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辅!”张远愕然。
沈俊拉了他一把,等严嵩走后,沈俊说:“我看你是恨墨家恨成了蠢货。若是蒋庆之倒霉,此战的风头都是元辅的。元辅秉政大明,再来个大捷之功,你这是嫌元辅死的不够快?”
张远一拍马儿的脊背,“罢了!”
看着他远去,沈俊轻声道:“那个孩子,难道真是来历不凡?长威伯面对如此危局,当如何?”
而灵丘县令此刻也回到了县衙。
从酒楼找来的厨子在等候,“县尊,酒菜都准备好了。”
县令叹道:“没人吃。”
厨子:“那几桌酒菜……”
县令说,“本官吃。”
县令走进大堂,坐下,看着几桌子酒菜,举杯。
“这一杯,敬我大明。”
他仰头一饮而尽。
接着举起第二杯,环视一周,仿佛此地坐满了客人。
然后,开口道:
“这一杯,敬,长威伯!”
他再度一饮而尽,然后叹息,“宦海如此,逼迫本官不得不违心做人。可梦中啊!本官却……”
县令一杯接着一杯的喝着,没多久醺醺然。
他拿起一只筷子敲击着碟子边缘,开口唱:
“僵卧孤村不自哀,尚思为国戍轮台。夜阑卧听风吹雨,铁马冰河入梦来。”
他举杯,眼中有水光闪烁,“这个天下啊!就容不得好人,容不得真正的君子存身。本官为此扭曲了性子,为此一言一行莫不谨慎……就如同僵硬之人。可……可本官还有热血啊!”
“长威伯为国出征,却被人诟病。这为国做事为何这般难?难道要人人都只顾着自家,这才是盛世?本官不服!”
县令捶打着胸口,呯呯作响,他双目赤红,“本官该做些什么,对,该做些什么!”
他踉踉跄跄的起身,走到了大堂外。
“来人!”
一个小吏过来,“县尊。”
县令指着外面,“去,召集人手。”
很快,官吏们都来了。
县令说:“人说灵丘有一大害,名曰士绅。这士绅何人?”
县尊喝多了吧?
众人嘀咕,心想往日你可是和张家亲密无间啊!
“集结人手,去张家!”
县丞愕然,“县尊,这不妥吧?”
心腹过来,低声道:“县尊,张家一旦反扑……县尊危矣。”
“速去。”县令喝道。
是日,灵丘县令带着捕快们叫开了张氏的门,随即大肆搜查。
张诚的祖父急匆匆出来,厉声呵斥。
县令只是冷笑,等张家各种罪证被找出来后,张诚的祖父便低下头,说自家在京师有些关系,可为县令铺路。
县令却嗤之以鼻,有捕快找到了张家涉及人命案子的证据,县令大喜,当即令把张家男丁尽数抓捕,女眷原地看押。
张诚刚好和孙举人当人喝酒回来,被拿了个正着。
他醺醺然大怒,说一封信就能让县令丢官去职。
县令只是冷笑。
证据越搜罗越多,就在众人觉得张家几位当家人难逃一死时,某日却发现县令不见了。
大堂那张桌子上放着官印。
官印压着一封辞官书。
——这鸟官,爷不做了。
这……
众人面面相觑,从未想到看似循规蹈矩的县令,竟然也有如此狂放不羁的一面。
“你等看落款。”有人说道。
众人仔细看去。
“蒋氏门下一走狗!”
第782章 露布报捷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的事儿古今中外都不少见。
人是群居动物,离群索居的是极少数。每个人活着都需要别人的认可和肯定,都有融入群体获得安全感的需求。
蒋庆之的母族和他反目成仇,父族那边乃是道爷的外家,用不着他照拂。而且他从未和蒋氏打过交道,彼此冷漠的很。
如今他也算是得道了,父族母族都无法沾光,反而是妻族占了便宜。
老丈人李焕因蒋庆之而青云直上,以太常寺丞的身份执掌太常寺。
在外界看来,李氏一族便是蒋庆之船上的一员,铁杆墨家人。
相形之下,大姨子李萱就显得有些格格不入。按理亲姐妹该亲近才是,可这位倒好,自从妹妹成亲后来,就从未来过伯府。
没事儿她就在家带孩子,或是回娘家陪母亲说说话。常氏也劝她没事儿去伯府走动走动,亲姐妹之间不走动也会生疏。
可李萱总是说下次下次。
清晨,李萱早早起来,安排一家子的早饭。
早饭快好了,向承这才起床,一边打着哈欠,一边嘟囔,“二娘子生了个有来头的儿子,如今不但外面议论纷纷,连带着我也跟着被人排挤。”
李萱递给他洗漱的用具,闻言身体一滞,然后说道:“哪有那么多的来头,估摸着是以讹传讹吧!”
