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起身旁的铁铲与扫帚,进入马厩之中清扫,
粪便都要收集起来,污秽之物在军中有大用,
不论是用作肥料燃料,还是攻杀时的金汁,都需要污秽之物。
做完这一切,疲惫已经让他们直不起腰,
但早晨的劳作还未停止,
他们还要将马厩拆除,长长的滚木明人需要两名军卒来抱,
而他们需要四个,甚至五个,这样才不会倒下。
马厩的棚顶由特定的卡扣固定,
十余人小心翼翼地将棚顶一块块拆卸,放到一侧早就准备好的板车之上,
原本空空如也的板车在不到半个时辰里被塞得满满当当,
拉车这驴子以及下等马不堪重负,剧烈地喘着粗气。
有一些心怀仁慈的草原俘虏上前快速抚摸着他们的毛发,让其身体内的热量散发,小声嘀咕安慰。
但迎面而来的就是一马鞭,还伴随着明人军卒的怒骂。
“快一些,大营马上就要开拔,再不快点都没有饭吃!!”
尽管已经疲惫异常,他们的动作还是快了起来,
身上散发的热气也越来越多,
略显脏污的衣衫贴在前胸与后背,已经湿漉漉。
半个时辰后,到了辰时,
大军缓缓开拔,作为草原俘虏的他们才刚刚干完活,
见到车队缓缓动了起来,
他们才长出了一口气,搓了搓手,满怀期待地等着。
草原俘虏每日食两饭,早晨拔寨时一次,晚上扎寨时一次。
不多时,一辆载满大桶,弥漫着热气的大车缓缓行来,
草原俘虏们异常兴奋,纷纷拿出了那跟随他们许久的‘碗’,
形状不一,有裂口与缝隙,上面填满了污垢,甚至还有半碎的夜壶。
大军的饭食极其简单,用糙面所做,黑乎乎的馒头,
以及略显简单的炖菜,没有肉,只有一些油花。
但即便如此,也是他们这些年所吃最好之物,
至少这名为馒头的东西,在未成为俘虏之前,有些草原人都没有见过。
草原营寨外围与内寨,是两个完全隔绝的世界。
不多时,草原俘虏们一手拿着碗,
一手拿两个馒头跟随马厩的车缓缓而行,脸上写满了满足。
蒋瓛就立在一侧的高处,双手负于身后,静静看着这一切,目光深邃,神情莫名。
在他看来是,这是比任何人都要忠心的暗探,只可惜不能为他所用。
这时,他身后传来了战马蹄子的响声,
一名身着甲胄面容普通的军卒骑着一匹战马,牵着一匹战马缓缓走了过来,
“大人,该走了。”
蒋瓛微微叹息一声,侧过头来:“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您每日都要站在高处看一看,也不知这战马有什么好看的。”
听到军卒的话,蒋瓛轻轻一笑,眼里有着一丝失望,没有说话,
而是翻身上马,二人快速离去。
很快,一日的时间过去,
太阳缓缓落山,大军又要开始安营扎寨,草原俘虏们再次忙碌起来。
一个一个的帐篷被立了起来,
属于蒋瓛的帐篷也是如此。
战事已经结束,他早早离开军中大帐,回到属于自己的帐篷之中,
他没有歇息,而是先将屋内的陈设摆放一番,
方方正正,看不出任何突兀。
又将那拼凑起来的床榻放在正对帐篷入口的地方,
这些事物并不能依仗于军卒,
因为他不能被军卒掌控每日睡觉之地,这是锦衣卫应有的警惕。
做完这一切,他坐在床榻上,
感受着帐篷入口吹进来的冷风,面露舒适。
过了一会儿,他站起身来到桌案前,掀开早就摆放在其上的书籍,
说是书籍,其实是草原王帐的名册,
这些日子他一直在寻求控制那些草原俘虏的方法,
为了不打草惊蛇,他只能自己寻找在草原俘虏中听到的一些名字,
那些人都是盘踞在北元王妃身侧之人,
有属于天宝奴的,也有属于地保奴的,更多的还是王帐。
他从书籍中拿出了一张纸,上面密密麻麻地写着百余个名字,
这是他推测出来,能对这些草原罪人加以掌控的人。
他们的名字时常出现在草原罪人嘴里!
可如今这张纸,大半名字已被划掉,
看着这张纸,蒋瓛的眼睛眯了起来.
作为锦衣卫,他最擅长的就是这等阴险手段,他敏锐地察觉到其中的不同寻常。
太诡异,这些人死得太多,一个个排查下来,都死了。
这显然不对。
大战中,中军王帐死伤的大多是王庭禁军以及各个草原权贵的护卫,都是草原青壮。
名单上这些人,因为北元王妃的缘故,大多是女子。
是一些草原权贵的妻子、女人、家人,
她们以王主妃为核心,形成了一个另类的圈子。
王帐的男人们控制王庭禁军以及青壮军卒,
而王帐的女人们则控制营寨外围的罪人,保持北元王庭微弱的平衡。
蒋瓛敏锐地察觉到了这一点,
但现在,这些女人,都死了。
他前前后后找了将近一个月,没有找到哪怕一个活人。
前军中军后军,就连草原俘虏中他都找了,
但一个都没有。
蒋瓛不相信巧合。
深吸了一口气,他收起心中思绪,继续翻看手中名册,不停对照,
名单上百余个名字,如今只剩下十个,
若是再找不到,那这些日子的努力也将功亏一篑。
也将印证他心中猜测——有人在背后搞鬼。
两个时辰眨眼间过去,
蒋瓛的脸色已经阴沉到了极点,他拿起书页,
上面记录有一百二十七个名字,已经被划掉了一百二十三个,
她们因为身份尊贵的缘故,就算是尸体也被确认了身份,记录在册。
只剩下最后四人不知所踪,不知生死。
“腾格尔·托娅,格尔勒·玛拉沁,巴雅尔·诺敏,呼伦·雅蓉”
蒋瓛不停念叨着这些名字,目光阴森,愈发深邃,
在这大军重重包裹之中,他忽然觉得脊背发凉,这几人去了哪里?
生不见人,死不见尸,虽然存在面目全非无法辨认的可能,
但蒋瓛是锦衣卫,既定的思考方式以及思维惯性,
让他觉得,这里面有阴谋诡计。
或许被人藏起来了,图谋甚大。
又或许隐藏在哪个草原权贵的队伍中,贼心不死。
这个想法一经出现,便盘踞在他脑海中,久久不散。
哈剌章营寨一战中,草原俘虏所展现出来的力量,超乎了所有人想象,
所以王主妃的死没有引起任何波澜,
甚至她的自刎让不少军候都松了口气,
如此强大的力量不论是朝廷掌控还是个人掌控,都是一件忌讳之事,
所以她最好的结果是死,
死了就能维持现状,不至于让事态失衡,这是最小的代价。
但现在,王妃死了,
但能掌控草原俘虏的人可能还有存活,这让蒋瓛很是不安。
他的眼睛眯了起来,其内充斥着寒冰
“人人在哪?”
蒋瓛猛地站起身,快步离开所在营寨,朝着中军营寨的东南角走去,那里是安置北元皇亲国戚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