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安大明 第94节

  “对。”

  “休想!”李敬冷笑,“你可信,我若是喊一嗓子,伯爷将身败名裂。”

  诏狱何等地方,蒋庆之竟想悄然潜入,嘉靖帝得知也会把这个表弟抽个半死。

  蒋庆之拿出凭据。

  “我在大兴花了五十九贯买的画眉鸟儿,当时见到的人不少。转手却四贯钱卖给了伱。李敬,你觉着自己的脸值五十五贯钱?”

  李敬的身体摇晃了一下,“你……”

  蒋庆之叼着药烟,却没点燃,“我已经见到了夏言。”

  说完,蒋庆之转身就走。

  他何时见到了夏言……李敬一怔,身体巨震。

  噗通跪下。

  门外,孙重楼探头看了一眼,嘟囔道:“进了我家少爷的局,你还想跳出来,做梦!”

  “伯爷饶命!”

  李敬绝望看着蒋庆之回头。

  “我听闻诏狱中颇为有趣,只是想进去参观一番。可方便?”

  蒋庆之笑着问道。

  不答应,蒋庆之只需把此事令人抖出来,李敬百口莫辩,陆炳能亲手弄死他。

  想到那个全家为奴的倒霉蛋,李敬低下头颅。

  “方便。”

  ……

  双方约定晚些在诏狱外见面,蒋庆之走了。

  里间,李敬的娘子王氏面色惨白的走出来,挥舞拳头,无声的捶打着他。

  李敬抱头挨打。

  不知过了多久,王氏这才怒道:“你都说了,陆炳权势滔天,加之严嵩和崔元,可横行无忌,弄死几个官员和玩儿似的。可你……你竟然吃里扒外,就不怕陆炳弄死咱们全家?”

  “我……为夫不得不答应。”

  “去自首。”

  “陆炳擅猜忌,擅隐忍,当年他跪在夏言面前痛哭流涕,反手就和严嵩等人把夏言弄进了诏狱。为夫在他的眼中就是只蝼蚁,他反手即可灭了……”

  “你……不认账,对,咱们可以不认账啊!”王氏眼前一亮。

  “蒋庆之只需令人在外散布消息,说他进了诏狱,见到了夏言……”

  “证据呢?”

  “那张……为夫买了一只鸟,那张凭据……亲笔所书,就在蒋庆之手中。”

  “买卖……买卖怎么了?”

  “那只鸟,价值六十贯钱。”李敬面色惨淡。

  “谁知道呢!”王氏眉飞色舞,“换一只鸟,谁知道是哪只。到时候众人一看,不就是一只普通的鸟儿吗?”

  李敬呆呆跪在那里,王氏的心缓缓跌落,“你……”

  “那长威伯把人心算透彻了,他算准为夫爱鸟如命,捡漏之后,定然会去炫耀……”

  “你去炫耀了?”

  李敬无声点头,双手捂脸。

  “六十贯一只鸟儿,谁会四贯卖给你?如今人尽皆知了。”王氏瘫坐在地上,“我的天,这咋得了!那是陆炳啊!”

  她哽咽着抬头,却见李敬在冷笑,“你可是想到了法子?”

  “陆炳是权势滔天,可先前那个少年你可知是谁?”李敬眉间多了狠意。

  “不是说蒋庆之吗?蒋庆之是谁?”

  “陛下的表弟。”

  “他难道比陆炳还厉害?”

  李敬抬眸,“陆炳只是奶兄弟,便能权倾朝野。可那少年乃是陛下亲亲的表兄弟……”

  “若是咱们抱上他的大腿……”王氏一拍手,“因祸得福!”

  李敬突然大笑。

  “哈哈哈哈!”

  屋顶,窦珈蓝一袭黑衣。

  轻声道:“当年我曾对陆炳敬若神明。可在伯爷的面前,他那点算计人心的本事,远远不及!”

