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的齐主高洋,也不复称帝初期的豪勇好斗,听到此类谏言不少,竟也真的派遣一路使者,准备前往虎牢城去招抚司马消难。
只是使臣还没有出发,便又传来更加准确的消息,司马消难非但据城反叛,而且已经向西魏投降,并且西魏开府郑伟也已经率军进入虎牢城中协同守城。
如此一来,便意味着事情已经彻底没有了转机,之前那些劝谏缓图的臣子们自是连忙闭嘴,看这情况如果再多嘴的话,少不了要引火烧身了。
而齐主高洋自然也是怒不可遏,当即便着令武卫大将军綦连猛与高阿那肱率领两万禁军南去,汇同河阳行台斛律光一起进攻虎牢城。
可是当这支人马刚刚抵达河阳、还未及过河的时候,洛州刺史独孤永业便进奏宜阳、关南等地皆有魏军动向,似乎是要大举进扰河洛地区。同时更有西面的消息传来,西魏大丞相李伯山于其国中征调大军三十万,不日便要兵出潼关,浩浩荡荡的杀向河洛而来。
人的名树的影,如果说有一个人单凭名号就能让北齐君臣心生惊疑忧恐,那绝对非李伯山莫属了。所以当这一消息被奏报上来时,便仿佛一支火箭直冲北齐朝廷之中,沿途凡所知晓此事者,全都变得紧张不已。
当然除了忧恐之外,也有人表示质疑:“羌贼当真有三十万精兵劲旅?”
“应当是有吧,羌贼虽然前有败绩,但李伯山却治才卓著,更兼其人典兵素来不以胡夏为限,多取夏人充其甲伍。纵然数不至于三十万之巨,但十几、二十万应是不难。况且李伯山天下名将,今统军亲征,其名当巨万师旅,也未为狂言啊……”
当然,眼下最重要的还是要如何应对这一次的危机挑战,再计较西魏那几万、十几万的兵力差额也没有意义。
而齐主高洋对此也未敢怠慢,在得知此讯之后的第一时间便将担任冀州刺史的平原王段韶召回朝中,并几名宗王商讨对策,包括正自居家服丧的彭城王高浟也被夺情起复、重新任命为司州牧。
一时间,整个北齐朝堂中都充斥着一股紧张凝重的气氛,有资格发表意见的那自然是争相上书,希望能够进献智计以纾忧解难,没有资格参议大事的则就纷纷翘首以待,希望朝廷能够尽快拿出一个方案以解决当下危机。
(本章完)
1044.第1042章 据河以待
1044.
邺宫东阁中,齐主高洋侧卧御床之上,脸色略显苍白、眼神有些涣散,左右宦者宫女小心翼翼的侍立两侧。殿中群臣也全都敛息凝神、沉默不语,更不敢东张西望。
唯有一名中年人恭坐御床一侧,正自悬臂提笔飞书,待到写完之后,不待墨迹干透便将纸传示于上并恭声说道:“至尊所以神昏,乃酒气侵于脏腑、发邪于中所致,需以此汤药疏邪归正、泄浊扬清,自可祛除疾病,神清气顺。”
方才正在议事中,皇帝突然情绪激动以致当场昏厥,自然将殿中群众吓得不轻,忙不迭召集一众御医入殿诊治,之前数人对此病症都战战兢兢、束手无策,唯有眼前这名医师徐之才先为熨治,使皇帝苏醒过来,然后又开出这一剂药方。
此时侍立一旁的常山王高演入前接过药方,想要再召其他御医传示辨识如此用药是否妥当,却被刚刚恢复一些精神的高洋摆手制止了:“前者庸医施术尚且不敢,又有什么才能见识能辨优劣!之才医术精妙,朕信得过他,速速着员煎药进来,勿阻商讨国事!”
高演闻言后连忙点头应是,转手将药方递给了旁边的宦者,然后自己便也连忙退回席中坐定下来。
不多久便有汤药奉入进来,高洋在宫女侍奉下将那汤药一饮而尽,不多久精神便肉眼可见的好转起来。他自御床上站起身来,指着那医师徐之才大加夸奖,授官为散骑常侍并且大赐钱帛。
殿内群臣见皇帝状态转好,各自也都松了一口气,平原王段韶又起身说道:“陛下尊体欠安,不如归宫妥善休养,外事……”
“不必不必,朕体中不妥,俱放纵饮酒所致。羌贼所以欺我,此恨当真刻骨!自即日起,宫中酒具一概禁毁,大破羌贼之前,宫人并朝士百官俱不得饮酒!有司若察罔顾国危而放纵饮乐者,不得隐瞒包庇,一概加以严惩!”
