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门国舅 第728节

  话没说得太透彻,意思是你自行理解。

  你跟张峦的关系不好,那根本就不叫个事儿,你是司礼监太监,非得跟个国丈保持亲密关系才可?

  只要你能办事,会办事,能真正帮到张国丈,就算是再大的恩怨也能冰释前嫌,更何况那张国丈如今在朝中人人喊打,正需要你这样的宫里人来替他说话。

  “嗯。”

  覃昌重重地点了点头,显然是对朱永的态度很满意。

  朱永道:“犬子早先一步已回京,京师中,若您老有任何差遣,只管跟他打声招呼,自会替你办得妥妥帖帖。我朱氏一脉,都想为朝廷做事,向陛下尽忠。”

  “好说、好说!”

  覃昌显得意气风发,“张国丈亟需人手相助,咱家定会全力以赴,定不让陛下失望。此行西北,看似立下赫赫战功,但更多时候……还是被人疏离,咱家回去后短时间内怕也难以服众,或许真有需要公爷鼎力相助的时候。”

  “您老客气了。”

  朱永笑着道,“军中已准备好了薄酒,算是为您老饯行。另外席间,诸位军将还都会有所表示。”

  “这般倒让咱家有些羞愧了。不过盛情难却,咱家怎么都得给诸位这个面子。”覃昌道,“把时间约好,咱家回头便往。”

  ……

  ……

  京师,张家在城外的工坊。

  张延龄坐在那儿,旁边立着柴蒙,柴蒙身后还跟着其妹柴双。

  如今柴家兄妹,一个帮张延龄打理外务,一个帮忙记账……兄妹二人都算是给张延龄打下手,给的工钱看似不多,却有一定股份,分成不少。在这一年里,兄妹二人在张延龄建立的这套工业体系中,逐渐站稳了脚跟。

  “二公子,眼下递来名帖,有意竞逐矿场的大概有三十多家,其中有二十家乃徽州商贾,晋商则有七八家的样子,剩下的都是各地在京的商贾,还有外地闻讯正源源不断赶来的巨贾……”

  柴蒙负责这次对外接洽工作,主要是接纳商贾们递来的标书,算是给张延龄外包煤矿打前站。

  张延龄道:“他们都知道底价至少一万两白银的规矩吧?”

  “自然是知晓的。”

  柴蒙道,“这次的事,那位秦掌柜最是上心,据说一次能拿出近五万两白银。剩下的,都摸不清底细。不过晋商那边……有意改善跟您的关系,您看……”

  这就体现出柴蒙身份的特殊性。

  张延龄之前虽更多是与徽商做买卖,联系很深,但架不住身边收了个晋地出身的秀才当先生。

  柴蒙之前很不受同乡待见,毕竟他妹妹来京候选太子妃没被选上,导致晋地商贾错失了跟天家接触的机会……甚至很多人有意避开了跟外戚出身的张家做买卖。

  不过随着张家在商界接连做出一些大事,导致现在晋商的态度也随之改观,尤其在盐税改革后,晋商终于意识到,想绕开张家做生意,就等于是把大笔财富拱手让人,逼着他们不得不重新审视跟张家的关系,并试图通过柴蒙兄妹建立起良好的合作。

  张延龄道:“这次做买卖,我不会有地域之见,只要诚心实意,我这边都能接受。”

  柴蒙道:“二公子,其实他们现在并不觉得经营这石炭厂,有利可图,仅仅是想以这种方式,来给您送银子。或者说,他们只是希望您以后能多关照他们!而不是买了矿藏回去后,仍旧是……之前那副模样。”

  “之前是什么模样?”

  张延龄好奇地问道。

  “不冷不热,或者说敬而远之。”

  柴蒙无奈道,“现在他们都想得到您的关照,打破之前的一些成见,平等地参与生意。”

  张延龄摇头:“都什么乱七八糟的……做生意只需要诚实守信便可,为何总想着让人关照呢?至于生意的渠道,那也得靠诚意来打开。单纯想让我把利益分润给他们,这怎么可能呢?”

