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门国舅 第746节

  金氏不满地道,“说来说去,你们一个二个在外做大事,我这个妇道人家就该守在家里,对你们的行止不管不问。现在连吃个饭,都被你们百般挑剔!”

  张峦闻言又不高兴了,大声招呼:“老二!”

  张延龄正在埋头干饭,闻言抬头看向便宜老爹,心想,你丫怎么还在饭桌上搞点名那一套?

  该醒醒了,你又不是我先生,抽风要到几时啊?

  “爹,有事吗?”

  张延龄蹙眉问道。

  张峦道:“为父觉得,这个家,你照顾得很不好。从明天开始,多送一些银子回来,不管怎么样,至少要让你娘心里平衡些。再就是以后家里的伙食,还要再做改善,不能再像今天这么素了。”

  张延龄心呼“我靠”。

  你这个一家之主够不要脸的!

  自己在外面吃的喝的都是蹭李孜省的,如今人家正主都去南方了,你还是可劲儿胡吃海喝。

  家里事你不管,自己不拿俸禄回来赡养妻儿老小,却让我这个小儿子养家?

  话说我才几岁啊?

  我本来就该在家里白吃白喝好不好?

  “不用了。”

  金氏黑着脸道,“有些人平时根本就不落屋,成天在外花天酒地,家里吃喝也不用他来操心,谁理会他出的馊主意啊……如今府里加上下人足足有十多号人,这么多张嘴能吃饱就算是不错了,现在还有荤有素,这是以前连想都不敢想的好事,怎么可能诸多挑剔?

  “我看哪,就某些在外面山珍海味吃习惯了的人,才会给人甩脸色看!”

  “我这……”

  张峦脸红脖子粗,显然被妻子的话气得不轻。

  此时他想的是,我这不是为家里争取点额外进项么?

  这臭小子,明明赚了不少银子,却不知最后都填补给谁了,也没见家里得到多少好处,反倒不断搭给朝廷,白白送银子给他姐夫花销了。

  难道我家里人就该吃得一般,穿得一般?

  这不公平啊!

  张延龄宽慰道:“爹,你别跟娘怄气……放心吧,我有银子也往家里带的,单就说这几个月,我交给娘的怎么也得有几千两银子了。”

  “多少?”

  张鹤龄听到这里,马上瞪大眼睛,不敢置信地问道,“几千两银子?小弟,你咋没给我点儿?我可是家里的长子!”

  随即转向金氏,摊开手央求:“娘呐,我平时在外也需要花销,现在你那么有钱,分润点儿呗……三五十两不算少,一两千两也不算多,只要给我,我就拿着……”

  金氏一瞪眼,喝斥:“别听老二胡说八道,哪儿来的几千两银子?吃饭!”

  张峦看看小儿子,又看看妻子,好奇地问道:“到底有多少?”

  金氏白了丈夫一眼。

  意思是,这会儿你问什么?

  非得在这关头凑热闹吗?

  “老二,你不会是胡说八道吧?”

  张峦直盯盯地看着小儿子,阴测测地道,“你小子,挺有钱的啊。”

  金氏神色慌张,起身道:“我去灶台那边看看。”

  “你坐下,到底给了家里多少?我是问,老二给的……”

  张峦扯着妻子的衣角不让走,直接逼问。

  金氏气得一跺脚,不满地看了丈夫一眼,一屁股坐下来,大声道:“好吧,好吧,我就直说了,老二给了有万把两银子,你闺女还从宫里赐了些,家里如今有两万多两银子,这下你该满意了吧?”

  “啥?我真是……服了你这个当娘的……我把家交给你,你就这么对待我的子女的?还有妾侍?”

  张峦板着脸道,“仓房里这么多银子,不够你花的?哼,还怪我不往家里带银子……老二啊,你看你都给你娘万把两银子了,那索性给为父凑点儿,让为父平日出去也大方些,可好?”