讲到这里,高洋情绪又变得有些激动。近年来他一直在放纵自我,等到真的危机和挑战来临时,才察觉到这被酒色掏空的身体对他而言已经成为了一个极大的拖累,不要说再如早年那般驰骋沙场、痛击敌人,到如今正常的临朝视事都开始受到影响。
其实过往他也并不是没有尝试过戒酒,只是往往因为各种原因半途而废,一直没有坚持下来。
可是这一次西魏大举兴兵来犯可不是什么疥癣之疾,如果真的应对不好或许就会令国力大损,所以高洋也不敢再作等闲视之,不敢让自己沉迷在酒精的麻醉中。为免自己再受到引诱从而勾起酒瘾,他索性直接制造一个禁酒领域。
闻听此言,殿内虽有几人面露难色,但大部分还是面露欣慰之色。之前几年皇帝陛下种种英明果敢的表现仍是让人记忆深刻,如果能够借此契机改掉荒淫酗酒的恶习,在其英明领导下国中群众矢志一心,应对眼前的挑战也未为困难,家国社稷甚至都有可能因祸得福。
抛开这些后计不说,眼下最重要的还是如何应对即将到来的西魏大军。
扶风王可朱浑元前与斛律光争权夺势、仍留河阳,但在得知西魏李伯山将要举兵大寇而来的消息后,便亲自入朝将消息奏告朝廷。
可朱浑元坐镇河阳多年,对于河洛间的形势最为了解,讲到此番如何应敌自是颇有发言权,因此他便率先开口说道:“羌贼之前屡犯河洛,虽然频有胜绩,但也难免折戟于河阳。此番复引大军来攻,则其图据河洛之心必然甚坚。如若师旅贸然渡河与战,胜负着实难料。
以臣愚见,应当趁其贼众未至,大置重兵于河阳一线,并兼防守轵关、齐子岭以阻河东之贼。如此贼军纵然得据河洛,亦难得寸进,河洛当下正逢新春、补给难得,崤函道险,运输艰难,其大军费巨,必难久驻,待其粮尽求去,则我大军追掩、直击其后,可得全胜!”
听到可朱浑元这么说,在场有几人也都面露赞同之色。之前李伯山仅仅数万师旅,在河洛之间已经是如入无人之境,如今几十万大军气势汹汹而来,任谁与战心里都不免有些犯嘀咕。
据河以守虽然有点掉面子,但起码可以暂避敌之锋芒,安全性更高。别的不说,就拿斛律金来说,当年据守河阳北城便成功阻住了李伯山的前进步伐,可是在之后过河到金墉城据守,结果就被李伯山攻破城池、被逼自杀。
但别人还没说什么,同样参加今次会议的斛律金之子斛律羡便开口道:“扶风王是否忘了当下北豫州已经投敌?贼若进据河洛,东可经虎牢进扰梁、郑,南可经三鸦交通沔北,言何补给难得?”
虎牢城乃是联系河南与河洛地区的重要通道,梁州所在大梁城便是后世的开封汴梁,而郑州则是由颍川所在的颍州所改设。
这两处都是河南精华所在,但本身却并没有驻扎太多军队。诸如旧年战败于江东又被解送关中斩首的张保洛,出征之前便担任梁州刺史。
虽然之后朝廷又委派了新的州郡长官,但是损失的人马并没有完全的补充恢复,主要还是仰仗当地州军与豪强部曲维持治安。司马消难反叛后,魏军能够从襄城顺利进入虎牢,也体现出河南各地的防务形同虚设。
至于沔北那就更不用说了,本身就是李伯山重点经营的老巢之一,李伯山几次纵横河洛便是从沔北起兵,经三鸦道进入河洛地区。可朱浑元说西魏大军进入河洛后便难作补给,根本就不能成立。
斛律羡在指出可朱浑元这一计策的漏洞后,更进一步的又说道:“之前北豫州新叛,家兄便持计从速定乱,扑灭虎牢城叛情之后,贼于此境便有失策应,纵然恃强复至,亦可从容……”
他这里话还没有讲完,便被杨愔开口打断道:“事已至此,当下所计之重乃是如何应敌,前情追究可以战后细论。”
真要说虎牢城没有从速定乱,那就不只是可朱浑元与斛律光的争执了,朝廷这里还曾倡议要招抚司马消难呢。虽然杨愔并未持此见解,可真要细究起来,朝中情势必然也要乱成一团,所以眼下还是就事论事、不要翻旧账为好。
“臣之进言,非为追究前事,只是进告至尊与诸公,河洛之地决计不可轻弃啊!贼今势力不同往常,旧者黑獭不过是武川贼顽,纵然进退伊洛亦难持久。然则李伯山乃是洛下名宗旧姓,关东人家争与媚好。旧者便不乏关东汉儿争相附之,今若由其进据天中旧府,则邺下能安、河北能安?”
