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汉大司马 第40节

  “将军,霍参军驾船而来。”

  “仲邈!”

  甘宁望着远处的艨艟,面露难色,心间五味杂陈,继而一股惶恐之感袭来。他闯荡江湖这么多年,杀人如麻,从未感到畏惧,但见到霍峻却是没有勇气面对。

  仲邈是来问责自己杀人率众而走?

  还是问责自己,他在襄阳辛苦自己奔走,而自己却不领情意,不仅杀人还奔走出逃?

  自己面对他的挽留,又当怎么办?

  自己可是杀了江夏主簿,几乎与黄祖结下深仇大恨,谁又能解之。

  若是前来送别,自己更没面目相见!

  甘宁畏惧了,他不敢面对霍峻那张面容。

  迟疑半晌,甘宁回到船舱内,躺在木板上,望着船舱发起了呆,继而又拉上毛毯,将自己的头包裹起来。

  “若霍参军前来,言我在睡觉!”甘宁闷声说道。

  少顷,艨艟赶上了甘宁乘坐的斗船,霍峻站在甲板上,说道:“在下霍仲邈,请你家将军出来相见。”

  张横看了眼不敢见人的甘宁,硬着头皮说道:“我家将军昨夜一晚未睡,今在睡觉!”

  “把你家将军叫醒!”霍峻没好气的说道。

  自己赶了上千里路,几天几夜,身上都快发臭了,好不容易见到甘宁,结果他还这态度,让霍峻很是不爽。

  “将军,霍参军来了!”张横尴尬地叫了几声,见甘宁在船舱内挥手示意。

  张横无奈地看向霍峻,拱手说道:“我家将军叫不醒!”

  霍峻哑然一笑,笑骂道:“甘宁,我日你先人!给句痛快话,出来不出来。”

  船舱内的甘宁听着霍峻的笑骂,烦躁地揉了揉毛毯,知道自己躲不过去,假装睡醒的模样走出船舱。

  “仲邈,大觉初醒,有失远迎。”

  霍峻看了眼甘宁,将挂梯扔了下去,没好气说道:“上来,我与伱有要事交谈。”

  看着霍峻转身而走,心有愧疚的甘宁也就爬了上去。

  张横等一众手下,见一向桀骜不驯的甘宁如此顺从,不禁发笑。见甘宁那铜铃大的眼睛瞪着自己,众人又乖巧地闭上嘴。

  霍峻依在船头甲板上席地而坐,见甘宁扭扭捏捏地坐下后,便取出那块印绶摆在甲板上。

  甘宁看着被锦囊裹起来的印绶,说道:“仲邈这是?”

  霍峻也不看着甘宁,望向远方的碧水凌波,说道:“此乃横江中郎将印绶,峻仓促追赶兴霸,左将军便用牙门中郎将印绶暂送与兴霸。”

  甘宁刚刚解开系丝,听霍峻所言,面露愕然,说道:“不是中郎将吗?”

  霍峻冷笑一声,说道:“左将军怕你嫌弃官小,不愿为他效力,又加封你为横江中郎将。”

  甘宁脸色通红,又羞又恼,但又不好发作,闷声说道:“兴霸岂是贪图官职之人!今奔向江东,实话言之,宁一为前程,欲在江东建功;二为避难,恐黄祖分化我部众,又害我性命。”

  说着,甘宁语气调低,怕让霍峻不悦,说道:“某不为左将军效力,非是嫌中郎将官职小。而是因其没有根基,兵寡将少,又居刘表帐下,不知何时才能建功立业。”

  紧接着,甘宁又连挥手,解释说道:“今见此印绶,乃宁眼光浅薄,不识左将军之气魄。”

  甘宁现在的职位是校尉,而且还是没有表杂号的校尉。如今越过杂号校尉,跳过中郎将,直接升到杂号中郎将,已经说是重赏,更不用说连面都没见过,就开出这等报价来。如此的君主不是脑子被驴踢了,就是心有大气魄之人。

  昔日刘项之争,项羽看似豪迈,属于伟丈夫。然而在封赏上却是扣扣索索,印绶握在手里舍不得给。

  刘邦的气魄则远甚项羽,当面对韩信请封假齐王之时,刘邦直言大丈夫要做就做真齐王,做什么假齐王啊!

  显然具有高祖遗风的刘备,就属于后者。官职算什么,人才方是根本。

  甘宁也不是没有见识之人,当他听到这则消息后,便初被刘备的心胸所折服。

  霍峻扭头看向甘宁,说道:“天下群雄何其多,刘璋子继父业,坐拥益州,然其不过守户之犬也;刘表单骑入楚,威镇江汉,然其也不过虚名之辈。其二人有基业,可为明主否?”

