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义啊,这几年辛苦你了,”武怀玉要给他一笔特别奖励,直接赏钱一万,“阿郎,我现在拿的身股分红都有些太高了,而且这年节还俱有赏赐,实在是惶恐。”
“按约定,那也是你该得的。千金堂效益越好,你们分红自然也就越多。”
“阿郎,一个壮劳力长工,一年工钱不过是麦粟十石,加两季衣鞋而已,先前粮价斗米几百钱,而现在斗米才二三钱,小的可不敢再拿这么多顶身股分红啊,还请再减,”
赵义主动要求再减,一年拿个百来石麦就满足了。
“阿义,虽说一个长工一年也就挣十石粮,还得麦粟各半,再加两季衣裳,但我向来还是那句话,商行店铺经营,跟种地不一样。一个青壮长工,拼命耕地,也只能为地主种四五十亩地,还得地主提供耕牛、农具、种子等,他一年的工钱,要折到十亩地的产出,”
怀玉跟赵义算账,一个长工能给地主创造出的效益,其实也就是他工钱那么多,他还不承担风险,遇是灾害歉收绝收长工也不负责的。
但做生意不同,
一个初级伙计,其实在武家商铺里也就是一年十石粮左右辛金,年资久,办事好的工钱要高些,但伙计一般也不会超过二十石一年,各级掌柜管事要更高些。
武家给的顶身股分红,属于岗位绩效分红,商铺赚钱了,掌柜伙计们按事先约定好的比例,分到一部份。多赚多分,少赚少分,不赚不分红。
分红大头是东家的。
现在的如千金堂这样的赚钱铺子,特别是长安的那几家,初级伙计一个帐期大约能分到一万钱,到高级伙计可能有两万,各级掌柜的更多。
如今粮贱钱贵,斗米才二三钱,一万钱可以买三四百石米,三年一个账期,意味着折算下来一年的分红,顶的上工钱的十倍。
至于掌柜的,就更多了,大掌柜的分红能达到初级伙计的十倍甚至二十倍,大掌柜最高能拿到员工顶身股全部的百分之十。
这个分红是惊人的,可算起来,掌柜伙计们等拿到的,也不过是净利的两成,东家则占净利八成,赵义在千金堂能分到的,其实也就是总号分红的百分之二。
赵义原先管的产业多,现在摊子大了,则专心分管千金堂这块。
一行产业一个大总管,每行的各地分号,则又有大掌柜、二掌柜、三掌柜等分管。
赵义一个千金堂总掌柜,看似能分到百分之二的红利,可武怀玉却是拿百分之八十,何况分号的利润,赵义分不了,武怀玉却照样有八成。
还有宝玉堂冰玉堂等诸多盐茶酒皂诸多产业,武怀玉样样都分八成利润,这八成利润,还是扣除一切开销成本,甚至是把扩张开新分号的那部份扣除后剩下的净利。
赵义千金堂总号一年百贯钱左右的分红,就觉得太高了,还总提出要降低身股和掌柜的薪金。
“阿义啊,千金堂生意红火,每年能够带来巨大的收益,甚至还能拉动武家药材种植、加工产业,又有不少利润,总号口碑起来,分号也能带动,你这么辛苦,这分红都是应得的。”
“武家这几年家业扩张这么大,经营这么好,你跟众管事、掌柜们可是有很大的贡献,
我武家向来有功必赏,有债必偿。
要不然大家凭什么这么没白天没黑夜的拼命?
从长安到洛阳,从益州到扬州,从杭州到广州再到交州,甚至远走塞外,深入岭南,不就是因为有付出也会有回报吗?
你看以前东西两市,药行药肆多少家,咱们用了四年时间,已经超过那大小几百家成为行业之首,不也是因为大家知道越卖力,到时分红越多吗?
如果辛苦熬了好几年,从学徒到伙计,一年也还仅是几石粮食而已,谁还会那么卖力呢?