面对杨愔的发声阻止,斛律羡眉头微微一皱,旋即便又开口说道。
等到他这番话讲完,殿中的气氛顿时变得微妙起来,杨愔等几名汉臣皆皱眉不语,而其他人望向他们的目光则多多少少有些不善。
段韶察觉到殿中气氛有些微妙,便起身开口说道:“扶风王引据前事,丰乐着眼今忧,所论俱是切实。河洛之地的确不可轻弃,贼当下征师尚未毕至,可以先遣精锐之众扫荡豫西,凡贼师有前军轻探于外者,皆予痛击。同时国中集聚盛旅沿河增驻,三台之役且罢,以应当下战事所需。”
邺宫三台前后用役近三十万之巨,本来预计要在今年下半年完工。之前便有朝士劝谏实在没有必要兴建三台,但高洋对此一直置若罔闻,此时听到段韶作此建议,他便也点头说道:“三台之役可罢,丁卒移守河防。”
有了一个具体的应敌思路,那么接下来讨论就比较顺利了。
首先是在河洛阻敌这一部分,河阳加上河洛之间原本驻军在五万左右,金墉城并周边诸城戍在两万人上下,河阳三城则常驻甲兵三万多人。之前武卫大将军綦连猛与高阿那肱又率领两万禁军前往,如此一来,河洛方面可投入的兵力便达到了七万人以上。
另外,徐兖之间仍可招聚几万甲兵西向参战,如果在河洛地区阻击魏军前锋的战事顺利的话,来自山东的人马便可进击虎牢,东西夹击的解决这一叛乱源头。如此一来,单单当下可以投入此战的兵力便达到了十万人以上。
至于据河以守的人马,当然越多越好,如果前线交战顺利的话,还可随时加入作战。即便前线交战不利,也要保证河防牢不可破。
对此曾与西魏交战的平秦王高归彦提出建议,国内起码还要征调十万大军,其中五万人马安置河阳一线,另外五万人马则需备变邺都。
因为如果河洛方面阻敌不顺利的话,使得魏军得以进据河洛,并与北豫州连成一片,那么敌军的渡河地点可就不止河阳一处了,可以直接进入河南地区寻求地点和机会渡河直击邺都。
1045.第1043章 落跑天子
1045.
高归彦这番想法颇有几分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的意思,但刚一提出来,顿时便获得了数名宗王以及大臣的发声附和。
安全感是每个人都需要的稀缺资源,过往北齐国力鼎盛、罕有旗鼓相当的对手,对此需求还不怎么迫切,可是现在遭受强敌来犯,忧患意识自然陡增。
虽然河洛方面将会投入十万大军阻击魏军,但战果如何实在是难以预料。而一旦发生高归彦所说的这种情况,那对邺都的安全便是一个巨大的威胁!哪怕发生的几率再小,但只要有可能发生,那就必须要加以重视!
须知邺都可不像晋阳那般拥有着绝佳的地理优势,其城池本就坐落在平坦辽阔的河北平原上,周遭罕有山川为阻,如果没有强大的卫戍力量镇守于此,一旦敌军在河南某处登陆于河北,那对邺都周边局势所造成的动荡将会是灾难性的!
甚至就连本身有重兵驻守、而且山河阻遏的晋阳城,当年也曾被李伯山直接寇入其中,洗劫一通后扬长而去!
