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手段也太阴了。”
杨清和韩瑜难得清闲,刚出城寻了个地方垂钓,便得知了这个消息。
“太常寺是个油水丰厚的地方,陛下让严世蕃挂名太常寺卿,且不设太常寺少卿,这便是妙处。中间隔着空着的少卿,李焕以太常寺丞的身份掌权,必然战战兢兢……这也是保全之道。”杨清穿好蚯蚓,一个漂亮的甩钩后,坐下拿出布巾擦手。
“先太子的墓穴出水,李焕难辞其咎。那是陛下的爱子,据闻当时曾剖尸查验,可想而知陛下会如何愤怒……”韩瑜笑道:“此事那些人干得漂亮。”
“听闻那伙人本想过阵子再发动,可没想到陛下竟要走出西苑,那么就当做是见面礼好了。”杨清幽幽的道:“只是蒋庆之却坐蜡了。不出手,陛下也没法护着李焕,否则千夫所指。”
“护着……他如何护?难道还能把泉眼给堵住?就算是暂且堵住了,此后谁敢担保不会冒出来?”
“若是重新换地儿呢?”
“重新换地儿是必须的,但有过就是有过。功当赏,过当罚。这是统御之道,陛下哪怕有心,却也无法置之不理。”
“有趣,咦!”杨清轻咦一声,猛地提起鱼竿。
“中了!”
“好运气!”
“哈哈哈哈!”
……
蒋庆之先去了礼部。
肖卓正准备去寻他,见他来了,便请他去了自己的值房。
“茶水就不必了。”蒋庆之摆摆手,“说事。”
肖卓坐下,说道:“先太子薨后,墓穴之事由礼部、太常寺、钦天监三家联手勘察。三家联手本就有互相监督之意,也是取众家之长之意。太常寺这边负责祭祀,有专职占卜的人。当时礼部与钦天监选定了地方,咱们这边就令人占卜,结果……”
“不吉?”
“不,大凶!”肖卓压低声音,“彼时有人建言,既然是他们两家选的,那咱们睁只眼闭只眼就是了。至于后续如何,与我太常寺无关。”
蒋庆之叹息,“可我那丈人的性子太迂,这等事他不会答应,否则会寝食难安。”
李焕就是个没有什么野心的人,尽职尽责,责任感爆棚。
“是。”肖卓说道:“当时李寺丞让再度占卜,结果依旧是大凶。”
见蒋庆之苦笑,肖卓叹道:“李寺丞当即决断,换到对面去!”
“看住占卜之人!”蒋庆之说道:“我这便去锦衣卫。”
这事儿不出意外的话,必然是锦衣卫查办。蒋庆之需要去给陆炳敲个警钟。
他人刚到锦衣卫,才将见到陆炳,朱浩进来,看了他一眼,“太常寺负责占卜的……失踪两人。”
陆炳看着蒋庆之。
“你的麻烦大了!”
第516章 挨了一闷棍的蒋庆之和道爷
毫无疑问,连续两次占卜都是大吉,这里面必然有问题。
朱浩毫不掩饰自己的幸灾乐祸之意,“这二人今日没来,下官去了太常寺,当即令人去其家中查问。得知那二人早上说出门上衙,一直未归。”
陆炳摊开手,“不是我不帮你。”
蒋庆之微笑,“也好。”
等他走后,朱浩笑道:“今日大朝会上那些人突然发难,而太常寺占卜之人随即失踪,可见是蓄意为之。那些人……果然是手眼通天呐!”
陆炳幽幽的道:“你以为我为何如此小心谨慎?锦衣卫锦衣卫,威名能止小儿夜啼。可在那个字之前,我也得退避三舍。甚至是……战战兢兢,不敢得罪他们。”
朱浩看着他,眨巴着眼睛,不敢置信的道:“指挥使说的是谁?”
陆炳眸中有惧意:“那个字,叫做,儒!”
……
蒋庆之回到家中,先去了刑房。
女刺客的伤口被处置的不错,富城说道:“不是老奴自夸,有老奴盯着,她想死也难。”
事儿告一段落,蒋庆之这才有时间来处置此事。
“伯爷,坐!”孙不同依旧是那个能给自家老板争脸的性子,随即提着一张椅子进来。
蒋庆之坐下,拿出药烟,火媒就递过来了,他看了孙不同一眼,点燃药烟,“郭冉说曾与沐朝弼交好,收了沐朝弼不少礼物,为其在京师摇旗呐喊。而你,是在沐朝弼倒台后到的京师。说说来历!
女刺客只是冷笑,眼中都是恨意。
“她男人便是被枭首的那个刺客,伯爷,要不送她去地底下和自己的男人团聚吧!”孙不同杀气腾腾的道。
蒋庆之摇头,“给她最好的伤药,养好了,咱们慢慢来。”
他走出刑房,徐渭跟着出来,“伯爷,这个女刺客再无价值,留着何意?丢给锦衣卫或是东厂也是个人情。”
“还记得先太子的死吗?”蒋庆之拿出药烟。
徐渭微微思忖,身体一震,“先太子死于毒。”
“那毒来自于云南。而这个女刺客也来自于云南。”蒋庆之点燃药烟,“留着她,慢慢拷问。”
先太子的死不只是打了道爷的脸,也是打了蒋庆之的脸。
他本和太子关系渐渐融洽,觉着让这个聪明的侄儿承袭帝位也不是坏事,甚至比裕王更合适。
可没想到就在他归来之前,先太子便中毒身亡。
这特么是活生生在抽打他和道爷。
有仇不报非君子!