咱们早就约定好,我武家是东家,出了本钱,大方向我拿主意,但日常经营都由你们辛苦负责。
你们分的多,那我武家其实分的就更多,所以你们也别觉得钱太多不敢拿。钱多,也是大家赚来的,成本也都扣除了,到手的都是纯利。
甚至这些年咱们扩张迅速,很大一部份的收益也是直接用于扩张,并没有拿来分红的,
别说是一年能折到一百贯钱,就是哪天,你这个大总管的顶身股分红能达到一年一千贯,我也不心疼。”
掌柜伙计们顶身股虽然能分红占两成,但仅有分红权,并没有所有权,甚至这仅是岗位分红权,一旦离开岗位,也就不再享有分红。就算资历老,也顶多会在身故后,再赠送一个账期分红而已。
况且这分的又是净利,甚至经营所得,除去经营成本后,也还会拿出部份来开分号,这些划出去也是计入经营成本不列入分红的。
“阿郎,虽然不少门阀高门家的产业,也一直有这种身股分利,可从没哪家能跟阿郎这般大方豪爽,”
“钱是大家一起赚的,自然大家一起分,”
怀玉让赵义收下那万钱赏赐,“可以再纳房妾,你还年轻,应当多生几个娃,人丁兴旺,才能家业长久。你是最早跟着我,为我奔走的老人,不能亏了你。”
樊玄符和李清陪在怀玉身边,听他跟赵义说那些,两个女人对于丈夫给掌柜、伙计们身股分红,甚至一次给赵义一万钱的赏钱,都没半点干涉。
有舍才有得,武家这几年扩张这么快,正是凭着这招,无往不利,上下用心,十分卖命,大家不仅是为东家做工赚工钱,也还是为自己赚红利。而且武家现在好名声扬出去,也吸引了许多优秀的人来投效。
看似武家让出了不少利润,可实际是武家赚到更多。
樊玄符可是管家大娘子,对这些清楚的很,而李清嘛,永康公府长大的,又哪里不知道这里面的底细呢。
望着清河两岸平原上那一片金黄的麦浪,樊玄符倒没太多高兴的,现在种麦种粮基本没啥收益,武家买田蓄奴建庄子来种粮,那就更得亏,各庄子现在主要还得靠搞点养殖,养猪牛鸡鸭,养蚕织布,或是搞点农产品加工才能赚一点,可买地买奴买牛置办农具建庄子等前期投入太大,武家工商这块赚的钱,除了拿来继续扩张,剩下的钱,基本上都投入了庄园田地这无底洞中,
“明年三原的庄子干脆也种棉花或是药材算了,种粮还得亏钱,”樊玄符道。
怀玉笑笑,“这可是关中最好的良田,不种麦子种棉花,那得被群起攻击,口水都能淹死,平原上还是种麦子吧,这可是上好水浇地。棉花还是种到干旱的塬上去,或是以后干脆种到地广人稀的新开拓边地去,塬上多种点红薯土豆养猪。”
(本章完)
第650章 祖孙三
2023-10-10
又是一年收麦时。
今日武家率先开镰,往年的麦客也全都来了。
武家也依旧是大早就宰了猪杀了羊准备。
武怀玉换了身衣服与老武他们来到地头,带头割了几行麦子。
关中最肥沃的渭北白渠平原,一片金黄,
“今天新粮啥价?”
“比去年高点,斗米四五钱,”老武对儿子道,
今年新粮价格普涨了一钱左右,其实都是因为朝廷托市,常平仓在各地大量加价收粮,经过战乱之后,朝廷和地方官仓里都较空虚,朝廷舍得下本储粮,比市价高,百姓也自然愿意把多余的粮食卖给官仓。
“涨了一点,但也不多。”
这个粮价,还是挺贱的,对于城郭买粮的百姓来说,低贱的粮食自然是好事,但对于种地的来说,还是太低。
武德初年匹绢一斗米,贵的离谱,百姓饥饿,而现在一匹绢得粟十余石,却又贱的离谱。
粮价太低最大的结果,就是百姓穷,毕竟大唐绝大多数百姓都是种地的,超低粮价,使的百姓地里产出剩余,根本就不值几个钱,没有购买力,工商凋敝,城邑萧条。
好在现在这两年,大唐总体来说,政通人和,既边疆安定,内也没什么大灾荒,部份地方的小灾小害,也能调拔粮食救济,对比隋末和武德朝时,大家感觉还是很好的。
“咱家去年收了那么多粮食,今年还收么?”
“收,这么便宜的粮食,能收多少就收多少,反正也不费什么钱。”
武家现在是大地主不假,但好多地都在边地,亩产较低。边地屯田垦荒产的粮,主要用于开中支边,换取盐引,做盐生意。
内地田庄产的粮,每年除和粜部份给朝廷,以及交税交义仓粮外,剩下的武家都是储备着。
储备粮,一些拿来借贷给有需要的百姓,适当的能收些利息,一些也可以自己加工,在城市粮铺出售,或是酿酒,还有些供给自家工坊商铺。而一些粗粮杂粮,则用做饲料养殖。
比如说灾年老百姓的救命粮高粱,这玩意太平年月很少有人吃,太难吃。但产量较高,种植量是不少的,不是饥荒的时候,一般是用来酿酒或是做牲畜饲料。
“粮食多了,咱也多开几个酿酒作坊,”
粮价甚贱,匹绢值十几石粟,对于大地主来说,武家也得想办法转化粮食,提高价值,酿酒无疑是最好的一种办法。
“酿酒倒是赚钱,可现在酒榷严厉,酒税太高了。”