  她把短刀收进了怀里。

  随即消失在夜色中。

  ……

  是夜。

  李敬再度出现在诏狱。

  “咦!李百户……”

  值守的人讶然。

  李敬板着脸,“指挥使吩咐,最近几日要看牢夏言。我在家不放心,便来看看。”

  他巡查了一番,见不少狱卒在懒散的聊天,也不呵斥。

  回过头,他吩咐道:“夏言之事后,轮番放假。”

  “多谢百户!”

  李敬含笑,“且去歇息,我来看着。”

  等值守的人走后,李敬招手。

  一个穿着锦衣卫衣裳的男子进来。

  “走。”

  巷道两侧挂着油灯,油灯到死不活的,映照着两侧的囚室里的人恍若厉鬼。

  “冤枉啊!”

  左侧的囚室中突然爆发出一阵嚎叫。

  但无论是囚犯还是谁,都恍若未闻。

  一路到了夏言的囚室前。

  夏言呆呆坐在草席上,灯笼的光晕转过来,他缓缓抬头。

  猛地站起来,欢喜的道:“可是陛下的使者?”

  他知道李敬,所以目光越过李敬,见只有一个锦衣卫跟着,不禁黯然。

  李敬轻声道:“小人在外面看着,您……小心。”

  夏言一怔,冲过来抓住栏杆,仔细看着那个低头的锦衣卫走过来。

  “你是……”

  锦衣卫抬头。

  “你……”夏言的记性不错,指着锦衣卫,“你是通州城外的那个少年。”

  “通州一别,我说过,京城再聚。”蒋庆之微笑,“在下蒋庆之。”

  “你是陛下的亲人,你来……”夏言试探道。

  “我来,是自己的主意。”蒋庆之没工夫和夏言客套,“严嵩等人正在外面谋划要弄死夏公。”

  “陛下睿智,岂会被他们蛊惑?”夏言冷笑。

  “之前陛下没动杀机,今日却说,夏言该死!”蒋庆之见夏言不信,“你可知为何?”

  夏言冷笑。

  “你可知曾铣为何而死?”

  “被狗贼们构陷!”夏言说道。

  “你可知陛下从开始赞同复套,后来为何坚定反对?”蒋庆之在后世看过这段历史,此刻面对当事人,不禁有些恍惚。

  “少年人,莫要糊弄老夫。”夏言淡淡的道:“老夫宰执大明多年,什么人没见过。”

  “我从未见过自信到你这等近乎于撒比的人!”蒋庆之指指夏言,就在夏言勃然大怒时,他说道:“朝中文武最开始反对复套的人有多少?七成可有!”

  夏言回想了一下,有。

  蒋庆之不等他回答,继续说道:“彼时陛下也赞同复套,与群臣协调。可过了没多久,群臣却态度大变,转为赞同复套。这中间发生了什么?”

  夏言在回忆,“老夫压制……”

  “陛下赞同复套,群臣依旧不肯低头。而你夏言出手,群臣却俯首帖耳。谁是大明的皇帝?”

  夏言霍然起身,只觉得两耳内都是雷霆在轰鸣。

  “换了谁做这个皇帝,都必杀你!”蒋庆之目光锐利,“而你每一次上疏自辩,都是在提醒陛下,夏言该死!”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夏言狠狠的掐了自己一把,绝望看着蒋庆之,行礼。

  “多谢小友提点,否则我到了阴曹地府,依旧是个糊涂鬼。”

  前首辅,以刚直不低头闻名天下的夏言,此刻却对着一个少年感激零涕,行大礼。

  传出去,不知多少人会惊掉下巴。

  “谁说你必死无疑?”

  夏言一怔。“陛下对权柄最为在意,我犯了他的忌讳,岂有不死之理?”

  蒋庆之冷笑。

  夏言心中一颤,“难道,我可以逃过此劫?”

  他死死的盯着少年。

  少年看着他,“夏公,我需要你做一件事。”

  “何事?”

  “向陛下低头。”

  “你让老夫认罪?”夏言的胡须无风自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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