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大明君臣,加上外藩使节,在城外一起喝西北风?
毕竟眼下还在闰正月期间,严格说起来,还没出正月呢。
这时候谁不是裹得严严实实的,成天在有瓦遮头的地方还嫌冷呢,跑这荒郊野外来到底图什么?
怀恩道:“你是怕,今天的事进展不顺,会影响到我吗?不用操这个心,我的名声不算什么,尽可能发挥就好。不要刻意去给找麻烦。”
其实怀恩还是比较“负责任”的。
找麻烦的时候,我是暗中使绊,但你要让我在明面上把人都抽调走,或是直接看着这次演兵出丑,那我也是做不出来的。
总的来说……
我把我能做的提前都做好了,等到事情真正发生时,我静观其变就好。
出了乱子,真要说是我怀恩临场决断能力不行,我也认了。
反正我一个将死之人,在朝中没剩下几天,干嘛要在意自己身后那点儿名声呢?
大明的未来,可是我非常在意的,且我一向都是以大明的忠臣自居。
罗祥道:“就这么点儿人,连点马兵都没有,鞑靼人又不是初出茅庐,指望一两门炮……就想震慑住他们?还想让陛下满意?这……怎么可能呢?”
对罗祥来说,眼前的事让他很头疼。
摆明是在挖坑啊。
你怀恩可以不在意身后事,可我们这群人还要在大明皇宫里混。
今天表现不好,丢的是皇帝和你怀恩一人的脸吗?
先不说张家父子,就说我们这群人,以后被人拿出来揶揄时,面子还能挂得住?
皇帝以后也会想,当初有件事,你们这群草包没操持好,导致朕在人前丢了面子……不好意思,以后你们这群草包有多远滚多远。
罗祥试探地问道:“您老的意思是说,今天就这么……任由事情发展下去?这么多双眼睛看着,真的要如此吗?”
罗祥明显不太想跟怀恩穿同一条裤子了。
面对一个摆烂的人,任何一个对政治有抱负的人,都不可能与之为伍。
怀恩道:“事已至此,你还想如何?张小国舅不是把一切都安排妥当了?要是他真的认为今天的事非常重要,为何不亲自出现在此?
“你的差事,本来也不包括校场演兵。难道要靠你麾下那群人,在外夷面前展现一下军容齐整?能上马吗?”
罗祥听了就来气。
瞧不起谁呢?
大明净军,也是有战斗力的好不好?
你自己不也是个“净人”?
竟然瞧不起跟你一样的净军?
本来罗祥还很乐意跟怀恩这个有名的忠直之臣站在一道,但现在的他已经忍不住想要骂娘了。
一时间气氛极为尴尬。
也就在此时,远处传来号角声。
却说是演兵的热场活动已经开始了。
不过只是二三十个锦衣卫,骑着马,队伍不是很齐整,举着旗子往远处奔袭,好像是在展现这校场有多大……
大倒是真的挺大的,但更多是狭长,而远处除了有个看起来很普通的水洼外,还有一些零散摆设的稻草人,以及屋舍几间……都不知是用来干嘛的……
“只管把心态放平,天塌不了!”
怀恩好似劝慰一般道,“过了今日,一切都会好的。”
罗祥回头看了一眼,心说,你糊弄鬼呢?
我又不是你手下那些随便被你三两句话就能糊弄住的小人物。
我能爬到今天的地位,那是靠真本事的。
我罗某人可不怵你!
第725章 听个响
等罗祥回到御马监所在区域时,宁瑾放下手上望远镜,凑过来低声问道:“这就要开始了?场面也……太过……潦草了。咱的人到底要不要下场?还有,怀公公那边怎么说的?”
罗祥道:“怀恩明显是在等着看热闹。他为了让张家父子名誉扫地,可说是无所不用其极。”
“……”
宁瑾听到这里,一阵无语。
心想,你就算看破了也别说破啊。
被你挑破了脓包,谁都知道一切都是怀恩的阴谋诡计,不是把矛盾全摆到明面上来了吗?
本来只是怀恩跟张家父子之间的冲突,非要搞得御马监也牵扯进其中?咱不是更应该隔岸观火才对吗?
“小国舅真的还没来吗?”
罗祥看了看场地中央,再次问道。
“是没来。”
宁瑾低声回道,“咱的人,终于刺探到那位小国舅人在何处了……这会儿他还在城里呢……”
“是要给其父治病吗?”
