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一查出什么大的问题,一桩功劳定然是跑不了的。
“按理说,此奸细你我二局皆可接收,这人是先到我们监察局的,自然应该由本局来审,贵部招呼也不打一声直接过来要人,行事是否太过专横霸道?”
眼见即将到手的政绩就要失去,李邱愤慨之下声音中不禁带着几分质问的语气。
他也想明白了,反正自己又没做什么亏心事,何必怕这个什么内统局。
“不错,内统局就是这么霸道。”
这时,一直没有说话的清瘦汉子笑嘻嘻道:“李大人还是赶紧交人吧,实话告诉你,这事儿你们监察院管不了。”
“而且拿人之事可是凌总务交代的。”
听到这话,李邱脸色阴晴不定了一阵,尽管心有不甘却也无可奈何。
如果真如对方所说,此事干系重大的话,那自己还是别淌这趟浑水了。
“罢了!”
“来人呐,将这奸细提出来。”
桂林城.大将军府中。
徐晋歪坐在椅子上查阅着一份份奏章,面前的桌案上还摆着一沓沓,皆是经过吏部送来的各府公文,包括一些中高级官吏的人事任免.政令执行进度.各地商业往来以及垦荒修路中遇见的问题,其内容十分繁杂。
其中经过吏部初审过的公文都经尚书签字,这是表示认同的意思,还有一部分没有没有签字的公文的属于吏部无法自行决定的,两者皆要送至将军府。
这些公文经过大将军批红后方会具有实际效应,然后再送回各部由其下放至各府县基层展开具体实施。
眼下保乡军才占据一个广西而已,光军报和公文就已经十分繁杂,若是以后地盘越来越大,那他这个大将军就啥也不用干了,每天光批示奏章就得到深夜。
一想到这样的日子徐晋就满头大汗,他已经琢磨着搭建一个内阁班子协助自己处理政务之事了。
这时,堂外有卫兵来报,凌棠凌总务求见。
“让他进来吧。”
片刻后,一个相貌普通.神色冷峻的男子走了进来,其身着淄袍.锦靴头戴描金靖忠帽,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是保乡军里头的大官。
在岭南这里,广西的上下官吏的服装皆以乌.淄.皂三种颜色为主,除此之外,以往明廷官帽上的两个帽翅已被减去,显得极为干练。
虽然乍一看乌黑一片,但其实根据官员地位不同,在细节方面还是大有区别的。
第224章 刺杀徐贼
在广西这里,冠.靴二者皆属于官吏的标配,当然这也不是说,老百姓就不能穿靴戴帽了,只不过相互之间的样式是有区别的。
普通小吏和小官穿的靴子是布靴或毡靴,头上的靖忠帽也比较普通,是以竹丝为骨,乌纱为表,除此之外再无任何装饰,其身着的也是圆领对襟衣,上镶面有五枚黄铜纽扣。
而职位高一些的大官,则穿云纹锦靴.头戴描金靖忠帽.身着的也不是“衣”而是“袍”。
保乡军虽然目前在官服方面还比较朴素,但根据衣.帽.靴三者很容易分辨出对方的地位。
凌棠单膝跪地向大将军行了个礼,态度十分恭敬。
“汝今已是堂堂总务,见本将军只须作揖即可。”
听见大将军的话,凌棠认真道:“臣一日为大将军的亲兵,终生都是大将军的亲兵。”
“即便现在为内统总务,也从未忘却自己的身份。”
此前,保乡军曾规定,无论文武官吏见大将军只需作揖行礼即可,无需三叩九拜这么繁琐,不过这也不是强制性的,但凭各人意愿。
作为徐晋而言,其实是想废除这种跪拜陋习的,但他也明白这毕竟是数千年以来的封建传统,不是那么容易改的,因此便打算日后时机成熟了再言此事。