  “道理是这道理,但就是……”

  有些话,柴蒙不好意思说出口。

  张延龄笑着道:“我明白,现在做生意的人,跟官府接触的唯一意图,就是希望官府能多加照顾。都是被官面上的人给整怕了,生怕关系没打点好,接下来就会被报复和算计,都想找个强有力的靠山,让别人轻易不敢觊觎。”

  “是这个意思。”柴蒙忙不迭道。

  张延龄道:“不过你要跟他们说明,只要诚信经营,就不用担心被人针对。因为当今陛下需要的是一个繁盛安定的营商环境,以此来改革大明目前的一些弊政,尤其是为日益紧张的朝廷财政增加收入。”

  柴蒙听得有些迷糊,问道:“您是说,不给银子也行,是吗?”

  “让他们自己看着办吧。”张延龄道,“这次又不是一次性出手百八十个矿来,能落到他们手上的,也就三五个矿而已。就算是交保护费,那也只有三五家能交上来,剩下的干什么?站在旁边干看着吗?”

  “呃?”

  柴蒙听得有些迷糊。

  就在柴蒙还想说什么时,身后的柴双赶紧拉了拉哥哥的衣袖,意思是,大哥你也太不识趣了吧?明知自己说的话不中听,还非得强撑吗?

  张延龄道:“再就是告诉你们晋地的商贾,晋地那么多煤矿,非得跑到西山来挖煤吗?守着宝山,非得来这儿凑热闹?”

  “有是有,但出产不怎么好,品质堪忧啊!”柴蒙道。

  “那是没遇上我勘探,再就是,我除了会把煤矿的采矿权拍卖出去外,还会提供一些必要的技能培训,让他们能更好地开采石炭和扩大生产。”张延龄道,“尤其是得保证煤矿矿坑内工人的人身安全,这年头,想赚点银子都不容易。”

  柴蒙道:“石炭烧起来,是很好,但对于老百姓来说,还是太贵了些,要是能便宜些就好了。”

  张延龄笑道:“只需要适当做一些改善便可。经过技术改良后,百姓就能烧上更为方便和安全的煤。你去跟那些商贾说,接下来我会进行一番展示,把能来的都叫来,当场让他们知道,煤只要制作得当,性价比可比木炭高多了。”

  ……

  ……

  张延龄跟柴蒙谈完公事,便带着他先到隔壁院子看试验成果,而柴双则被安排回去做事。

  “柴先生,帮你捐国子监生之事,你考虑得如何了?”

  张延龄笑着问道,“接下来国子监马上就会有一波新人入学,你跟着一起去如何?”

  柴蒙惊疑地问道:“这边不忙吗?”

  “忙倒是忙,但你的前途更加重要。”

  张延龄道,“你总得到国子监镀金一下,回头才好给你安排个官职什么的。且以你的年岁,以后完全可以继续参加科举。”

  柴蒙无奈道:“学业都耽误了,怎么应考?”

  张延龄道:“明年才是乡试年,你一边在北雍读书,一边备考,等明年蟾宫折桂,到时做个官,不就容易了吗?”

  “二公子,您言笑了。”

  柴蒙脸上带着几分羞赧之色。

  我他娘的跟随你一年多,忙前忙后,早就快忘了读书是怎么回事,现在还有心思去备考科举?

  张延龄叹道:“人总是得有点儿追求不是?你要是真停步不前,以后如果我位列朝班,想提拔个自己人上位,不就没机会了吗?”

  “啊?”

  柴蒙听到这里,眼神中明显有了光彩。

  如果现在让他专心备考科举,他肯定没那心思,毕竟跟在张延龄身边,赚钱太容易了。但如果说考中举人就能直接当官,且还能受如今皇帝身边最受宠信的张国舅的栽培,位列朝班的话……那情况就不一样了。

  柴蒙道:“二公子,您打算入朝为官吗?”

  “早晚的事情。”

  张延龄道,“其实我也在想,要不要去考科举。”

  柴蒙苦笑道:“您言笑了。”

  言外之意,你可是国丈的儿子,根本就不必与旁人争那千军万马过独木桥的机会。想想你父亲,不过是个秀才,只是在国子监镀过金而已,就能在短短一年时间成为大明的中流砥柱,且已成为大明的次辅,你还考什么科举?

