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无功而返,看着同僚们满载而归,他们并不满足。
但北元朝廷已灭,已经没有战事可打。
唯有前军斥候部还有战事可打,能有功可立,
但想要在这个时候进入前军斥候部,可谓是难如登天。
军中已经流传开来前军斥候部的放肆举动,
他们的主官陆云逸拿着中军大帐的军功册,亲自挑选,
这才从前中后三军中挑选出了三千余名军卒扩充军伍。
什么人能进入前军斥候自然不必多说,身斩首级,手握军功的悍勇之辈。
现在,前军斥候部那经过扩大的校场上,已经站立有五千余军卒,
他们列队整齐,步伐整齐,眼神坚定,肃杀之气弥漫。
陆云逸手持长刀与改进多次的铜制喇叭,
静静看着前方黑压压的军卒,眼里有着满意。
相比于寻常军卒,精锐军卒虽然恃才傲物,但更懂规矩,
在冲杀时也能顾前顾后,比之寻常军卒更懂战阵之中的相互配合与保命之道。
这让陆云逸省了很多功夫,不用再像原本那样事无巨细的传授。
陆云逸双手负于身后,就这么静静站着,身形没有丝毫动弹,似乎也没有出声的意思。
五千名前军斥候军卒亦是如此。
时间一点点流逝,一刻钟时间过去,
军卒们立如泰山,纹丝不动。
两刻钟时间过去,一些军卒眼中闪过疑惑。
三刻钟、四刻钟、半个时辰过去,
空气中已经不再是肃杀,而是烦闷,
长久的站立让军卒们的脚后跟隐隐发痛,不时轻轻挪动,
队列中已经出现了一丝不整齐。
陆云逸见到他们能支撑半个时辰,眼中已经有了些许满意,
对于这些新编入的军卒,总要有一些考量。
现在看来,至少能做到令行禁止。
但陆云逸依旧没有动,就这么负手而立,从上方俯视着诸多军卒。
挺膝、挺胸、挺颈、睁眼、收下颌、收腹、收臀、头向上顶。
保持长久站立,并不只是为了训练军卒的服从性,而是让军卒在战场中形成本能。
挺膝、挺胸、挺颈,直立身体能使军姿更容易保持平衡,与敌厮杀时能站得稳就已经立于不败之地。
同时,胸部和颈部的挺直有助于保护胸腔等脆弱部位,还能震慑敌人,
在捉对厮杀中,气势占据胜负的两成关系。
睁眼有助于军卒时刻保持对周围环境的警觉,及时发现敌情,在斥候中尤为重要。
收下颌可以减少头部和颈部的暴露面积,让甲胄堆叠,减少损伤。
收腹、收臀则锤炼核心肌肉群,提高军姿耐力与持久力,不论是在奔袭还是驰援中,快人一步就获胜三分。
又两刻钟过去,上午的日头已经渐渐升了起来,
临近六月,即便是在北方庆州,空气中还是有几分燥热,丝丝汗水从军卒们的两鬓流下,让嘴唇也变得有些发白干涩。
没有经过此等操练的军卒们感受着身上传来的痛苦,咬牙坚持。
太阳愈演愈烈,又过了两刻钟,军卒们已经度日如年,
他们已经站了一个时辰,虽然队列愈发嘈杂,空气中烦闷愈发多,
大多数军卒摇摇晃晃,但还是坚持下来,
他们是上过战场与敌厮杀的战阵精锐,意志力超群。
这让陆云逸很满意,相比于操练新军,锤炼精锐军卒更为省事。
就在军卒们摇摇欲坠,感觉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之时,
立于最前方的陆云逸终于有了动作,
他拿起放在身后的喇叭,放在眼前,
不多时,略带青涩但显得雄浑的声音传了出来。
“很好,你们表现得很好。”
此话一出,不知多少军卒心气一松,挺直的腰杆顿时垮了下来,
只觉得脑袋重若千斤,恨不得取下来以抵军功。
“但这还不够。”
沉重的声音响在校场上,像是在他们脑袋上砸下了一记重锤。
紧接着,他们看到上官抽出手中长刀,
银白色的寒芒在日头照耀下熠熠生辉,闪亮了不知多少人的眼睛。
“前挥一百,劈砍一百,横斩一百,开始!”