晋阳诚然是北齐最大的军事重镇,但邺都也是真正的国都与行政中心,一旦邺都遭受袭扰,整个北齐国家的统治都要受到动摇。而且一众高氏宗王与大臣朝士们家业都在邺都,当然也希望邺都的安全能够有所保障。
征集十万人马,对于北齐而言倒也并不困难。尽管几年前的几番战事结果都不甚理想,损失了大批军众,但北齐所控制的乃是天下人烟最为稠密的地带,底子厚也经得起折腾,否则这两年也不会继续保持着高强度的征丁役作。
可是如果要在短时间内便集结十万师旅,难度还是比较大。冀州的人马召集需要一定的周期,幽州等地倒是驻扎着数万汉儿勇士,可是这些人马召回内地的话,又会造成边防漏洞。库莫奚等始终不恭,如若察觉到北齐边境防卫空虚,想必就会趁火打劫的内侵。
历数一番,想要在短时间内便让这十万师旅就位,最方便快捷的方法莫过于直接征召晋阳兵。晋阳兵本身就直接聚居生活在晋阳周边的一干兵城当中,一纸书令便可调遣,省去了再作召集征发的流程,而且晋阳兵作为北齐最为精锐的武力集团,这样的大战自然也是不能缺席。
但晋阳兵的数量统共也不过只有十几万,而且也并非全都处于待命状态,仍然承担着不同的镇戍任务而分守各方,实际上晋阳当下能够直接调用的也不过只有七八万人出头而已。如果再考虑到晋阳本身同样也需要留有一部分兵力驻守,那么当下能够调用的兵力则就更少了。
“此番交战本身便是次第受敌,并非一拥而至。当下河洛之间师旅已经足够阻扰羌师进军,后续再观战况如何,陆续增兵即可。晋阳师旅当下可以先发三万,并臣此番归朝所率两万冀州军士,可以先赴河阳驻防。其后再陆续征调人马聚于邺都以待后续,时亦未晚。”
段韶当然也不同意高归彦等人所倡议诸军必须立即就位的说法,此番变故他们北齐本就是被动应敌,筹备作战方面处于后手,循序渐进、按部就班的征调卒力即可,如果太过急促反而会给国中造成许多不必要的惊扰。
“不错,徐兖之师征聚出战,本来就有困击虎牢、防备贼势东窜之效。如若心忧邺都不稳,晋阳师旅可以先下平阳,河洛战事若当真不利,士马再循乌苏道东出滏口,未为迟也!”
可朱浑元虽然每与李伯山交战时常常心里犯嘀咕、总是忍不住作保守之计,可是也觉得河洛战事未分胜负之前,邺都的安全没有必要太过担心。
李伯山虽然用兵如神,但他毕竟不是神,就算在河洛再创胜绩,也难以率领大军直渡黄河而进入河北。晋阳的人马可以先赴晋州以待命,观势不妙再作出击也并不算晚。
但他这里话音未落,今天有点跟他卯上了的斛律羡却又开口说道:“若是必须大出晋阳师旅,当早为计。顿于晋州、不进不退,徒增忧扰。况且晋阳旧祸亦不可忘,突厥乌尊可汗颇借羌势,此番会否趁机来犯亦未可知,扶风王欲出晋阳师旅以处闲地,意欲何为?”
“那你觉我是何计?你父养你多年,独不曾教你我是何人?”
任谁被连番挤兑心里都难免不爽,更何况可朱浑元乃是跟斛律金一个辈分的人,这会儿听到斛律羡别有所指的话,便忍不住心中的怒火,瞪着斛律羡怒声道:“当年老夫趋义入国,远行万里不辞辛苦,黑獭虽凶亦难阻我,今竟不为斛律小儿所容、邪言伤我!”
众人眼见这一幕,忙不迭又纷纷发声相劝,段韶上前拉住仍待瞪眼反驳的斛律羡、一直将之拉出殿外,这才算暂时平息了争吵。
但是今天的会议注定不能平静,就在众人还在商讨征兵驻军的细节时,突然又有一道急报送入邺宫:南朝徐度率军自京口北渡,率军滋扰广陵。
此时距离司马消难举州反叛才只过去了半个月的时间,西魏纵然是与南陈有所合谋,时间上来看也根本不够。因此南陈这一番入侵必然是出于自己的想法,而这才更加的让人头疼。
南陈既然主动的进犯淮南地区,那就说明其国中当下并没有其他扰患干扰其军事行动,而且也体现出南陈对于淮南之地的渴求,国中情势稍有缓和便立即渡江来犯。
所以也就意味着,如果南陈知晓更多如今北方的情势之后,必然会投入更多的兵力来犯,以期望能够趁北齐应接不暇之际收复淮南领土。
而今正以东南道行台尚书、东徐州刺史而坐镇下邳的封子绘便奏告朝廷,希望朝廷能够调使青徐等诸州武装入驻彭城等地,从而防备南人侵扰淮北诸地。
当这一情况传入殿中的时候,殿内众人无不面面相觑。原本他们还盘算着要将山东地区的军队调入河南,结果征令都还没来得及下达,南陈便已进犯淮南,这不免顿时便给人一种捉襟见肘、墙倒众人推的窘迫感。
然而这也怨不得南陈,且不说国与国之间本就乏甚道义可言,之前北齐趁着南朝内乱的时候、对南朝所进行的威逼压迫和侵犯那也是非常深重。如今自己不复强势,被人报复回来也是理所当然的。
“区区岛夷,竟然也敢妄犯大国!”