  直接入朝,你恐怕就是侍郎起步。

  张延龄道:“总得有个跟家父差不多的功名吧?考取生员后,我或许可以到国子监中读个书。”

  柴蒙道:“您要进国子监,还不容易?”

  “呵呵。”

  张延龄笑道,“还真被你给说中了,之前陛下也曾跟我提过,让我到国子监供学几年,不过我觉得,以我现在的年岁,还有在学问上的造诣,好像并没有达到能到国子监进修的地步。”

  柴蒙解释道:“其实不用是生员,也能进国子监,不过是要纳粟而已。”

  “多谢柴先生提醒。”

  张延龄道,“其实我现在更关心,柴先生是否想去?距离明年大比,没剩下多少时间了,如果用一年半的时间,把学问修好的话……”

  “这个……”

  柴蒙又犹豫了。

  张延龄道:“如今柴先生在我身边,做的基本都是跑腿打杂之事,虽多跟商贾接触,但多是一些上不得台面的事情,难道先生想一辈子都被人耻笑?

  “倒是进了国子监后,有了一定名声,将来或可以放官做。当官总好过于……窝在商贾这一亩三分地里。”

  柴蒙道:“那容在下回去考虑一下。”

  “先生要抓紧了。”张延龄提醒道,“马上就要到国子监开学的时间,这件事得提前运作,少不得要花一些功夫。”

  “是。”

  柴蒙点头道,“在下回去后,定尽快给出答复。”

第763章 今时不同往日

  柴蒙跟张延龄作别。

  那边张延龄马不停蹄回城去办事,而柴蒙则回到院子里,见到正守着一堆账目的妹妹,心中一动,快步走了过去,坐下后把自己要努力读书考科举之事相告。

  同时还说明,自己受雇主的鼓励,准备好好在学问上有所建树,接下来很可能要入读国子监。

  柴双很好奇,问道:“这不是好事吗?兄长有何好犹豫的?”

  “进学当然是好事,我知道。”

  柴蒙叹道,“但你以为在学问上有进益,真有那么容易吗?几年都未必会有成就,更何况,明年就要应考乡试,就一年多时间……我能学出个什么来?”

  柴双道:“兄长考生员,不就为了自己能在仕途上有所建树?现在又有了上进的机会,为什么不努力尝试一番呢?兄长还很年轻,眼下也没多少烦心事,为何不倾尽全力一搏?”

  柴蒙显得很无语:“双儿,你在耻笑我,是吗?”

  “小妹并无此意。”

  柴双道,“但我觉得,二公子还是很有诚意的,给你指出了一条明路,如果你不用功读书,又怎知晓不行呢?就算真不行,二公子这里又不是不收留你,到时候再回来做事呗?”

  柴蒙道:“我走出去了,哪里还好意思回来?”

  柴双心气平和地道:“公子重情重义,跟随他的人无不夸赞。怎到了兄长这里,还担心他不会给你一条后路?

  “人家不都说了,只要你考得好,回头就能放官。毕竟举人当官还是很稀罕的,想得到好的官职,更是难上加难。”

  “道理是这道理……”

  柴蒙为难道,“可问题是……唉!怎么说呢?到时我怕是走不出我内心那道关。”

  柴双道:“之前从未见过兄长如此纠结,也不知兄长到底有什么好固执的。如今咱们在这里做的,都是一些营商事,我只问兄长一点:您来张家是教公子学问的,不是做大掌柜的吧?”

  “咦?咱自家就是商贾出身,你怎还瞧不起商贾呢?”柴蒙道,“我偶尔都会琢磨,要是当年你选上,现在是不是我也……”

  “打住!打住!兄长切莫要再胡言乱语了,这可是对皇后娘娘的大不敬!再者说,小妹觉得眼下也没什么不好,咱在京师这地方住了一年多了,总比当年在山西时生活得更为舒适,且再无后顾之忧吧?”柴双道。

  柴蒙想了想,认真点头:“或正如你所言,就是安逸久了不想再努力吧。你说现在吃得好睡得好,每天都有事做,山西来的家乡人都说我做了一件光荣而正确的事,能够给张家小国舅当先生,那是多大的荣耀,又得多少人尊重?”

  “……”

  柴双此时终于明白兄长心中所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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