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朝廷彻查辽东都司走私一事,谁都落不得好。
所以此事最好的结局便是都司的人将赵祖年与刘显带走,大事化小。
陆云逸眼神闪烁,想了许久,他长叹一口气,
武将跋扈理所应当,
但陆云逸还是第一次做此等事,心中总有些波澜,还有那么一丝丝刺激。
他想了想,快步走出营寨,
很快他来到了关押赵祖年与刘显的地方,
刘黑鹰也在这里,他正在审讯一些军卒,让二人绑在一侧旁观。
不等走近,陆云逸就听到了一声声暴喝。
“说!向北边运送过多少东西?除了那些残缺兵器还有什么?有没有完好的军械!”
“没有,没有了!!”
“撒谎,那些车夫已经交代了,前些日子你们还运送了粮草,获利不菲,有没有这回事!”
啪啪啪啪!
鞭子抽打的声音响在监牢之中,伴随着刘黑鹰的大吼。
“有有,别打别打!!我都招了,有粮食,有粮食!”
“谁指使你的!!银子在哪?”
啪啪啪!
那被打得凄惨的军卒小心翼翼瞥了眼被绑在一侧的两位大人,支支吾吾地不知道说什么。
“是他们对不对!”
不等刘黑鹰发话,身穿甲胄的徐增寿上前一步,将刘显的脑袋掰了起来!!
“不不是。”
啪啪啪!
“不说实话?讨打!”
刘黑鹰大骂一声,手中鞭子再次落下。
陆云逸看到这一幕,眼角抽搐,
好一个严刑逼供,屈打成招的现场啊。
不过二人还有些分寸,没有对赵祖年刑讯逼供。
看了许久,那军卒几乎将自己所知道的都说了出来,唯独没有供出刘显与赵祖年,
让陆云逸不禁点了点头,还知道一些轻重。
当他显露身形后,赵祖年的目光第一时间投了过来,眼神中充满怨毒,恶狠狠地说道:
“陆云逸,你想好怎么跟朝廷解释了吗?”
陆云逸一愣,随即笑出了声,隔着木质栅栏看向赵祖年:
“赵大人,我劝您就不要挣扎了,
以如今罪证以及所缴获的走私之物,判你个凌迟都不为过,
陛下与太子殿下最讨厌私通外敌之人。”
“对对对!!”
徐增寿在一侧连连点头,他未从军之前就是陛下的勋卫带刀侍从,知道很多事。
赵祖年脸上出现了一丝不自然,眼中的凶狠有些消退,语气也变得缓和:
“陆大人,你我无冤无仇,本官甚至先前都未曾见过你,为何你总是揪着不放?”
听到此言,陆云逸不再理会,而是看向刘黑鹰向他招了招手。
刘黑鹰眨动眼睛,又拿着手中长鞭狠狠抽了两下,才将鞭子放下,拿过口供走出牢狱,
脸上的凶厉随即变得憨厚,黝黑肥硕的脸庞绽放出笑容,将口供递了过来:
“云儿哥,他们都招了。”
“辛苦了。”陆云逸尬笑了两声,将口供收了起来。
而后拉着他走向一侧,低声吩咐:
“这些人不必再审问,有这些运送向辽王郡的军资就足够他们定罪,让辽东都司自己去头疼去吧。”
刘黑鹰满脸可惜,“知道了,云儿哥。”
“好了,带着弟兄们去用饭,用完饭后好好歇息,过几日还有重任要交给你。”
“什么呀”
陆云逸想了想,沉声道:
“武福六那边一直没有消息传来,我心中有些不安,
我想你将这些缴获军资送去辽王郡,给武福六补充,走我们来时那条路,那里安全。
又或者.”