校场之内似乎响起了一阵哀嚎,虽然无声,
但不论是陆云逸还是旁边看热闹的军卒都听到了。
刀锋摩擦刀鞘的声音不停响起,显得错乱不齐,但杀气凛然!
军卒们蠕动嘴唇,希望嘴里的湿润能浸湿嘴唇,但让他们失望了。
早晨刚刚喝的乌鸡人参汤像是有一团火在他们体内燃烧,炙烤着他们的鲜血。
台上,陆云逸面色如常,长刀一下下挥出,破空声响彻不绝,引得不少军卒面容警惕。
战了一个时辰,还有此等力道,
传闻前军斥候部的两位主官个人勇武超群,现在看,的确名不虚传。
围在校场旁,隔着木栅栏观看的军卒见到如此操练,
脸色有些发白,不那么想去前军斥候部了。
“用力挥,战场上每一次挥刀都可能是最后一击,尽管是操练,也要用力挥!
要仔细体悟在筋疲力竭时挥刀时的感觉,
熟悉它,掌控它,
精疲力竭之时,挥出一刀,你就会有一个首级的斩获,一份军功,十两银子。”
陆云逸声音通过铜喇叭不停向外扩散,让不少挥刀的军卒脸色发黑,
他们只觉得手中长刀有千斤之重,
仅仅是拿起就已经颇为费力,倒像是在战场上征战一夜那般疲惫。
但当他们看到上官快速挥舞手中长刀,如同无物之时,
军卒们咬牙切齿,用力挥舞,
能成为精锐军卒的人,大多都是不服输之人。
他们将视线投向前军斥候部的老卒,以及最前方的十余道身影,
他们身躯如山,长刀如风,保持着与上官一样的速度。
虽然让他们难以接受和难以置信,但更能激发心中斗志。
前挥一百,陆云逸用了不到一刻钟便已经挥舞完成,每次都竭尽全力,
但当他见到场中有不少军卒开始敷衍,眉头一皱:
“不管你们立了何等功勋,又是谁家的公子,在前军都要竭尽全力地操练,
不想死在战场上,就挥洒出最后一分力气,疲惫时的操练才能让尔等突破自己,
你们手中的长刀,每一把刀坯都需要经过千锤百炼折叠锻打方为成型,
若是工匠有一些疏漏,你们手中长刀便会有瑕疵,不那么坚硬。
你们就像是这长刀,操练时都不用心,
战场上还想要活下来?那是痴人说梦!
前军斥候部执行的是最凶险的军务,做的是最危险的先行接敌,面对的是敌军精锐。
自身若不坚硬成铁,战场上难道打算用血肉之躯来阻拦敌军?”
此话一出,在场之人纷纷面露诧异,脑海中有些疑惑,不知是不是上官说错了。
陆云逸继续开口:
“阻敌用的是手中之刀,而不是你们的命,
用力挥,敌军不会给你喘息时间,
在疲惫之时能多挥刀一次,就能有一份军功斩获。”
此时,陆云逸手中长刀越挥越快,劈砍一百次更为迅速地完成。
几乎所有军卒眼中都露出惊骇,此时若是在战场之上,他们已经死了。
校场上忽然变得安静,喧闹被宣泄一空,只剩长刀破空之声,还有汗水滴落之声。
日头越升越高,太阳越来越热,军卒们只感觉体内像是有火炉在燃烧。
酸涩的肌肉让手中挥舞的长刀似乎也没有了重量,只剩下机械重复地运动。
“你们想要在前军斥候部立功,就要比敌军强,
比敌军强还不够,还要比同袍强,否则连挥刀抢首级的速度都比不过同袍,拿什么立功?”
突如其来的喊声让不知多少军卒从沉浸忘我,失去疲惫的状态中唤醒,浓浓的疲惫重新涌上心头,不少军卒手中长刀掉落,腿脚一软,摔落在地。
一些军卒面露不满,若是无人打扰,他们说不得能少一些疲惫。
陆云逸见到他们此等模样,冷笑一声:
“战场上没有给你们走神的时间,
牢记疲惫,在疲惫中杀敌是你们活下来的唯一方法。
若你们有人想要退出,那就快些离开,若有人不想操练,只要你能练过本官,自然可以在一旁歇息。”
陆云逸的声音猛地增大,转而变成暴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