如今贞观朝,盐茶酒糖这几样都是实行官榷制度的,朝廷每年从中获利极多,拿这酒来说,各地设立了酒局,垄断了酒曲制作和售卖,大部份酒也都是官方酿造出售,除非是私人自酿自喝,一般不许酿酒出售的。
如武家要酿酒出售,也得先取得酿酒牌照,若是自己制酒曲,还得另外取得一张牌照,这牌照很贵,另外卖酒征的税也贵。
而其它没这能力的,不管是贩酒销售,还是在酒楼饭店卖酒,那都离不开朝廷酒局,从酒局买酒,这买来的酒跟盐一样,税已经加在里面了。
这一套专卖制度,使的朝廷垄断了酒的大部份市场,既赚了酿酒、制曲的钱,同时也征了笔酒的重税。
其实这还是武怀玉原先推行的,目的自然是增加财政收入,解决财政空虚的问题。
这一套连招还是挺管用的,要不然李世民现在也没钱加价大量和买粮食储备。
武家买牌酿酒销售,交的税挺高,但一般人还没这资格,因为朝廷不是来申请就给牌,是有限制的。
比如长安,仅颁了七十二张酒牌,可以酿酒出售。
甚至这酒牌也分地方和全国通用的,总共分全国、道、州、县四级酒牌,不同的酒牌,只在相应区域内销售。
县牌的钱交的少,但也只能在本县销售,不能跨区。全国的牌最贵,可以全国通行售卖。
武家的酒牌就是全国通用的,交的钱多,但武家的酒现在有许多品种牌子,卖的都不错,口碑挺好,所以还有不错的利润,就算交大笔牌钱、税钱,仍有不错收益。
武家酿酒既是供给自家酒坊、酒楼自卖,也售给其它酒商、酒楼,甚至每年还得和卖不少给朝廷,让他们也做个中间商却赚笔。
现在许多商家都是或专门酿酒,或专门卖酒,如武家这样规模的较少。
在县以下的乡村草市等地,那种极小规模的酿酒,朝廷倒也是睁只眼闭只眼,管的不严,往往给里正县吏市令交点钱就行,一般都是一年一交或是一年两交,相当于包税,当然这钱并不会进国库,而是进县衙,成为官吏们的一笔额外收入。
“酿酒好,利润高。”老武道。
酒的成本低,利润高,尤其是如武家这样酒又有名的,特别是那些白酒,什么地瓜烧、柿子烧、秋梨烧什么的,又或是高粱烧,都是以杂粮为主酿造,大唐贵族士人都不喜欢喝这种酒,
但底层百姓,尤其是四边蛮夷们却喜欢喝,对胡贸易本来就赚钱,武家的白酒跟茶糖一样,现在成了对蕃胡蛮夷贸易的几件宝,利润高的吓人。
“其实这么说来,要是粮价一直斗米四五钱,对咱们来说倒好处更多些,”老武笑着算账,武家虽是大地主,种粮大户,可武家作坊、铺子多,雇佣的人也多,甚至大宅门里仆役也多,这么多人的口粮每年就是好大一笔,粮价低贱,就等于这些仆役伙计们的使用成本降低许多。
再则武家酿酒这块,用的粮食也多,粮价低也就使酒的成本低,利润自然提高了。
种杂粮养猪养鸡,都能多赚钱呢。
天气很好,晴空万里,
麦客们在奋力挥动镰刀收割,麦客们来武家收过麦子后,现在每年都是肯定要来武家的,毕竟武家大方,不仅伙食最好,而且给钱也大方,每次他们量麦地,量多少武家也都不会跟他们争,
甚至如果麦子有倒伏的,武家都会主动加价。
石守信一身长衫,站在树荫下,随从阿郎,看着那些麦客们挥洒汗水,也不禁想起两年前他也是一样。
而如今他不仅变化巨大,读上书骑上马,甚至朔方老家的亲人日子都过好了,二郎给他的赏钱,他寄回家,还帮着家里买了地。甚至因为他成了宰相的亲随,他家在老家也得到刺史、县令们的照顾,按丁分到了田地,还有族人也进了州县衙做事。
如今一家已经不再困顿,过上了体面人的日子。
“石头,回家催下送饭了,太阳酷热,大家早点吃了,树荫下休息,避下这正午的毒日头,晚点再继续收麦。”
“好的二郎,”
石头骑上马回去通知送饭,
武家收麦的饭依然很好,猪肉臊子面、羊肉汤,还有蒸饼。
天不亮就下地来收麦的麦客们,都已是忙碌辛苦了半天,全身都早汗湿透了,大家出来做麦客,就是赚这点辛苦钱,按亩计钱,收的多赚的多,三三两两亲朋好友结一组。
武家向来大方,清晨出工前,就招待大家吃了早饭,每人几个武家包子,里面还有肉和菜做馅。
忙碌半天肚里空空,饿的前胸贴后背,顾不得乘凉息汗,
武怀玉拿着大勺,给大家打饭。
先来一大碗面条,然后再来满满一大勺的猪肉臊子,这臊子做的很好,一眼能看到许多肉。
昨后半夜现宰的肥猪,新鲜的肉,肥瘦一起切成肉丁,入锅煸炒,加入生姜、食盐,放点辣椒面、胡椒面,再加点陈醋,煸出油炒透炒香,再加上点豆腐、鸡蛋皮、几样时蔬炒好。
一大碗铡面打底,再来上汤,然后浇上满满一勺香的很的臊子。
“先吃,不够再来添。”
麦客们看着那油汪汪的面条,还有那些肉丁,喉咙都忍不住吞口水,太诱人了。
“谢相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