐暗,用过饭的陆云逸回到房间,
一眼便看到了那放在墙角的精美木箱,只是上面镶嵌的钉子破坏了美感。
他对着跟随而来的刘婉怡说道:
“娘子先去沐浴,为夫还有一些事要忙。”
刘婉怡脸蛋红扑扑的,其身后跟随的秋荷更是脸红到了极致,支支吾吾地低着头不说话,丝毫没有往日的活泼。
“那夫君先忙,我先带秋荷去清洗身子..夫君可不能来偷看。”
“那是自然!”
待到二人离去,一身常服的陆云逸才将那个箱子拖了出来,
深吸一口气,他用手指沿着箱盖边缘轻轻滑过,
感受每一寸木质平滑与否,同时仔细观察划痕或是撬动痕迹。
接着,他逐一检查那些镶嵌的钉子,看它们是否松动或是有所偏移,
随着检查深入,陆云逸眼神逐渐变得专注锐利。
他将箱子抬了起来,轻轻摇晃,通过内部声响来判断是否有物品移动,
好在,除了轻微的木质摩擦声,再无其他异响。
陆云逸终于确认,这箱子封存以来,还未有动过。
他长舒了一口气,眼中露出兴奋。
第176章 庆州为基
确认完箱子无误的陆云逸径直来到了父亲的书房,
父亲正坐在桌案后,聚精会神看着桌案上放的一些字帖,
听到脚步声,他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柔和。
轻轻指了指前方:“坐。”
“是,父亲。”
陆云逸老实来到桌前坐下,陆当家将一盏茶递了过来:
“按理说你刚刚得胜而归,不应当吃大鱼大肉,
但那也是你娘的一份心意,喝一些茶,去去油腻。”
“父亲,无事的,孩儿大半时间都在辽东,军中的伙食也都不错。”
听他如此说,陆当家轻轻点了点头。
大多数军卒出征时都是吃糠咽菜,肚子里空空如也,
若是猛然间食用大鱼大肉,说不得会腹泻。
在如今大明,腹泻是要人命的大病。
屋内有些安静,陆云逸决定还是要将此行遭遇的一些事说与父亲听一听,看看有什么疏漏。
但他刚刚开口,就被陆当家抬手阻拦:
“军中之事乃机密要闻,你要相信自己的判断,不用告知为父。”
陆云逸脸上有些悻悻然,一时不知该如何说起,
辽王郡的战事自然是已有定数,也没有什么疏漏,
他担心的是在辽东所为,虽说常备有两道军令,
但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若是辽东有人在后使坏,他还是难以防范。
沉吟片刻,陆云逸脸上露出一丝决然,缓缓开口:
“父亲,您与母亲有没有考虑换一个地方生活?”
闻言,陆当家脸上露出一丝诧异,眼露询问。
陆云逸在心中组织了一番语言,沉声道:
“孩儿在辽东之时得罪了一些人,
他们操持的是辽东至辽王郡的走私生意,可能与北元也有一些勾结,
那些人胆大包天,孩儿担心他们狗急跳墙,
若是换一个地方过活要安全一些,比如北平或者应天,实在不行去江南江西之地也可。”
陆当家眼中闪过一抹异色,沉吟片刻,缓缓摇头:
“庆州百姓不过两千余户,是最安全的地方。
若是有外人前来,顷刻皆查,应天与北平人太多,反而不稳妥。”
“此事孩儿也曾想过,但应天与北平人虽多,父亲与母亲居住在其内也不容易找到。”陆云逸沉声开口。
“辽东走私生意自古有之,其中牵扯之人不仅有辽东,
还有应天北平以及苏杭等地,大多是位高权重之人。
他们若是想要找人,只需要查一查赋役黄册通关记录即可,这并不难。
在庆州,父老乡亲以及卫所州府都会护着陆府,
这世上岂有放弃根基,自断一臂之举?”
陆云逸陷入沉默,庆州是大明北疆苦寒之地,
纳哈出未剿灭之前,庆州根本无人前来,
就算是往来商贸都少之又少,自然能够一眼窥探。
可如今北元灭亡,朝廷若是修建茶马司,成为对北方的贸易往来之地,
这里就会鱼龙混杂,就不似父亲所说的那般安全。
陆云逸深吸了一口气,还想要再劝一劝,
陆当家却摆了摆手,似乎不愿再提及此事:
“放心吧,今上还在,辽东走私谋隐于暗处,
给他们天大的胆子,也不会掀起风浪,引人注目。
那些人,辽东都司自会惩处他们,你不用担心。
在你离开辽东之后,辽东的事就与你没有了关系,莫要在此事劳心费神。”
“既然父亲如此说,那便留在庆州,我会与卫所交代一二,严查往来人员。”
罕见地,陆当家脸上露出一抹笑容,轻轻点了点头:
“你有心了。”
顿了顿,陆当家再次开口:
“庆州是你的根基,任何时候都不能放弃,
以云逸你的本事,日后会乘风而起,
军中也会鱼龙混杂,天南海北各地都有,
但中坚力量必然要是庆州之人,
有同乡情谊在,他们会拼了命地为你做事,
而你也可以肆无忌惮地使唤他们,不用担心受到反噬。
你现在是庆州最显赫之人,众人拾柴火焰高,父老乡亲们会鼎力支持你。”
陆云逸脸色平静,心绪沉重,乡党的力量他已经有过领会,
在其军中,厮杀最厉害的几支小旗队伍,
其内军卒都是亲族,父子堂叔堂兄等等,
他们在战场上厮杀,可以毫不保留地互为倚仗,执行的都是最为艰难的攻坚任务,也是军令执行最彻底的队伍。
而他自己的护卫以及倚仗之人,都是乡党,庆州人。
换作旁人,他还真不放心。
这时,陆当家缓缓站起身,从一侧书柜中拿出了一本略微泛黄的册子,回到桌前递了过去。
陆云逸面露诧异:“这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