  饭桌上的人谁都没料到,这顿饭才吃了几口,居然演变成了父亲跟儿子讨银子的大戏。

  张延龄耸耸肩,道:“爹,问题是现在我没银子啊。”

  张峦不满地质问:“你西山开矿,一下就卖出几十万两银子,你敢说没有?”

  “多少?”

  金氏听了立即睁大眼睛,嚷嚷道,“老天,几十万两银子?是真金白银的银子吗?为何不给家里多一些?老二,你再给家里一万两试试!为娘让你们天天山珍海味吃不完。”

  张延龄无语道:“娘,你别听爹的,那些都是朝廷的银子,私拿是要出乱子的。爹、娘,还有大哥,你们理解一下。我……嗨,真是服了你们,都钻进钱眼儿里去了!”

  ……

  ……

  又过了几日。

  朝中传来消息,内相的有力竞争者覃吉正式宣告致仕。

  覃吉神经错乱,胡言乱语,是突然之间发生的事情,有很大可能是怀恩之死对他精神刺激比较大,具体来说就是覃吉认为当初他向皇帝、皇后告密,导致了怀恩被贬斥出京,进而才会殒命在南下的道路上,心怀愧疚之下精神突然就崩溃了。

  皇帝为了彰显对昔日东宫常侍的关怀,特地让覃吉留在京中养老,还从宫里调拨了奴仆前去服侍,本身覃吉家中还有个老嬷嬷照顾,如此断不至于让覃吉露宿街头,平时衣食起居都能得到妥善保障。

  随着覃吉离开皇宫,司礼监的格局迅速发生变化。

  覃昌重新出任司礼监掌印太监。

  因为跟怀恩的情况一样,覃昌虽被派去西北边镇运送布料和粮食,但他本身并没有被裁去司礼监的职务,回来后排次仍旧在李荣之上。

  李荣荣升首席秉笔太监,即内廷的二把手,也由此确定了其正式执掌东厂,而不再是个暂代。

  至于司礼监中去南方监督河工的差事,落到了萧敬头上。

  萧敬属于明哲保身。

  他知道,因为之前他跟尚铭等人的关系,令他在皇宫中举步维艰,朝中不少言官都盯着他,对他的参劾将会越来越多。

  说白了,外臣眼中,萧敬就是奸党余孽,他现在急需一份比较稳定且持久的差事,让他既可以继续为皇帝、为朝廷效命,且还能躲避权力漩涡的风暴眼。

  最后就是张峦的爵位。

  经过一番拉扯后,寿宁侯的爵位如期而至。

  张峦作为大明的外戚,既成为大明内阁的次辅,又获得了侯爵之位,并且同时还拥有爵位可世袭罔替的资格。

  事情定下来后,出人意料,朝中大臣并没有太过激烈的反应,甚至在张峦的政敌看来,巴不得他赶紧滚去都督府任差,因为有了文武双官职加身,等于是明晃晃地告诉天下人,他在文臣那边走不远,没了权威性。

  而张家这边还兴高采烈,因为皇帝除了赐给爵位外,还赐下了一座新宅子,作为寿宁侯府所在。

  这天由徐溥代表朝廷到张家赐爵,等人被送走后,张鹤龄兴奋不已地对张峦道:“爹,是不是你死后,你的爵位就是我的了?”

  “你丫赶紧在老子眼前消失。”张峦黑着脸,暴跳如雷道,“要不是今天乃大喜的日子,老子非把你腚给打开花不可!”

  张鹤龄道:“我说的都是事实。还有,咱们家有了新宅子,这老宅是不是就交给我了?要不了多久我就要成婚,也需要个住的地方!”

  张峦道:“臭小子,还没成家呢,就想跟老子分开过?你哪儿都不能去,就给老子乖乖地待在家里伺候你老娘!你不是想继承老子的爵位吗?不想奉养双亲还想拿爵位?美得你!”

  “那老二呢?不是有老二在吗?让他奉养你啊!”

