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离开的张横冷笑一声,摸了摸袋子里的钱财,转身便去找甘宁。
最近甘宁帐下八百人陆续都有人找借口离开,或是明目张胆地成为黄祖的部曲。甘宁为搞清楚缘由,特意让张横去一探究竟。
营帐内,甘宁将手上的十贯扔到地上,大骂说道:“黄祖,我日你先人。老子为你出生入死打仗,你居然来挖老子的人。”
接着,甘宁一脚踹翻案几,骂道:“这些狗杂种看见钱就跟谁跑,十贯钱就卖了老子。”
暴怒之下的甘宁,在营帐内四处砸扔东西,看得张横心跳不已。
就如霍峻所说,这些部曲是甘宁的逆鳞,甘宁能在乱世中从益州跑到南阳,又从南阳跑到江夏,不是靠他锦帆贼的名头。而是他这批敢打敢拼的部下,以及他自身的勇武。
如果没有了部下,甘宁真就如断了爪牙的老虎,在乱世中谁还会重用他。失去部曲的第二天,他的人头可能就会出现在黄祖的案几上。
暴怒之下,甘宁握紧手中的环首刀柄,似乎很想杀人。但考虑到苏飞,甘宁又将刀柄松开。
此时,苏飞听到动静,也赶了过来,问道:“兴霸,怎么回事?”
甘宁深呼吸强忍着怒火,说道:“黄祖小儿,命杂种张风用钱财收买我的部曲,今离散者众。”
“什么!”
苏飞望着狼藉的营帐,方才明白甘宁为何如此愤怒。
苏飞寻了个干净的地方坐了下去,说道:“我向将军数次推荐兴霸,然将军皆不能用。今又以卑劣手段,分化部曲,令人所不齿。日月逾迈,人生苦短,兴霸应早作打算。”
甘宁席地而坐,神情低沉道:“宁虽有大志,然前途难知。黄祖欲谋害于我,刘表不能重用于我。”
苏飞叹了口气,说道:“仲邈已让左将军征辟兴霸为官,不再等等吗?”
甘宁用手在地上画着圈子,说道:“左将军兵不过五千,仍暂居刘表帐下,为长公子破贼前驱。今尚不能有基业,宁投效左将军帐下,亦难伸展大志。”
说着,甘宁苦笑一声,说道:“今下黄祖欲谋害于我,且若等仲邈及那左将军南下,恐宁早已部曲离散,人头也已不保了。”
“江东?”
“嗯!”
苏飞站起身子,负手背腰,叹息说道:“明日乃飞巡营,兴霸可率部自行。”
(3更结束了!)
(本章完)
第57章 杀仇
次日,甘宁纠集部曲军官于营帐内。甘宁独自喝了两碗酒后,为他的部下斟酒。
斟完酒,甘宁盘腿而坐,将刀横放在膝盖上,对着众人说道:“黄祖赏罚不公,使钱财分离我等兄弟之情。然宁不怪他们,乃宁辜负当初之诺言。昔从益州下荆州,宁便言与诸子建功立业,同享荣华富贵。可惜时光荏苒,宁苦居数年,却无所成。”
“今宁欲奔向江东,重建功业,全往昔之言。诸子可自决,随宁可,心有他念亦可。”
人群中,张横率先端起酒碗,一饮而下,说道:“横随将军近十年,从巴郡至南阳,又从南阳至江夏。将军凡有肉酒皆与我等同享,岂能言违背昔日之言。今将军流亡何方,横皆愿相随也!”
甘宁对部曲的掌握,并非依赖同姓的血缘关系,而是依靠江湖间的兄弟之情,与霍峻所依赖的家族子弟为基的五百部曲并不相同,因而想瓦解甘宁的部下从钱财上便能入手。
但若想用瓦解甘宁的部曲的手段,来瓦解霍峻的五百部曲几乎不可能实现。除了家族血缘关系外,那些部曲的家人,生活资源全部放在枝江。因而想要瓦解霍峻的部曲,其付出的成本将是数十倍或是十几倍之高。
有了张横的领头,其弟张顺与军官亦是一饮而下,齐声喊道:“愿随将军奔走。”
“好!”甘宁面上露出笑容,说道:“今时入夜,你等召集部下,届时趁夜色乘船而走,奔向江东以建功业。”
“诺!”
在甘宁散会后不久,却有人离开他的营地向外潜伏而去。
是夜,一轮明月挂青天,几点疏星明江水。
甘宁腰间挂上弓矢,肩背又系上披风,手里提上环首刀,走出营帐。出了营帐便见,便看见数百部曲打着火把聚众而来,然已不复八百之众。
死在江夏水战中也才不过数十人,今拜黄祖、张风所赐,甘宁部下只剩下五、六百人。然甘宁却也不悲伤,去者之人,贪恋富贵,今时不去,明日也会去。
“走!”
