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严嵩结束了今日的工作,准备回家。
严世蕃早就溜了,说是回家睡觉,可严嵩知晓,儿子此刻多半在某家青楼中。
“回了。”严嵩起身,艰难的反手捶打后腰。
“元辅。”
布帘被人揭开,一股冷风吹进来,接着进来的是崔元。
老驸马面色冷峻,“出事了。”
“何事?”严嵩举起手,“等等。”
他走过去坐下,拿起茶杯喝了一口残茶,“说吧!”
崔元搓搓脸,“京师名士刘发死在了青楼中。”
“嗯?”严嵩觉得不对劲,“刘发?老夫知晓此人,据闻手腕了得,死在了青楼中……”
“我的元辅哎!”崔元蹲在炭盆边上,伸手在上面烤,“是马上风!”
“那不正常吗?”严嵩笑道。
“可脖子上多了一把刀,从左侧穿到右侧。”
严嵩忙碌了一整日,此刻脑子里发蒙。他深吸一口气,缓缓看向崔元,“你是说……马上风是故意的?”
“就是故意的。”崔元说:“那女妓都被吓傻了,说是只看到一个黑影,随后就被打晕了过去。醒来就见刘发上下都在流血……”
严嵩缓缓起身,“那些人肆无忌惮刺杀蒋庆之,以为没有证据蒋庆之只能咽下这口气。”
“蒋庆之回到新安巷,看似偃旗息鼓,护卫们也大多在家。所有人都以为他认栽了,可转瞬刘发就死在了女人的肚皮上。同样是赤果果的谋杀,可同样寻不到和蒋庆之有关系的一丝一毫证据。”崔元说。
“这是悍然报复!”严嵩眯着眼,“把东楼弄回来,就说有急事。”
严世蕃被人从青楼请回来,不耐烦的道:“何事这般大惊小怪的?”
“刘发死于马上风,脖子上却插着一把刀。”严嵩简单说了此事。
“蒋庆之!”严世蕃眸子一缩,“我就说他怎会偃旗息鼓,原来是等在这。上午遇刺,晚上就弄死了刘发,这报复之快,多少人要为之脊背发寒……”
“此事会引发士林咆哮。”严嵩说道:“一旦京师士林展开报复,这朝中就要乱了。”
严世蕃喝了一口茶水醒酒,凝神良久,突然一拍桌子,“乱了也好!”
“嗯?”崔元不解,“为何?”
严世蕃说道:“两帮人斗起来,咱们看热闹之余,正好顺势扩张……”
“元辅。”一个内侍进来,“陛下吩咐,朝堂不可乱!”
内侍走了,值房里安静的吓人。
……
朱希忠起床了,洗漱后去了前院。
管事在前院等候,见他出来行礼。
“如何?”朱希忠问道。
“马老三亲自出手,下了祖传的秘药,最后一刀了结了刘发。”
“告诉马老三,京师天寒地冻,南边却颇为暖和,去歇息半年。”
“是。”
回到后院,朱希忠拍拍院子里的大树树干,眸色幽深。
“国公。”国公夫人也起来了,问道:“可是有事?”
朱希忠回头笑道:“庆之那边昨夜进贼了,我让人去帮衬了一把。”
国公夫人掩口打个哈欠,“庆之年轻,家中娘子也经验不足,回头我去看看,好歹整治一番那些不尽职的护卫。
这大年上的,万万不可大意。若是不成,家中就出几个老护卫去教导一番……
这长兄如父,国公既然是兄长,这些事儿都得担起来才是。”
“我有数。”朱希忠笑了笑。
“有数有数,上次给庆之说媒,结果一个都看不中。最终还是他自家选的娘子。”
国公夫人说做就做,早饭后就令人备车去新安巷。
朱希忠却叫来管事。
“涉嫌谋划刺杀庆之的都还有谁,一个个给我找出来。”
朱希忠眸色平静,“尽数弄死!”
……
“刘发死了。”
早饭前,徐渭来寻蒋庆之。
“我让孙不同带着人去盯着刘发,却看到有人潜入了刘发所在的房间,没多久出来,孙不同认出了那人。”
“谁?”蒋庆之问道。
“成国公府的护卫,马老三。”
蒋庆之眯着眼,“知道了。”
徐渭说道:“伯爷的这位兄长真是不错。”
“我知。”蒋庆之点头。
吃完早饭,国公夫人来了。
随行的护卫找到蒋庆之,说道:“国公说昨日这里进贼了。”
蒋庆之点头,“知道了。”
“庆之,庆之……”国公夫人来了,“这年底了,你这家中怎地不靠谱,竟然来了贼。你不知贼人也得过年的道理?每逢年底便是贼人出手的好日子,东家被盗,西家进贼……”
一番絮叨,上次被蒋庆之说话多的夏言刚好过来,见蒋庆之一脸微笑,耐心满满的听着,不禁骂道:“小子不尊老,上次说老夫话多。”
等国公夫人去后院,蒋庆之吩咐道:“还有一个是谁?”
徐渭说道:“京师名士,范固。”
“动手!”
“是。”
蒋庆之回身,“老富,让人去国公府,请了我那位兄长过来,就说正好嫂子在,我亲自下厨弄几道小菜,一家子聚着喝点小酒。对了,朱时泰那小子呢?”
富城说道:“在授课呢!”