  张鹤龄抗议道。

  张峦冷笑道:“谁让你小子是家中长子呢!家里有你在,就轮不到你弟弟!以后他可以别府居住,而你就在家里老老实实待着!”

  “我……”

  张鹤龄咬牙切齿地道,“爹,你偏心!我算是看出来,你就是觉得老二比我强!”

  “没错,老子一直都这么认为的,生块木头都比你强!老子这辈子最大的失败,就是有你这傻儿子!你给老子死远点儿!

  “哼,老子马上要入宫去谢恩,你再碍事,直接提着你脑袋进宫……正好把你这孽子宰了祭天,老子心里的气还能消一消。”

  张峦很生气,杀人的模样不像是装出来的。

  这也让张鹤龄感觉到一股危险朝自己扑来,他很识趣地躲开眼前这个情绪不太稳定的老父亲。

  “大喜日子。孩儿他爹,别置气,赶紧入宫去吧。”

  金氏在旁边拿着根棍子,好似在说,你走你的,教训好大儿的事,交给我这个当娘的就行了。

第777章 嘚瑟

  紫禁城,坤宁宫。

  张峦借助入宫谢恩的机会,直接来到女儿这边探望,这也是知悉女儿怀孕后,他第一次来见。

  “皇后娘娘有喜,实乃国之大幸,臣感怀之余,涕泪横流,总算我张家人没有辜负先皇,没有辜负大明朝廷。”

  张峦当着朱祐樘夫妻的面说出这番表功的话语。

  朱祐樘含情脉脉地望着妻子:“玗儿,辛苦你了。”

  张玗却蹙眉:“父亲,听你这话里的意思,女儿有了孕事,功劳还得记在张家头上?你以为是因为这个才得到的爵位?”

  张峦脸色不善。

  心说,果然是女生外向,嫁过门就一心维护夫家,不像我小儿子一心对我。

  我不过是随口说了一句,就朝我说难听的话,还诸多挑剔,就算你想说,是不是先等你丈夫离开后再说?

  张峦只好道:“这自然都是皇后娘娘自己的功劳。”

  “哼!”

  张玗对老父亲不加颜色,横眉冷对。

  朱祐樘笑道:“玗儿,别这么跟岳父说话,他也是为了你好。”

  张玗道:“你看看他这疲懒的样子……做父亲的,知晓女儿怀孕,也不早些来宫里看看,表示一下关心,甚至我连母亲都没见到……只有他得到爵位,才想着入宫来,真没意思。”

  “我这不是……忙吗?”

  张峦把头别向他处,以掩饰内心的慌张,“再说了,这皇宫内苑,岂是外臣说来就能来的地方?”

  张玗反驳道:“为什么二弟就可以常来?”

  张峦梗着脖子,强撑道:“为父不跟延龄比,他成天在外面跑,寻常都见不到他的人。”

  张玗继续道:“我看延龄可比父亲您靠谱多了……最近小弟正忙着铸炮,昨日来的时候还说,马上就又可以演炮了,一次几十门炮发射,声势足以惊天动地。

  “等演示过后,这些炮就可以送到九边去。延龄还负责很多事,甚至我这边不方便,皇宫织布之事也是他在打理。”

  “我……”

  张峦故作委屈道,“不是病了吗?你得理解理解。”

  张峦似乎也知道,说自己忙,糊弄不了女儿,只好又拿自己的病情说事。

  随即张峦求助般望向自己的女婿,好似在说,赶紧替我说句话啊,这女儿是一点都不给他爹面子。

  但朱祐樘只是在那儿笑盈盈看着,一点都没有替张峦撑腰的意思。

  显然朱祐樘从没见过这种父女相处的模式……明明是在斗嘴,但其实又知道他们是互相关心,用一种不一样的说话方式,让他这个当皇帝的充分感受到,原来自己并不是孤家寡人,妻子和岳父也可以在他面前表现亲情。

  张玗秀眉微蹙,责备道:“既然病了,那就在家好好养病,别出去乱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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