接着凌棠表示,经内统局调查,这段时间岭南混进来了一些心怀不轨的奸细,疑似来自辽东。
目前,内统局已抓了整整八人,正在严加审讯其目的。
“哦?”徐晋闻言挑眉,有些疑惑道:“此些人能混进来倒属正常,毕竟每日皆会有成百上千流民来投。”
“只是这些奸细混进人群无异于大海捞针,汝等又是如何将其揪出来的。”
他心中暗道,这刚刚成立的内统局办案能力竟如此出众,此事恐有玄机。
果然,凌棠有些不好意思的解释道,能揪出这些辽东奸细实属取巧,因为此些人的特征实在太过于明显,皆是秃顶。
流民本人员构成复杂,尽管这时的百姓讲究身体发肤受之父母,甚少有自行剃头的,不过任何时代都有秃顶和谢顶的人,再者由于卫生条件太差,民间那些头顶生疮的百姓中也会有人剃发。
尽管这些人所占的比例不高,但在庞大的人口基数下“秃子”也不是什么罕见的存在,顶多就是容易遭到歧视罢了,不过平日可以包个头巾遮挡。
本来,内统局并没有太过注意这些流民中的秃子,只是偶然间在思明府抓到一名鬼鬼祟祟的奸细后,从其脑袋上新旧不一的发茬上推断出此人定然来自辽东。
继而照图索骥的从流民中将其他几个奸细揪了出来,因为这个特征太过显眼,也就导致搜捕难度大大降低。
清帝黄台吉即位之初,便在辽东治下推行剃发留辫之事,当时引起民间的剧烈反抗导致此事暂时搁浅,但近些年来随着八旗屡战屡胜,大清国力日渐昌盛.黄台吉仗着威信大增又将这事强行推行了。
因此在辽东那块,只要是大清统治的区域,治下军民皆要剃发留辫。
有人说了,那老子就是不剃你奈我何?
这也好办,头和发选一个。
可想而知,这些奸细若想带着明晃晃的鞭子混到岭南无异于插标卖首,傻子都知道这是辽东来的。
因此,这些人干脆都将鞭子剃了,直接变成秃子,再以头巾等物遮掩,混迹于流民中通常也难以察觉。
不过千算万算,最终还是暴露了,内统局还是根据发茬这个线索将其顺藤摸瓜纷纷逮住。
“不错!”
徐晋微微一笑,向凌棠竖了个大拇指。
“这办案一事就是要心细如发,可从这些奸细口中审出些什么信息?”
“回大将军的话,这些人皆为死士口风极严,目前得到的情报极其有限。”
内统局总务凌棠沉声道:
“只知此些辽东奸细皆为为八旗包衣,挂靠商船自水路而来,个个身手出众.悍不畏死,而且都是汉人。”
“不过根据臣的推断,其之所以不辞辛苦潜入岭南,想必是为了伺机行刺杀之事。”
“嗯...”徐晋摩挲着下巴陷入思索之中,辽东奸细想刺杀自己于情于理也说得通,伪清自然清楚他这个大将军乃是保乡军的核心所在。
在没有继承人的情况下,又无人有足够的威望令各部俯首,一旦徐晋暴毙,保乡军立刻就会四分五散,沦为寻常匪寇。
反正这刺杀之事无论结果如何都对伪清没有什么损失,成了固然好,不费吹灰之力解决掉一个未来的强大对手,即便没成也只不过死几个包衣奴才而已,性价比相当之高。
不过...
“此些奸细除了刺杀本将军这个任务外,想必对那还魂散的配方也是志在必得。”
凌棠亦是深以为然,还魂散这种奇药谁人不知,每岁从国内海外赚取的银子不计其数,要是没人垂涎就奇怪了。
不过此物的制作工艺与配方皆属于绝密,在整个岭南恐怕只有大将军在内的三两人知晓而已。
其作坊已迁至这座王城之内,受近卫军重兵把守,就连内务统察局的人也无法靠近。
“退下吧,继续审。”
“遵命!”