“让他也来。”
蒋庆之走进后院院门,听着国公夫人爽朗的声音,微笑道:“鼎爷,这地儿真不错,不是吗?”
什么手机,什么WiFi,什么购物网站……
这一切都不重要了。
大鼎缓缓转动着,突然停滞了一瞬。
仿佛是电脑死机了一般。
接着又开始了转动……
第420章 在下徐渭
李恬抱着多多,听着国公夫人在絮叨。
室内烧着木糖,偶尔噼啪作响,火星飞溅。
“……庆之是个大喇喇的性子,只有有吃有喝,衣裳干净就成。可这是伯府呢!他还是墨家巨子,。这个世间只认衣裳不认人,该有的排场还得有。”
“另外,家中要小心。我管家多年,深知那起人的心思,你若是待他们太差,便会抱怨不停。你若是待他们太好,他们便会觉着你软弱可欺……
我知晓你是个心善的,可心善也得讲究个法子不是?若是不得法,便会纵容了那些人……”
国公夫人把自己管家的经验毫无保留的告之了李恬。
“最后便是家中的护卫,这个是重中之重。不瞒你说,国公府哪年不来几波盗贼?我刚嫁过去没多久,就有贼人摸了进来,偷了几个老国公喜欢的香炉,把老国公气得。
后来我不动声色查了,那一夜护卫偷懒不说,还躲着喝酒。我便令人每人送了一坛子酒水,外加一年薪俸,说国公府养不起这么多人,各自寻生路去吧!
好家伙,那几人不肯走,哭喊着说知错了。我本也心软,可老国公令人传话,说治家如用兵,霹雳手段方显慈悲心肠。那几人走后,护卫们果然都勤勉了许多。”
国公夫人喝了一口茶水,见李恬怀里抱着猫儿,几乎蜷缩着在椅子上,眼睫毛一眨一眨的,一脸期盼的看着自己。
“罢了,你就当故事听吧!”国公夫人也乐了,这时有人来传话,说蒋庆之令人去请老朱了,今日家宴。
“让庆之弄上次那个什么……”国公夫人想了想,“就那个用豆豉和腊肉一起做的,还有五花肉……下饭的好菜。让他做一个。”
李恬眼前一亮,“嫂子也喜欢那个?”
“豆豉那东西我历来不喜,觉着太臭,可和腊肉、五花肉,还有芋头这么混着蒸了,也不知庆之用的什么调料,芋头粉糯,五花肉有了腊肉的咸鲜和芋头的味儿,辅以豆豉,哎哟哟!这一吃就停不下来。对了,让庆之多放些芋头,今日我就拿芋头当主食了。”
“嫂子这么一说我也忍不得了。”李恬吩咐道:“让厨子再弄个煲仔饭,就拿那个海鲜的干货来弄。”
“好吃?”国公夫人问道。
“嫂子不知,那海鲜干货嗅着腥,可做出来鲜的……他们怎说?鲜的眉毛都掉了。”
等朱希忠来时,两个女人已经把饭菜安排的妥妥的。
一家子也无需避讳,便聚在一起用饭。
“大郎也会教书?”国公夫人见儿子迟迟才来,不禁笑了。
“人都是会学的。”蒋庆之说道。
“饿了!”朱时泰坐下就有些迫不及待,先拿了一块饼子,夹了几片红烧肉,又夹了些牛肉片放在里面,卷起来后,大口大口的吃着。
“慢些!慢些!”国公夫人看着心疼,朱希忠却笑道:“往日在家吃饭慢条斯理,恨不能随意吃几口就跑。最近这阵子却胃口大开,这是为何?”
“爹,娘!”朱时泰咽下食物后说道:“在学里吃饭可没那么多讲究。饭菜就那么多,你慢条斯理的吃,就只能吃残羹剩饭。”
“庆之。”国公夫人蹙眉,“既然艰难,为何不开口?回头府里弄些粮食过来。”
“嫂子,不是没有,是故意为之。”李恬笑道:“夫君说了,当年墨家穿着草鞋行天下,衣食简朴,类似于苦行僧。如今虽说不必如此,可作为墨学子弟,骄娇二气万万不能有。故而便让厨房每日按着人头做饭。”
“每日还得操练,先生也得跟着练。操练下来这人饿的前胸贴后背,吃饭都是抢着吃。”朱时泰已经干掉了卷饼,正在冲着红烧羊肉下手。
“抢着吃?”国公夫人看着朱时泰仿佛十日没吃过饭的模样,“那你回家为何慢条斯理的?”
朱时泰咽下食物,“二叔说,孝顺不是嘴巴孝顺,而是发自内心。在爹娘眼中,孩子永远都是三五岁时的模样,衣食住行都会担心。我若是吃的快了,吃的多了,就怕爹娘会担心……”
国公夫人看着蒋庆之,举杯道:“当初多少人说让大郎跟着庆之读书,会误了国公府,我也曾嘀咕,可你大哥说庆之这人别的本事没有,教导弟子的能力天下无双。我不信。
你大哥说,论聪明,这天下我最服气的是陛下。陛下都能把二位皇子交给庆之教导,你觉着自己比陛下聪明?如今看来,是我错了。这杯酒……”
蒋庆之举杯,朱希忠举杯……
笑声不断传出去,胡宗宪急匆匆去寻徐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