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偷鸡不成蚀把米,亏的要尿血了!”
“现在他也不收稿了,因为收了也没用,索性东家有先见之明,将价格又给拉回到五文钱一篇稿件,以后他们再想投稿,只能投给咱们了,他们没得选。”
就在王德发得意忘形的时候,一道淡淡的声音从小院门外响起。
那是朱厚照。
朱厚照背着手,风轻云淡,轻飘飘的道:“你又如何确定,这不是我与小老弟故意为之?”
“老王,你还没看出来吗?”
“我们在给对方下套,将他当做猴子耍,当做傻子逗。”
“伱真以为,我们无缘无故抬高稿件价格是扰乱市场么?错,大错特错!”
“我只能说你目光短浅了,我们这是故意让对方多花钱收稿啊!”
“你只看到了结果,却没仔细想里面的商业博弈多么凶险,你不妨好好想想。”
王德发沉默了一会儿,忽然倒吸凉气,旋即肃然起敬!
是啊,他只看到了结果,他以为这一切都是巧合,可哪有这么多巧合?
这就是实打实的商业斗争啊,几乎是降维打击碾压一般的商业斗争胜利!
“可是,这和小朱公子你有什么关系?”
王德发一句话,差点让朱厚照有些站立不稳,忍不住剧烈咳嗽起来。
你这老狗,不会说话就把嘴巴闭上吧你!
“你没事啦?没事赶快把稿子拿去刊印去!”朱厚照气咻咻的指着王德发。
王德发哦了一声,道:“好吧。”
陈策叫住王德发,不忘叮嘱道:“去告诉那些撰稿人,此前投给对方的高价稿件,我们依旧五文钱收,可以让他们再投一份过来。”
听着陈策这话,王德发和朱厚照忍不住嘴角一抽。
这……太狠了啊!
人家用五百文一篇收的稿件,现在全部成了废稿,肯定没有刊发的可能,结果你现在用五文钱把人家五百文钱的稿件又收回来了。
这搁谁,恐怕都忍不住骂娘了。
这比伤口撒盐还要狠!
当然了,实际情况更无情,因为陈策知道,傅元所付出的代价不仅仅是这些稿件的价值,还有他整合收购的那些书铺商人付出的成本,那边才是大头。
按照陈策估算,傅元这一次最少损失数千两银子。
不过不要紧,他不是一直自诩有钱吗?
相信这点小损失他能承受得住吧?
等王德发走后,朱厚照终于忍不住开口询问陈策,道:“小老弟,刚才人多,我没好意思问。”
人多吗?
不就王德发一人,哦,还有一个刘瑾,反正在你眼中刘瑾也不算人。
“嗯,你问。”
朱厚照搓了搓手,迫不及待的道:“你早就算出来了朝廷不会再准许其他商人入场了,这我知道。”
“可你为什么会算出来?”
“别告诉我是道德经卜卦卜出来的,我不信。”
朱厚照事后研究过这玩意儿,都是假的,算十次就没一次准的。
不过他也不在乎小老弟忽悠自己。
这次他真想知道陈策究竟怎么提前算出来的。
陈策笑了笑,耐心对朱厚照解释道:“其实也不难估算。”
“报社这个行业传播话语的分量太重了,若是经营这个行当的人多了,朝廷难免会难以控制。”
“一旦报社野蛮发展,脱离了朝廷控制,最后说不定会成为有心人的政治工具。”
“那么朝廷能做的事只有两件。”
朱厚照忙不迭问道:“哪两件?”
陈策道:“要么立法,要么朝廷单独控制我们这一家。”
“前者不太可能。”
朱厚照挠挠头,狐疑的道:“为啥?”
陈策道:“国朝一直不重视商业,如果让朝廷单独对报社行业出个管控条例,那些清贵的读书人士大夫们会愿意么?皇明祖训不是摆设,商人的地位不应该被抬高。”
还有更深层次的原因陈策没对朱厚照说,你的父皇也不会准许更多人进场,有你这个宝贝儿子掌控顺天报业就足够了。
朱厚照深以为然的点头,淡淡的道:“不错!和我想的也差不多。”
陈策习惯了朱厚照的嘴硬,都这个时候了,他还能给自己找补,也是人才了。
“好了,报社会回归到正规,你现在不用担心了。”
朱厚照红着脸道:“我可没担心过。”
“噢噢,对,你没担心过。”
朱厚照道:“真的!”