“伯爷,太常寺那边如何?”徐渭问道。
“当初礼部和钦天监选定的墓穴被太常寺占卜为大凶,另一块地两度占卜皆为大吉。”蒋庆之说道。
“这里面有鬼!”徐渭冷笑。
“太常寺今日少了两个占卜的人,据说是失踪。”蒋庆之微笑道。
“壮士断腕,不,这是斩断了追索的线索。”徐渭说道:“大朝会才将结束,此事必然不是一时谋划。伯爷,这是利用亲家那边隔山打牛。”
“我知。”蒋庆之抖抖烟灰,“可那些蠢货却忘了一件事,那二人失踪是切断了追索的线索,可也暴露了一件事,此事乃是蓄谋而为。”
徐渭笑道:“亲家那边嫌疑洗清泰半,也算是因祸得福。”
他突然一怔,“伯爷是故意的?”
“他们为了尽力营造此事乃是丈人所为,必然不敢让那二人提早逃窜,故而我断定他们会在大朝会结束后的一刻钟左右离去。”蒋庆之点头,“大朝会之后,我故意和老朱说话,便是想给那些人切断线索的机会。果然,他们没辜负我的期望。护卫们已经追出城去了。”
“那夫人那边……”
徐渭同情的看着苦笑的蒋庆之,心中却想起了那位女屠户。
“所以我回家先来了这里。”蒋庆之靠墙蹲下,抽了一口药烟,“头痛!”
蒋庆之不知那些男人如何能在心虚的情况下,依旧能和枕边人故作平常心。
他觉得自己做不到。
特别是看到妻子拿着一碗药汁过来,只字不提自己父亲的事儿时,那种愧疚情绪就越发浓郁了。
“夫君,这是御医开的方子,说是有利子嗣。”李恬温声道。
蒋庆之不禁想到了老纨绔当年喝的药,哪怕是时隔多年,老纨绔突然醒悟过来后,也后怕不已,悄然和蒋庆之说:“别得罪了枕边人,否则一碗药就能让你悄无声息归西。
富贵人家中龌龊事儿多,许多人暴病而亡,哥哥我此刻想来,有多少人是真正的暴病,而多少人是被人……一碗药,或是一杯酒给送走了。”
想到这里,蒋庆之突然就想到了西门大官人,以及那位被毒杀的武大。
“夫君,喝药!”
温柔的身影,白嫩的小手儿……
“我不喝……”蒋庆之身体一震,然后尴尬接过碗,“突然想到些事儿。”,他豪迈的一饮而尽,说道:“丈人那事儿你莫急,丈母那边若是遣人来问,你就说此事我在看着,让他们别妄动。”
“我知。”李恬接过碗递给了黄烟儿,“只是诏狱那边……”
“安心!”蒋庆之握着她的手儿,“陆炳没那个胆子。”
他没说的是:除非我倒台了,否则陆炳不敢对老丈人动手。
蒋庆之觉得有些闷,便走出去,看着天际,心想不知莫展他们是否追上了那两个神棍。
“石头!”蒋庆之刚开口就愣住了,然后自嘲一笑。
身边少了孙石头,他总是觉得不得劲。
孙石头正在吃。
一只烤鸡没几下就被啃的只剩下了骨架子,接着是肉干。
蒋庆之进来了,见他吃的满嘴油光,不禁叹道:“小心吃成个胖子!”
孙重楼理直气壮的道:“师父说我流血过多,要养气血。”
蒋庆之看着富城,富城尴尬的道:“就是觉着石头这娃……廋了。”
蒋庆之指指孙重楼胖了一圈的脸,无语望天。
……
“快!”
两个男子在打马疾驰。
荒野中,秋风卷起落叶,打着旋的在飘荡。
一只黑色的大鸟在空中盘旋,呱呱叫唤着。
“晦气!”一个男子吐了一口唾沫。
同伴说道:“早知晓这般凶险,当初及就不该答应。”
男子冷笑道:“拿到五百贯报酬的时候,你可不是这模样,那眼珠子就差点变成了铜钱。”
同伴叹道:“如今天下之大,咱们该去何处。”
“按照他们给的地方去就是了。待一阵子,等风平浪静了,咱们就去塞外。”
“去塞外作甚?”
“俺答那边最喜欢咱们这等人,没事儿占个卜,看看凶吉。咱们只需察言观色,按着贵人的心思给出凶吉,荣华富贵不在话下!”
“也是!”
“快些,天黑之前务必赶到那里。”
“驾!”
二人打马疾驰。
过了一会儿,数骑紧随而至。
为首的是莫展,他下马,伏地侧耳贴在地上,片刻后抬头,指着左前方,“那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