对于此事徐晋倒是没有生气或者愤怒的情绪,毕竟保乡军与伪清本就是表面盟友,相互间恨不得马上就掐死对方,也就是离得比较远.且主要对手都是大明,才能保持这种看似友好的关系。
只是不知此事是黄台吉还是其他亲王贝勒的意思。
不过据他的推断,多半是后者。
以黄台吉的韬略,应该不会将此事做的漏洞百出,即便是刺杀自己,也应该重金从内地或岭南找死士才对,这样的话暴露行踪的可能性会大大降低。
毕竟保乡军政权建立以来,得罪的人何止成千上万,远的不说,各地官绅自然是对他这个大将军恨之入骨,视之为洪水猛兽。
在这点上,他们绝对是与那伪清一拍即合。
第225章 广州之围
“大人,这是对方送来的信件。”
广州巡抚衙门里,十余名本地大小文武官员皆聚于此,坐立不安。
前些日子,那岭南保乡军在清远县大破裴贼之军后,只是稍作休整便直扑广州城而来。
关于清远之役,广东诸官亦从派出的探子口中得知了具体细节。
数十万之众的裴贼连一日都没能顶住,刚一交手便被重炮轰的抱头鼠窜,还没等短兵相接就被人家的千余名骑兵杀的兵败如山倒。
尽管这数十万贼军中大多都是无甚战力的流民,可广东巡抚沈狄龙非常清楚,哪怕凭着广州这座坚城若想守住也是很有难度的,得发动全城百姓协助才行。
道理很简单啊,人家光靠这人海战术都能把你的箭矢.火药消耗殆尽,光靠尸体都能把护城河填平,甚至能堆起一座血肉铸成的“云梯”。
只不过双方僵持的时间会比较长而已,兴许得数月才出结果,这也是那裴宏义为何对是否攻克广州城之事有些犹豫不决。
当清远大战的详情传来之后,即便是连昔日里抗贼之心尤为坚定的几个广东参将也默不作声,满腔血勇顿时烟消云散。
沈狄龙缓缓的将这封信打开,里面的内容果然是劝降的。
看字迹应该是前广东副将孟信所书,此人表示只要沈巡抚开城率部献降,不但昔日之事既往不咎,而且大将军自有高官厚爵奉上,绝不会亏待尔等。
若负隅顽抗,东征军四万悍卒将会择日猛攻,只恐城破人亡.生灵涂炭。
届时,勿谓言之不预也。
最后,孟信还询问道,不知他们这些广东降将的家眷可安在,是否受到诛连。
沈狄龙五味杂陈的将这封信看完,心里说不出的滋味。
此前南宁之战中,总兵冯若麟以身殉国,副将孟信及参将数人携部降贼,此消息传来之时广东文武一片哗然。
当时,有不少义愤填膺的官员表示,应该将这些叛国降将的家眷满门抄斩,如此才能震慑那些摇摆不定的宵小。
本来嘛,叛国就是诛九族的大罪,即便将孟信等人的家眷皆诛杀也合情合理,不过就在沈巡抚刚打算公事公办之时,身边亲信却劝其三思而行。
常言道,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
你沈大人把人家满府上下皆杀了固然痛快,可你自己就没家眷么。
就不怕万一那贼军攻进城后如法炮制?
听到这话,怒火中烧的沈狄龙逐渐冷静下来,是啊,沈家也有数十号人呢,他还有一儿一女...
大家都心知肚明,以目前的岭南局势来看,广州沦陷只是时间问题。
自己身为堂堂大明命官,城破身亡也就罢了,实在不忍牵连妻妾.子女。
于是,为了正法.立威,沈巡抚虽将那些降将家眷皆关进大牢判处极刑,但实际上却处于“斩监候”的状态,对外则宣称只要钦差一到.朝廷宣判后即刻斩首弃市。
私下里,他甚至还令亲信叮嘱那些狱卒,不可虐。
如今贼军终至,广州也成了一座危城,沈狄龙的心情在沉重之余也夹杂着一丝庆幸。
还好,自己没有把事情做绝。
这时,在巡抚衙门极其压抑的氛围中,终有人率先开口。
“沈大人。”
“贼军势大,又擅使强铳重炮,眼下我广州城举目无援...”
说话的是按察使黄承昊,他身体单薄.肤白少须,身着绯袍头戴双翅乌纱帽,只不过话刚说还没说完便被一声冷哼打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