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萧夏也隐隐猜到,家主是为了把他隐藏起来。
藏一颗沙子最好的办法,就是把它扔到沙滩上。
藏一个人最好的办法,就是把他塞进贫民窟里。
萧夏翻身坐了起来,看见了自己麻杆一般的细长腿,这是他唯一比较满意的地方,他今年十五岁,这是虚岁,实际才十四岁,身高就超过一米七了,说明他隋朝父母的身材很高,
对了,他还是个孤儿,刘管家告诉他,他是洛阳萧家人,出身贫寒,从小父母双亡,家主见他可怜,把他从洛阳领到江都抚养,已经有四年了。
信他个大头鬼,或许父母没有了,但出身贫寒会和长公主杨丽华的宦官总管坐在一艘船上?有四名高手护卫。
还差点在监狱里被灭口,这会是出身贫寒的待遇吗?
萧夏当然知道自己隋朝的身份不一般,但具体怎么不一般,他就不知道了。
那天家主把他从县衙保回来,他就再也没有见过家主。
这时,萧夏忽然想到什么?连忙趴在泥土地上,向床下望去,昨天晚上管家送来一口箱子,是他带去京城的行李,县衙返还给他,他还没有来得及打开。
他探身钻进床下,吃力地把箱子从床下拖出来。
是一口破旧的竹箱子,没有锁,打开来里面都是一些旧衣服。
翻到最下面,竟然有一大袋铜钱,萧夏眼睛一亮,连忙把铜钱倒出来细数,一百枚一堆,整整十堆,这就是一贯钱啊!
他还是第一次见到隋朝的铜钱,这好像是开皇五铢钱。
旁边还有十几枚散钱,他连忙把散钱摸起来放进口袋里。
又继续摸箱底,看看还有没有其他好东西。
“咦!这是什么?”
他在箱子的一角摸到了一个硬邦邦的东西。
东西不大,正好能放在掌心,用一块红绸布包着。
萧夏打开红绸布,便一眼认出,这就是挂在自己脖子上那块玉珮啊!
他用这块玉珮向老死囚换取信息,最后却被县医一把夺走了,没想到县医又把它还给了自己。
哎!县医是好人,救了自己的性命,有机会一定要感谢他。
萧夏又看了看玉珮,在牢房内玉珮的手感很粗糙,但他没有细看。
这种货色在后世地摊上也就值十块钱,隋朝能值多少钱不知道,但肯定也贵不到哪里去?
应该是隋朝父母留给他的纪念。
果然是不值钱的东西,萧夏又把它包起来塞回原处,这玉珮品质太差,他不喜欢。
这时,门开了,一个后背佝偻的老者走进来,拎进一个马桶,又将一大碗饭放在马桶盖上,转身慢吞吞走了。
佝偻老者叫做闷大爷,人如其名,萧夏三天来没听他说过一句话,还是管家给他介绍的,照顾他整整四年。
这是早饭,萧夏上前端起粗瓷大碗,碗里的饭很粗糙,就是把麦粒直接蒸熟了,没有磨成面粉,再配一块咸菜,好在量比较大,满满一大碗。
萧夏正值发育期,一顿不吃就饿得慌,虽然麦饭很粗糙,但也吃得格外香甜。
他索性端着粗瓷大碗走到院子里,一边刨饭一边打量。
院子很小,最多十个平方,破破烂烂的院门,没有水井,也没有藤架、更没有养鸡什么的,啥都没有,就是一块光秃秃的泥地。
“小七郎!”
外面忽然冲进来一个小娘子,约十二三岁,衣裙破旧,长得又瘦又小,牙齿很难看,大门牙嘴唇包不住。
这就是他在隋朝见到的第一个女人,小九娘,萧夏叫她龅牙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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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武馆首日
“哥哥叫你快出门,他都要急死了!”
“哦——几点了?”
“什么几点了,你赶紧换衣服,迟到要罚站的。”
龅牙妹是个急性子,冲进屋里拿出一套半旧的蓝色武士服,不由分说把一顶帽子扣在他头上,碰到了伤口,痛得萧夏浑身一哆嗦。
“小九妹,你慢一点!”
“慢伱个头!”
龅牙妹一把将大碗夺过去,把武士服塞在他手中,“赶紧换衣服,真个急死人了!”
萧夏换了武士服,这才出门了。
他住在一条小巷子里,巷子叫做二甲巷,巷子里住了三十多户人家,没有下水道,污水横流,空气弥漫着菜叶腐烂的气息和屎尿臭味,环境着实很糟糕。
每家每户都只有一间屋,门很小,房间里黑洞洞,其实说起来,萧夏的家还是巷子里条件最好的,有三间屋,还有小院子。
巷子口一个瘦小的少年正急得像猴子一样乱跳,他就是龅牙妹的哥哥,叫做萧老六,和萧夏同岁,是前任萧夏最好的朋友。
“小七郎,你快点吧!我们要迟到了!”
他们当然不是去读书,学而优则仕,那是科举制兴起后才有的说法。
在九品中正制度的时代,官位从来都被世家和豪门垄断。
低层百姓要向上走,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练武从军,以军功换阶层。
从汉末争霸到隋朝统一,天下经历了整整四百年的动荡岁月。
四百年很漫长,我们想想八国联军,也不过才一百二十年前的事情,但感觉已经很遥远了,更何况四百年呢?