高洋在听完这一情况后,本来一直都在压制着的情绪顿时也有些压不住了,直接拍案怒声咆哮着,及至视线落在殿内群臣脸上时,口中更是怒声喝道:“不管尔等各存何样私计,如今羌贼、岛夷接连犯我,如若不能破敌,尔等富贵亦恐难长久!我刑刀或难长及贼首,但杀我国中无能之徒也未尝不利!”
“臣等必竭尽全力、守土报国!”
众人听到这话后,也都纷纷叩首说道。
因为又出现了南陈进犯淮南这样一个变量,虽然还不足以影响到北齐的核心基本盘,但却让黄河以南的人马调度都有些不便利。于是接下来再作计议时,人马征发调度的范围只能局限在了河北与晋阳之间。
首先是晋阳方面先调集五万大军速入河北,其中两万驻守于邺都,协助禁军增强邺都的防卫,其他的则在段韶的率领下直往河阳去加强河防,如此一来河阳以下可以投入作战的人马也达到了十二万。
同时河北冀州、定州、瀛州、沧州等地在后续征发十万人马,继续用以增援前线并分守二都。晋阳方面随着大军调走,防备难免空虚,齐主高洋移驾前往晋阳坐镇,常山王高演领京畿大都督留守邺都。
随着应敌大计确定下来,各种命令也在快速下达,在签署过几条重要的军令后,齐主高洋便返回内宫去准备移驾晋阳。
在退出东阁之后,之前会议中一直乏甚存在感的长广王高湛追上了高演,凑上前小声道:“六兄,你亲见徐某所拟方剂,是否当真酒气发邪那样简单?”
高演闻言后神情顿时一凝,旋即便皱眉道:“我又不懂医理,怎知真伪。况且当时心忧至尊,看见什么也未入心。当下强敌来侵,国中人心惶惶,你也切记不要任性妄为!”
高湛闻言后便低声嬉笑道:“我怎么敢妄为?就连至尊,呵,本以为咱们这二兄刚强勇猛,在这天下应是无所畏惧了,结果却被羌贼逼成了落跑天子。今大军将要作战河洛,晋阳所在又有什么值得至尊镇守?无非是贪彼处闲逸安全罢了!
哈哈,我倒觉得,你等群众只论河洛战情如何是否有些计偏?那李伯山檄文尚且未发,谁又知他将会谋攻何处?若我是他,知此间群众毕集师旅于河洛,何必再来,转击晋阳不是更好?莫非那李伯山是与司马消难有亲,必须来救?”
“你少说一些吧,我今也正心情烦闷,还要巡视布置京畿防务呢!”
高演自知这个弟弟心思跳脱,有时候很精明,有时候又很荒唐,对其这番闲说并未放在心上,摆手作别后返回自己官署。
他一边着员传召京畿禁卫将官来见,一边又皱眉沉吟一番,案上的毛笔拿起来又放下,最终还是挥笔疾书而后速速将纸张折起,召来心腹将纸片塞入其手中,小声道:“交给王博士,着其小心入市访问。”
做完这事后,高演才又擦一把额头虚汗,继续端坐堂中等候。
1046.第1044章 晋州哗噪
1046.
战争虽可达成王侯将相们的野心,但给普罗大众带来的大多都是伤害,因此鲜少有平民百姓会喜欢战争。
坐镇晋州的北齐长乐王尉粲,虽然不是什么平民百姓,但其反战厌战的情绪较之普通百姓却是更加的强烈,已经到了深恶痛绝的程度。
尤其是晋阳人马途径晋州奔赴河北邺都的时候,尉粲对于战争的厌恶溢于言表,连带着对于这些即将奔赴战场的晋阳将士们都看不顺眼,对于接待过境师旅的工作便颇有怠慢。
“启禀大王,蔚州师旅须得支用战马六百匹,粟料、草料等也都需晋州库藏支给……”
有过境的随军吏员手持调拨物资的文书来到州府,希望尉粲能够安排拨付。
然而其人话都还没有讲完,便被尉粲不耐烦的摆手打断,同时口中怒声道:“没有,全都没有!马也无,料也无,老子坐镇边城,每日多少州务操劳,难道只是为的给你们这些贼兵饲马备料?骑兵省军令又如何!纵然唐邕亲至,老子只是不给!”
怪不得尉粲心中不满,大量的晋阳人马过境,晋州作为重要的中转地,不止要提供大量的饮食物资供给、军械器杖补充,还有营宿场地的安排、牛马运力的输送,使得原本还算清闲的州务陡翻数倍。
尉粲本就不是什么精明干练之人,过往在州也没怎么操心正经事务,如今大量的事情涌入他的案头,出入文书险些直接将他掩埋。这对于闲散摸鱼惯了的人来说,简直就是一种折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