陈策点头:“嗯嗯,真的。”
朱厚照:“……”
表情幽怨的看着陈策,朱厚照忍不住腹诽,小老弟,你变了,以前是看破不戳破,现在直接敷衍我了,装都懒得装了。
这让我很受伤啊。
等朱厚照离开槐花胡同回宫后,陈策便独自来去了后院通济渠钓鱼。
一名白衣公子顺着河堤走来。
只是这一次,他没有了往日的骄傲,整个人仿佛一夜之间苍老了许多,眉宇间的自信褪去,取而代之的是颓败,深深的颓败。
傅元默默的站在陈策身后,看着他在钓鱼,沙哑的开口道:“这一局,你赢了。”
“再来下一局吧!”
“就用你的学生唐寅做赌注!”
第142章 偏执狂
傅元是个疯子。
最起码陈策是这么觉得的。
他输不起,一点点都输不起。
天才总是偏执的,偏执到疯狂。
傅元见陈策不为所动,强忍着怒火道:“我可以直白的告诉你,我要在这次会试中毁掉你的学生唐寅!”
“我会让他后半生抬不起头,让他意志消沉,毁掉他的人生。”
“他是你的学生,伱该拯救他!”
陈策侧目看了傅元一眼,语重心长的道:“傅公子,输赢真就那么重要么?”
“没有人是常胜将军。”
傅元道:“那是失败者的借口,而已!”
“就赌你的学生唐寅,猜猜我会对他做什么?”
陈策摇摇头道:“我没想和你赌过啊。”
傅元粗重的喘息道:“没想和我赌过?你将我当傻子在耍,从始至终!这叫没想和我赌过?”
陈策反问道:“不是你先对我动手的吗?来而不往非礼也。”
“至于唐寅的事,我不想管,也管不了。”
“就当你赢了吧。”
傅元冷笑道:“什么叫就当我赢了?就算赢,也要和上次一样,在相互算计中堂堂正正的赢!”
陈策耸耸肩道:“那我算计不过你,这总行了吧?”
“你!”傅元指着陈策,冷冷的道,“我会让你出手的,我一定会让你出手的!”
这个疯子,简直神经病一样。
……
从正月十八之后,日子恢复了往日一样,傅元也没再来找过陈策,好像消失了一样。
他也没找陈策的麻烦,更没有用自己父亲的官场关系来找陈策的麻烦。
报社也开始有条不紊的运转,失去所有竞争对手后,报社收入虽算不上日进斗金,但也收入不菲。
二月二龙抬头这天下了一场雨,弘治十二年会试如约而至,数千举人天不亮齐聚顺天府贡院前。
陈策今日天不亮就起来了,背着手默默的站在人群最后方,目光盯着意气风发的唐寅,不知想些什么。
徐经发现了后方拐角处独自撑伞站立的陈策,想过来打招呼,陈策微微摇摇头,示意他不要过来。
大概一个时辰左右,顺天府外的所有贡生全部进入考场内。
陈策这才撑着雨伞回去,路上,他发现了一处胡同内,一名犹如丧家之犬的男子呆怔的坐在雨中,神色落寞,黯然神伤。
陈策举着油纸伞,一袭青衣长袍走了过去,给对方撑起了雨伞,问道:“杨兄,怎么坐在雨中?”
杨玉振迷茫的抬眸,春寒料峭,衣衫全部湿透,竟不觉得冷,双目无神的看着陈策,忽然嚎啕大哭起来。
“你说的对,你说的对啊!”
“最毒妇人心,最毒妇人心!”
“我该死,我该死啊!”
陈策想了想,道:“我请你喝酒,走吧。”
杨玉振呆呆的跟着陈策来到酒馆,让店家给他买了一套廉价的衣衫,然后看着杨玉振不断的灌酒。
断断续续的,他将近日遭遇全部告知了陈策。
杨父这段时间回老家祭祖,杨家在顺天府的书铺生意全部交给杨玉振打理。
前些日子,杨玉振听了银瓶儿的话,和一名书铺供应商签订了单向进购书籍的契约。
契约生效之后,对方就开始不断拉升书籍的进货价格。
后果显而易见,杨玉振家的五间书铺全部被对方以这种方式蚕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