这段漫长的岁月里,天下各地基本上都是战乱不断,中低层百姓从生下来开始,就只有一个目标,活下去。
天下财富都掌握在豪门权贵手中,年轻美貌的小娘子能进府当侍女,武艺高强的年轻男子就有机会成为豪门权贵的武士。
豪门权贵漏点渣渣给他们,就已经让普通百姓羡慕万分。
战乱时要想活下去,安定时要想活得好,对于男孩而言就必须练武,所以家境稍好一点的男孩到七八岁后,并不是送去学校读书,而是送去武馆练武。
每座县城内都有大大小小的武馆,每个孩子都在刻苦练武,都梦想着成为武士,为豪门效力,让自己和家人过上衣食无忧的日子。
萧氏子弟七岁开始就要进武馆练武,如果是嫡子,练武的同时还要读书。
萧夏是十一岁时来到江都,读了三年书,最后一年练武,但他资质太差,学了一年武依旧没有半点长进。
原本以为他要去长安,不料半路出事,他又不得不重新回到武馆。
当然,现在的萧夏是第一次来武馆,武馆的一切他一无所知。
老六父亲的身体不好,家境贫寒,他练了几年武,现在已经不练了,在武馆里打杂挣钱,晚上还要去酒楼当伙计。
老六最怕迟到,武馆的规矩是迟到就要受罚,萧夏是罚站,他是被扣钱。
“快点,还来得及!”
老六急得催促道:“今天是吴三和刘二狗当值,惹恼了他们,把你罚站一天,我可救不了你。”
“吴三和刘二狗是谁?”
“别问了,还没敲钟,赶紧!”
他们已经来到一个像学校的地方,四周都是围墙,不远处有座大门,门上有牌子‘萧氏武馆’,原来这里就是武馆。
“咚!咚!”
武馆的钟敲响了,两人撒腿向大门冲去,刚跑进大门,迎面走来一名十七八岁的青年,长得像竹竿一样,恶狠狠地盯着他们,后面还跟着七八名十五六岁的武馆学徒。
“老六,他是谁?”
“他就是吴三啊!”
老六发现吴三脸色不对,赶紧嘱咐萧夏,“情况有点不妙,你千万要忍住,要不然会惹恼他的。”
吴三是武馆的武师,今天本来不是他当值点卯,被临时调换,让他心中极为不爽。
他狠狠拍了老六后脑勺一巴掌,斥骂道:“怎么现在才来,害得老子等你们半天。”
老六满脸陪笑道:“吴大哥,今天出门稍微迟了一点,回头我给你倒茶,求你多多宽容。”
“宽容个屁!”
老六屁股上又狠狠挨了一脚,吴三心情不太好,怒道:“一大早就不顺,如果今天老子输了钱,看我怎么收拾你们!”
“吴大哥,我错了!”
“还不快滚去干活!”
吴三又一指萧夏,“还有你,赶紧滚进去!”
不等萧夏反应过来,他的屁股上也‘砰!’地挨了一脚,这一脚又狠又刁钻,萧夏顿时钻心疼痛。
萧夏大怒,他什么时候吃过这个亏,他回头一把揪住吴三衣襟,毫不拖泥带水,狠狠一拳向对方面门打去。
萧夏出拳速度太快,吴三没有防备,措不及防,左眼狠狠挨了一拳,痛得他捂眼惨叫一声。
吴三的徒弟们见师父吃亏,一起冲上去,扑倒萧夏拳打脚踢。
吴三痛得眼睛都睁不开,他心中恨极,大吼道:“打!给我狠狠打!”
就在这时,有人高声大喊道:“住手!”
众学徒回头看去,纷纷脸色大变,连忙放开了萧夏。
萧夏却揪住为首学徒的头发死活不放。
中年男子目光凌厉地盯着他,老六也急了,低声道:“张总管来了,小七快放手!”
萧夏回头望去,只见不远处站着一个极为高大雄壮的大胡子中年男人,至少有两米高,让萧夏顿时想到了哈利波特中的看林人海格。
萧夏并不知道张总管谁?但看这副身材,估计此人绝不好惹。
几十双目光盯着萧夏,众目睽睽之下,萧夏放开了学徒的头发,慢慢站起身。
张总管重重哼了一声,转身走了。
这时,一名身材高大的黑瘦年轻人喊道:“武馆不允许打架,违者重罚,你们不知道吗?”
众学徒都低下头,黑瘦年轻人快步向这边走来,老六连忙哈腰陪笑道:“刘大哥!”
萧夏立刻明白了,这位就是凶名昭著的刘二狗,只见刘二狗肤色很黑,长了一张马脸,一双三角眼闪烁着凶悍,他也穿一身蓝色武士服,头戴黑纱帽,但他的腰带颜色不一样,吴三是白腰带,他是黑腰带。
他应该是武师的头目。
吴三弯腰讨好道:“师兄!”
刘二狗当然是骂人的话,他叫刘通,绰号二虎,是武师首领。
刘通冷冷哼了一声,低声道:“你不用担心,我会好好收拾他,让这个狗东西生不如死!”
吴三大喜,“那就拜托师兄了!”
他得意地看了一眼萧夏,眼神分明在说,‘小子,让你知道得罪老子的下场!’
刘通声音虽然压低,但萧夏却听得清清楚楚,这个混蛋,就是故意说给自己听的。
萧夏头发散乱,脸上青一块紫一块,鼻子还在流血,他捏紧了拳头,冷冷看着刘二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