“以讹传讹?新安巷的街坊都看到了。”向承瞪大眼睛,顺手揉揉眼角,抠了些眼屎。他看看手指头上的眼屎,屈指弹了弹,“如今不但外面议论纷纷,据说宫中……”
向承指指宫中方向,“连宫中都在议论此事,据说新安巷如今被锦衣卫和东厂的人盯着。你可知晓为何?”
李萱强笑,“不是说生产前锦衣卫和东厂的人就在新安巷吗?说是为了护卫。”
“护卫个屁!”向承冷笑道:“这是怕后续伯府又出什么幺蛾子。”
李萱的怒火突然上涌,“那是我妹妹,不是什么幺蛾子!”
向承看着她,摇摇头,“陛下若真是忌惮那个孩子,一朝出手,弄不好连咱们家也会被牵累。”
“那夫君什么意思?”李萱挑眉。
向承呵呵一笑,“我的意思……昨日有人寻到了我。说是……罢了!”
李萱何等聪明,一眼就看出了向承的心思,“可是有人让夫君和新安巷反目?”
向承打个呵呵,“我并未应承。”
“那些人蝇营狗苟,夫君莫要跟着他们胡闹。毕竟是一家人,回头等妹夫回师……”
“说啊!怎地不说了?”向承看着她,叹道:“此战若是败,一切无需说,那些人会落井下石。若是胜,蒋庆之威望之高,怕是严嵩也得低个头。加之那个孩子生而异象,你说陛下会如何看?”
向承压低声音,“此刻我就希望他能不胜不败,否则……大祸临头了。”
李萱心中纷乱,但丈夫的态度更令她心冷,“陛下的心思谁知晓?再说了,那毕竟是他的表弟,难道他还信不过?”
“别说是表弟,就算是父子,为了那个宝座也得打个你死我活。”向承犹豫了一下,“此事……要不你回娘家问问?”
“问什么?”
“丈人执掌太常寺,消息会更灵通些,问问丈人,此事咱们该……如何应对。”
李萱见丈夫目光闪烁,心中一紧,“夫君可是答应了别人什么?”
“哪里答应了什么!”向承开始漱口。
李萱对枕边人何等熟悉,见状就知晓他是心虚了。
为何心虚?
——问丈人,消息灵通,如何应对……
这是……
“夫君这是为别人打探消息吗?”李萱脱口而出。
噗!
向承一口漱口水喷出来,怒目而视,“你这个女人,能不能让人好生洗漱?”
每当向承心虚时,总是会色厉内荏的呵斥她。
李萱觉得心中发冷,“夫君,你……”
“我饿了。”
向承拂袖而去。
李萱呆立原地,不知过了多久,有人叫吃饭,她这才缓缓进了饭堂。
吃饭时,气氛有些凝滞。
向家是官宦之家,吃饭时规矩大,什么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不少。
但如今多了个孙女儿,吃饭时总是要叫嚷几句,或是哭一嗓子,于是规矩不破自破。
公公向佑缓缓吃着早饭,这时孙女儿不耐烦,哭了起来。
往日向佑见状会笑眯眯的哄哄孩子,甚至会抱着她,亲手喂食。
“吵得很!”向佑蹙眉道。
李萱赶紧接过孩子,抱着她出去哄。
她站在门外,听着婆婆陈氏用那有些尖刻的声音说:“大郎如今在户部数年未曾升迁,夫君总得想想法子才是。”
向承在户部数年,却一直是检校。他能力不算出众,是公认的平庸之辈。另一方面,向佑这几年为了升迁和人争斗的厉害。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对手施压,把向承牢牢的按在了检校的官职上。
夫妻新婚没多久,向承就隐晦暗示李萱去寻蒋庆之帮忙。
有陛下的表弟出手相助,向佑的对头也只能徒呼奈何。
但李萱却寻了借口,只是不肯去。
她何等骄傲的一个人,在娘家时和妹妹时常争执,让她向妹妹低头,那是万万不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