甘宁挥动手臂,数百军士随他而走。
数百点火光在江风中跳动着,哗哗的脚步声在营寨内响彻。如此大的动静,那些巡逻的士卒却对甘宁这批人视若无睹,自顾自地避让开,巡视营地的偏僻地带。
“将军,营门有人把守!”
在众人临近营门之时,只见营门紧闭,有七八十名军卒戒严大门。而领头之人正好便是主簿张风,一脸笑吟吟地盯着甘宁。
张风一改笑脸,阴测测地说道:“甘兴霸,深夜带军妄动,意欲何为?”
甘宁看着那张令人厌恶的脸,为了不让苏飞难做,平心静气说道:“张主簿,宁奉军令夜巡大江,非是妄动也。”
张风冷笑一声,让人带出向他通风报信的锦帆贼,说道:“此人,甘校尉可是认得?”
甘宁怒气升腾而起,紧握刀柄,说道:“此人偷盗军中钱粮,宁正追捕,怎到了主簿手上!”
张风大喝一声,喊道:“大胆甘宁,今裹挟军士,叛军出走,还敢在此胡言乱语。今你若束手就擒,待府君,少将军从却月城来,或可饶你死罪。不然待苏都督兵至,必将伱及部众斩首。”
黄祖、黄射父子二人在却月城,为刘琦大军的南下整理辎重,腾出营寨。夏口营地内唯有张风、苏飞、邓龙等人,要不然甘宁也不敢此时离寨。
甘宁紧咬着牙龈,说道:“宁与主簿素无冤仇,何故如此相逼。”
张风见甘宁服软,变本加厉,辱骂说道:“府君敬你为义士,却不料贼气难改,往日败坏军纪不言,今又勾结敌寇。若你弃械而降,交出部曲,可免自生祸。”
甘宁听了,心头那股无明业火再也压不住了,火高三千丈直破青天。
“张风!”
甘宁一个大踏步,右手持刀,左手叉开五指,趁着众人猝不及防之际,几步抢到张风面前。
甘宁犹如擒拿鸡仔,一把手抓住张风脖子,喊道:“我忍你已久,贪墨军资,逼我将士移营;某斩杀凌操,你等却又抹去我功绩;今用那钱财,离间我兄弟之情;我欲退走江东,你又紧逼不让。”
刹那间,几十个字倾泻而出,甘宁青筋暴突,双目圆睁,满脸怒容,显然愤怒已极。
说完,甘宁握紧手中长刀,在张风惶恐的瞳孔中,劈脸剁去,一刀砍下,甘宁故意收轻力气,刀锋深深地嵌进了面门,暴露出森白的面骨,鲜血顺着刀锋溢出,又一脚将那张风踢飞,踹到半米远。
“啊!”
张风抱头哀嚎,一把钢刀嵌入他的头骨当中,生生要把他疼死了。他在满地打滚,痛苦声音,他的脑子几乎在炸裂,让他痛不欲生。
“快~,杀了我!”
如此场景,吓得那些看管大门的士卒面无人色,呆立当场。甘宁手段太过残忍,相比于一刀了结张风,先让张风感受着剧痛,然后让他流血而死,慢慢折磨他,方才能让甘宁消火。
此时,甘宁部曲已经涌上,或持弓箭,或拿刀枪,试图杀出营门,却被甘宁拦住。
甘宁望着寨门前紧张不已的众人,沉声说道:“此乃宁与张风个人恩怨,与诸位无关。我不愿滥杀无辜,念在同僚份上,你等若是不拦,我等无事而走。否则,观张风下场便知。”
众人又看向倒地翻滚,抱头痛苦哀嚎的张风,倒吸了口凉气。
甘宁见他们不答话,领着部曲就往门走。临近寨门又见门卫没有动作,甘宁那双虎眸恍如看着死人般盯着他们。门卫不敢直视,低着头与同僚打开营门,放走甘宁他们。
出了寨门不久,营寨便响起了紧急戒备之声,苏飞方才姗姗来迟。而甘宁也是抬头望向高挂夜空上的明月,深叹了口气。
走上码头,船只空荡,无人把守,显然又是苏飞的动作。
留在码头上的苏飞亲信,走到甘宁面前,拱手说道:“苏都督言,将军弃军而走,请暂入大江南岸湖畔中暂避风险,以免撞上巡游水师,且抓捕将军之人。待明夜,将军可寻水道,通往大江。”
后世的武汉如今大部分淹没在长江水下,同时湖泊水道也是错重复杂,战乱之时,常有贼寇盘踞其间,躲避官兵的追捕。
“好!”甘宁自然不会让苏飞难做人,拱手说道:“请都督放心,宁当记之。望兄弟替宁向都督致歉。”
“将军慢走!”