罗祥诧异地问道。
“没有,据说是找了个地方优哉游哉喝茶呢……锦衣卫的人催他出城,他说这会儿再想出城时间已经来不及了,反倒不如留在城里听听响……话说这里距离京师可有好几里地,他能听到什么响声?”
宁瑾一脸无奈之色。
一群年老成精的太监,竟被个孩子耍得团团转?
也太离谱了吧!
……
……
就在城外演炮即将开始时,此时的张延龄,仍旧没有出城的意思。
庞顷过来找到他时,给他带来许多全新的情报。
虽然李孜省人不在京师,但庞顷能动用的资源依然非常可观,足以应付很多变数。
“二公子,今日朝野都在关注城外那场阅兵,您怎么没有亲自前去?”
连庞顷都很意外。
就算张延龄再怎么自信,总该到现场盯着吧?哪里有把事情完全交给别人,而他自己能去参加却非要留在城里喝茶的?
张延龄笑道:“要是任由我这样一个没有官职在身的稚子,跑到城外去指挥一场演兵,无论进行得如何顺利,也会被世人诟病吧?”
“这……”
庞顷仔细想了想,不由点头,“言之在理。虽然二公子您能力超群,但以您的年岁,很容易被朝中那些刻板且蛮不讲理之人攻击。
“偏见是一座大山,有些人从来都不看重能力,总拿出身和资历来说事。唉!当初的道爷,也深受其害。好在先皇从来不计较那些。”
“对啊,现在的情况跟你说的大差不差。”张延龄耸耸肩,道:“既如此,我还不如留在这里,等个信呢。”
庞顷道:“您就不担心……会出什么事?”
“能出什么事?”
张延龄笑着说道,“不过是在人前放两炮而已。或许在朝中大臣看来,这场阅兵,要展现大明将士的军容军貌有多齐整,需要几千甚至几万人整齐划一在高台前走过,塑造出一种大明将士铁血无敌的形象。但其实……我一早就跟陛下说了,今天就是放两炮,震慑一下鞑靼人而已。”
“那炮……”
庞顷听到这里,依然很困惑。
你确定能靠放上两炮,就让鞑靼人觉得咱大明很牛逼?
还要让朝中大臣觉得,这场演兵有意义?
你说的不像是放炮,简直是牛皮在天上飞啊……
张延龄笑着问道:“怎么,庞先生想亲自去瞅瞅?”
“我可没那资格。”
庞顷摇头道,“只等事后倾听他人的讲述,感受一下当时的氛围便好。话说,现在演兵快要开始了吧?”
“是啊。”
张延龄看了看窗外的天色,点头道,“快了,估计就在一两刻钟后。”说话间,从怀里拿出一件东西,放在手上端详。
庞顷好奇打量过去,问道:“不知这是……?”
张延龄道:“哦,一个擒纵器……可惜制造工艺太过粗糙,精度不怎么够。但眼下体积造得大一些的,精度已经相当可以了……”
“擒纵器?用来做什么的?”
庞顷一脸不解。
“准确说来,就是个钟表。”
张延龄介绍道,“能完整地记录一天十二个时辰的东西……我手上这个误差稍微大一些,在我平时做事的地方,还摆着个大一些的钟表,因为不用造得精致小巧,那东西一天的误差,大概也就……不到一炷香时间。”
“啊!?”
庞顷一听,顿时觉得自己的三观被颠覆了。
咱不是来说你父亲和我家道爷被人参劾,处处遭到朝臣针对,我们要进行反击吗?
还有城外那场名义上由你牵头举行的阅兵……这些都是值得探讨的事情。
结果你却跟我说,你又发明了这个叫钟表的东西,能记录一天十二个时辰?
“需要日头吗?”
庞顷看了看外面,好奇地道,“这里……好像没法被日头照射啊,如何计时……”
显然庞顷理解不了太过复杂的机械原理。
张延龄道:“这个不是日晷,不需要通过太阳照射来确定时辰,里面有许多精细的机械结构。庞先生如果感兴趣的话,回头我把制造此物的工坊建立起来,造出第一批成品时送你一个。”
“我可不敢当。”
庞顷吓了一大跳。
好家伙。
这东西不用太阳照射就能准确地知道时间,要真能制造出来,价值得有多大?
王公贵胄都得不到的好东西,你给我整一个,我真怕自己无福消受。
张延龄笑道:“都是老朋友了,送你一个又何妨?”
“那这里我先……表示感谢了。”
庞顷琢磨了下,自己好像有点儿不要脸,但他对于张延龄手上那东西,非常感兴趣,很想一探究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