  “此二人都能有基业,又何愁玄德公没有基业?玄德公,英雄也。今龙游浅滩,受一时之困而已。兴霸以为何如?”

  甘宁把玩着印绶,神情先是喜悦,后又低沉,说道:“今某斩杀张风,率部出走,已为黄祖记恨。若宁投效玄德公,将会使玄德公两难,此为宁当下所忧也!”

  霍峻大笑几声,说道:“玄德公出身幽州游侠,早知兴霸脾性,临行叮嘱峻,言你乃性情中人,恐会气愤之下,坏人性命。故玄德公言,其将一力担之。”

  拍了拍甘宁的肩膀,霍峻沉声说道:“兵发江东,乃建功之时。以玄德公之能,必有所建树。杀张风之事,有玄德公为你担下,你当厚报玄德公。”

  甘宁心潮澎湃,他知道自己能受如此委任,肯定是来自霍峻的奔走,此恩义他何以报答!

  忽然,甘宁长身而起,大礼拜向霍峻,沉声说道:“今后仲邈当如我兄弟,性命共之。”

  “兴霸兄请起。”

  霍峻连忙扶起甘宁,笑道:“大丈夫何故做儿女之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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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章完)

第59章 大汉魅魔(57k,二合一)

  

  甘宁不去江东后,又得罪了黄祖,只得留隐蔽在湖泊水道之间。霍峻让霍笃每日以操练水师的名义,给甘宁及其部众送去饭菜。

  直到六日后,刘备率军士作为前部率先抵达夏口,为了提前了解情况,霍峻率先单独去拜见了刘备,后领着甘宁去拜见刘备。

  刘备也是以厚礼相待甘宁,升帐让手下文武出列。

  “使君,此乃甘兴霸是也!”霍峻拱手说道:“今峻不负使君嘱托,将兴霸请到于此。”

  甘宁初入大帐内,目光掠见刘备,便行礼说道:“兴霸拜见使君,宁多生事端,有劳使君挂念!”

  刘备起身离榻,先与霍峻拽了拽手,说道:“仲邈辛苦了!”

  接着,刘备又握着甘宁的双臂,打量一番,见其雄壮魁梧,赞叹说道:“仲邈多次赞兴霸雄壮,勇气过人,今日一见所言不虚啊!”

  “不敢!”甘宁颇是受宠若惊,将腰间的印绶奉上,说道:“使君心胸辽阔,宁深感敬佩,然横江中郎将官爵之高崇,宁愧不敢受,恳请使君收回,宁有中郎将之职便是足矣。”

  刘备将甘宁再次扶起,佯装不悦说道:“大丈夫纵横长江,勇冠三军,轻舟突击,斩杀凌操,区区中郎将之名,岂能何足道哉。以兴霸之才干,何不能领横江中郎将,无需过虑。”

  “使君!”甘宁神情动容,轻声喊道。

  甘宁闯荡江湖十几年,自以为有傲世之才,却不料因自身心性,常被人以异样眼光看待。特别自己又蜗居江夏,受黄祖鄙夷,有才难施,有志难酬。

  突然被刘备如此厚待,不管是否有霍峻因素,如此反差之下,甘宁内心的滋味可想而知。

  “兴霸,我且为你介绍同僚!”刘备拉着甘宁的臂膀,介绍两侧的文武官吏,说道:“此美须髯者,乃备二弟,姓关,名羽,字云长。随备征战沙场数十年,白马之战,斩颜良之人。受拜汉寿亭侯,偏将军。”

  “宁拜见君侯!”甘宁躬身行大礼,敬服说道:“久闻君侯威名!”

  关羽朝着甘宁拱了拱手,说道:“兴霸之名,羽略有耳闻。张风之事无需过忧。”

  “此乃备三弟,姓张,名飞,字翼德……”

  “见过张将军!”

  张飞大笑几声,回礼说道:“怒杀张风而走,飞敬你是条汉子。”

  ……

  从关羽、张飞、糜竺、糜芳、徐庶、孙乾等帐下文武大臣,刘备为甘宁全部引荐一遍。

  拜见众人之时,甘宁感受着众人的礼遇,脸上笑得不停,心中更是激动不已,似乎漂泊已久的他,找到了属于他的港湾。

  在这个时机下,霍峻坐到相熟的徐庶身侧,问道:“元直以为兴霸何如?”

  徐庶捋着胡须,笑道:“兴霸雄壮,果如仲邈所言,当是水中万人敌也!”

  “张风之事,如何观之?”霍峻问道。

  徐庶沉吟少许,说道:“主公收兴霸,就恐与那黄祖结怨,不利下江东啊。且看主公如何对之,你我不急!”