陆云逸眸子闪烁,看向里面的刘显与赵祖年:
“可以故伎重演,冒充铁岭卫军卒,让那些辽王郡的俘虏带着你们前去,给辽王背后一击。”
说到这儿,刘黑鹰的眼睛唰地一下亮了起来,连连点头:
“云儿哥,这个法子好,只是我们的人手不够啊。”
陆云逸抬起手摸了摸下巴,面露思索:
“许成是个想立功的,可以借调他的军卒,
但我们没有都指挥使司的军令,事后可能会有些麻烦,
不过也无妨,都指挥佥事都抓了,调一些兵马而已,小巫见大巫。
具体如何做我还要想一想,在等上几日。
总之让弟兄们先歇着,忙活好几日了。”
“成!”
刘黑鹰点了点头,转身看向牢狱,朝着站在里面的军卒挥了挥手:
“都出来吧,先去用饭,好好歇歇。”
正在牢房内拿着长鞭跃跃欲试的徐增寿身体一僵,
看了看那血肉模糊的军卒,脸上露出可惜。
等到刘黑鹰带着军卒们离开,陆云逸才看向牢房之内的赵祖年,声音有些感慨:
“赵大人既然已经是一方大员,为何还要干如此勾当?
身处辽东,遍地都是生钱的买卖,为何偏偏与草原人做生意?”
赵祖年冷哼一声不作言语。
陆云逸继续说道:“听许大人说,您早年还是马云都指挥使下的大将,
在洪武十一年与纳哈出的厮杀中立功,仅仅是斩获就有十余级,还率队冲阵,仅仅是赏银,朝廷就赏了您百金.”
赵祖年的声音陡然拔高,情绪忽然变得激动:
“够了,是非定论自有朝廷定夺,还轮不到你在这里向本官指手画脚。”
陆云逸站在牢房外,湿润恶臭以及血腥味扑面而来,牢房内充满逼仄,仅有狭小的窗户能透进一丝丝阳光,
在此等昏暗环境下,赵祖年的脸庞显得有些狰狞。
坐在他一侧的刘显则一直垂着头,面如死灰。
他是卫所指挥使,罪过还轮不到朝廷定夺,至多都司处置后上报都督府,
不知由哪位经历粗略一扫而过,而后放在一边,
待到都督来时,再一同盖上大印。
所以他表现得有些消沉。
至于赵祖年,他的罪过的确需要朝廷定夺,
不过以今上首恶必办的性子,事情只要捅到朝廷上,那他定然死无全尸。
牢狱内的气氛有些阴沉,陆云逸轻叹一声,缓缓摇头。
就当他转身将要离开之际,低垂着脑袋的赵祖年猛地抬头,
声音快速响起,虽然平静,但还压抑着疯狂:
“十万两银票,你若放了我,十万两银票双手奉上,
若是不够还可以再加,在北平我还有几处房舍,一并给你,都是上好的宅子。”
如今大明,银票就是大明通行宝钞,沿袭元代钞制,
高一尺、宽六寸,最大面值为一贯,相当于铜钱一千文或者白银一两,
四张一贯面值宝钞合一两黄金。
十万两银票就是十万两银子。
在胡惟庸未死之前,宝钞的都是由中书省印造,胡惟庸死后才归由户部印造。
陆云逸顿住脚步,看向赵祖年的眼中忽然带上了一丝理解,
成为都指挥使司佥事不过四年,就能拿出十万两银票,其身家可谓丰厚。
如今为了保命,他也不再隐藏。
不知为何,陆云逸心中忽然涌现出一丝彷徨,缓缓摇了摇头叹息一声。
他打开牢房走了进去,在赵祖年身上来回摸索,从其怀中掏出一叠银票,可能有上千两。
“赵大人,十万两银子就自己留着吧,我要这些就足够了。
本将来辽东之地是为了劝降辽王等人,无意插手辽东之事,赵大人好自为之。”
丢下一句话,陆云逸迈动步子,径直离开牢狱
听着身后赵祖年的呼声,他没有再停留,反而步子隐隐加快。
当他走出三万卫牢狱,扑面而来的阳光让他眯起了眼睛,
如今已是夏日,正值午时,空气中有着一丝炎热,
陆云逸走出牢房,心情烦躁,有些担心东北之地的战事,
算算时间,如今已经将近十五日,怎么还没有消息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