甘宁跳上斗船,在夜色下驾船离开水寨,往南岸而去,躲入湖泊水道中。
半晌后,苏飞带人赶到水寨,指挥着将士,喊道:“夜色当下,甘宁唯走大江水道,速上船搜寻。”
“南岸湖泊水道呢?”邓龙问道。
苏飞正色说道:“夜色迷茫,难见水道,湖泊复杂,甚易迷道。甘宁若欲奔走江东,非寻大江水道不可。今夜若不见甘宁,明日派人入湖泊,亦是可行。”
“好!”邓龙说道:“从云龙兄所言。”
在二人的催促声中,江夏水卒上了舰船,打灯上火,沿着长江水道追赶而去。
星夜兼程的霍峻还是慢了一步,在后日的清晨方才抵达夏口。
(本章完)
第58章 黄昏
黎明之时,天刚蒙亮。江水薄雾朦胧,一艘艨艟浮游于江水之中,上树‘中郎将霍’旗帜。
甲板上,舰长李巍皱着眉头,说道:“参军,今甘校尉杀人出走,已是前天夜间之时。江夏水师昨日搜寻整天,搜索不到,当下我等还追否?”
“当然要追,怎能不追?”霍峻眺望辽阔的长江水道,沉声说道:“命令全舰追之,定要在江东前截住兴霸。”
李巍挥手招呼手下,喊道:“升帆,转舵。”
“诺!”
刚刚轮完岗的水手,在甲板上穿行,拉着缆绳升起船帆。浮在江水面上的艨艟顺着水流,又在船帆的作用下,奔腾而行。
霍峻见船已行驶,也放弃了焦急的心态,就船头而坐,感受着清晨间的江风。
平心而论,霍峻对甘宁杀人而走的行为,没有不悦,没有气恼。其爱憎分明的性格,颇让霍峻敬佩,这世道上唯唯诺诺之人太多了。就如霍峻自己而言,行为做事,常会忧虑得失,少能像甘宁这般豁达洒脱。
然也就在汉末乱世中,才有甘宁这种江湖习性人生存的空间,若是换到后世太平年间,反抗都能算互殴,甘宁这种人的生存空间将会更少。
自己兼程而追,不仅是珍惜甘宁的才华,也是看重甘宁知恩图报,爱憎分明的性格。若甘宁是那种吕布反复横跳,白眼狼心性,自己安能如此厚待。
舰长李巍指挥完手下,也坐到霍峻身侧,问道:“参军以为我等能追上甘校尉吗?”
霍峻感受着江水的吹拂,说道:“若依某所料,甘校尉应还未走远,追上当是不难。”
“哦?”李巍好奇说道:“敢问参军为何?”
霍峻用手指在甲板上简单比画,说道:“据哨卒而言,甘校尉杀人率众而走乃是深夜,大江水道上数十里上不见其人。依我观之,必是躲入南岸湖泊江水之中。水师昨日搜寻湖泊,不见其踪影,约是躲避起来。毕竟南岸湖泊众多,互相联通,隐蔽数百人绰绰有余。”
“若我为甘校尉,必会在昨夜,水师搜寻一日后,当夜趁水师松散之际,从湖泊水道中而出,奔赴江东。甘校尉船小不快,怕遭风浪,我等船大,行驶快速,应不成问题。”
古代帆船的行驶速度约在3-6节(海里/小时),每小时航行一节,则为一海里,约1.852公里。艨艟又名艨冲,其顾名思义,在水军之中乃是用于强袭的战舰,舰身狭长,速度快,行动迅捷,在顺水的情况下几乎能达到5-6节。
说完,霍峻站起身子,说道:“以航程计算,或许西塞山附近便能截住,全力追之。”
“诺!”
艨艟顺风而下,初迎东升太阳,时烈日悬空,又至夕阳下。短短几个是时辰间,艨艟便航行上百公里,将至西塞山。
约莫黄昏之时,细雨纷纷,烟迷远水,雾笼西塞,绿水凌波。
“参军,前方应是甘校尉的船队!”李巍喊道。
“在那!”
霍峻走出了船舱,只见远处有七艘斗船、戈船在江水上航行,脸上浮现出笑容。
“快追!”
“诺!”
此时甘宁船队上的水手见身后有大船追来,初是慌忙,后仔细见‘霍’旗,便急唤甘宁出船舱相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