  刘备手拉着甘宁,坐到榻上,说道:“今下江东,望诸君与备一同奋进。”

  “愿为主公效力!”

  甘宁与众人齐声应道。

  然应声之后的甘宁,面露难色,说道:“主公,宁杀张风而走,今又投效主公帐下,就怕会使主公与黄祖结仇。”

  与徐庶同座的霍峻,察觉到了甘宁称呼上的变化,微微挑眉。

  只见刘备先是面露不屑,后又神情微正,说道:“备起兵涿郡,辗转天下数十载,破黄巾,讨袁术,旋战曹操,不畏大战,又岂能会因此而畏惧?今兴霸既唤备为主公,备当为兴霸庇之。”

  说着,刘备拍了拍甘宁的手臂,豪气说道:“放心,有备在此,兴霸勿忧张风之事。”

  听着刘备充满自信的话,甘宁感觉到了一股放松,身上似有千斤重担都卸去了很多。

  这就是良主嘛?

  赏识人才,许以重官封赏;千钧重负,替臣下遮风挡雨。

  甘宁跪拜下去,沉声说道:“主公,宁无以为报,今后愿为主公效犬马之劳!”

  关羽捋着胡须,嘴角微扬。

  他之所以舍弃曹操,南投大哥,不就是其身上那种大义之感吸引自己。当初曹操攻徐州,平原兵马寡少,他的大哥都义无反顾地加入对抗曹操的暴行。今天区区一件杀吏之事,若不敢庇护下来,他就错看大哥了。

  张飞看着甘宁认主,笑得异常开心。

  他从未担心大哥不敢担事,当初他丢了徐州,害得大军潦倒贫饥,不得已之下士兵食亡者肉,然而他大哥一句话没说,仍以弟待之。他只关心甘宁这小子,是否真有大才,要不然就苦了大哥的一番心血。

  霍峻正与徐庶谈笑,见刘备折服甘宁,也颇是欣喜。

  刘备的心性及品行,许久相处下来,霍峻颇是了解。他不担心刘备不会接纳甘宁,毕竟孙权都能不计较凌操之事,重用甘宁,刘备又怎么可能反不如孙权。

  他所担心的是,刘备能否驾驭好甘宁。甘宁犹如利剑,伤人又伤己,很看领导者能力。不过以法正那种睚眦必报,报复心极重之人,刘备都能驾驭得好,没道理驾驭不了甘宁。

  又与甘宁深聊几句,刘备让张飞带着甘宁熟悉手下士卒去了。

  待甘宁退下之后,刘琰面露忧虑,进言说道:“主公,我军暂居刘荆州之下,今征讨江东,需与黄祖齐心对敌。主公庇护……”

  刘琰话还未说几句,刘备按剑起身,沉声说道:“威硕以为备是何人?兴霸之事,备已尽知。若是奸诈小人,备断不相护。然兴霸英豪,又不弃备兵微将寡,领兵来投,备又岂能不为兴霸庇护!”

  “且张风又非黄伯钟,其性命之事可大可小,尽在如何周旋当中。威硕无需多言,备心中已有办法解之。”

  “诺!”

  听着刘备如此豪言,刘琰颇是羞愧,转而又对刘备的心胸气魄感到敬佩。

  “敢问主公将如何解兴霸之事?”徐庶问道。

  刘备沉吟少许,说道:“黄江夏之名,备有所知晓。其虽礼敬士人,然性情急躁。为人贪婪,务于货利。若解兴霸之事,需让名望之人出面,又以重礼说之,可让兴霸免于祸患。”

  顿了顿,刘备说道:“备虽寄人篱下,然幸有名望。公祐乃康成公(郑玄)门人,仪度有方,受刘荆州器重。云长威斩颜良,不慕权贵,弃曹归我。备宴请黄江夏,以云长、公祐为宾客,重金说之,解江夏之怨,想必不难!”

  霍峻拱手说道:“峻与黄江夏之子黄伯钟,素有交集,可需峻前往游说?”

  刘备挥了挥手,说道:“仲邈乃长公子属官,若牵扯进来,恐对长公子后不利。”

  霍峻心有所得,说道:“使君若重礼难让黄江夏消怨,使君不如言攻取豫章后,割柴桑、下雉二县,划入黄江夏帐下。”

  此言一出,众人皱眉思量其中深浅。

  半晌后,徐庶笑了出来,说道:“仲邈此策当真巧妙!”

  说着,徐庶为刘备及疑惑的众人,解释说道:“柴桑,东倚彭泽,西接鄂县,乃江水要害之地。黄祖素有窥视柴桑之心,常欲吞并以为东藩,控卫江夏,然苦于江东之力,难以克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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