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双发停战的半月间,刘备搭建起以襄阳为核心,左章陵,右汉乡的汉水与大洪山防线。而那曹操则是建立起以宛城为核心,左连汝南,西接南乡的夏道防线。
及襄樊稳固后,刘备调庞统、吕蒙二人率兵北上,诸军合部兵力达十一、二万之众,与曹操所统的十三、四万魏军夹湇水对峙。
魏军黄邮大寨前,却见刘封持槊策马,神情张扬,率步骑在寨外搦战。
刘封挽着缰绳,槊指魏营,骂道:“曹操上弑帝后,下屠吏民,篡汉自立,天地不容。今还不速速袒胸乞降,否则天兵发威,必身死而族灭。”
“曹贼、奸贼、恶贼,还不出营受死?”
刘封言语毒辣,与手下步骑辱骂曹操,试图激曹操出战。
魏营望楼上,曹操眯着眼眺望营外的汉军步骑,听着言语辱骂之声,脸色虽是平静,但心中那股火气却是难压。
刘封言语辱骂挑衅之下,曹军诸将可没这般好脾气,各个面露怒色。若不是曹操没有发话,他们早就率军杀出营去。
听了半响,曹休沉不住气,愤然说道:“陛下,刘封言语不恭,臣请出兵迎战,斩首破军,以振我军威风。”
曹操冷笑几声,说道:“庞统、吕蒙已率兵马北上,今刘备兵力不少于我军。今刘封出营辱骂搦战,刘备必在左右设有伏兵。此是为贼诱敌之策,断不可如其意也!”
说着,曹操忍着怒气,就要甩袖而走。
却就在曹操下望楼之时,侍从指着远处的汉营,说道:“陛下,刘备乘车驾出营观望也!”
曹操停下了脚步,手遮阳光,眯眼而望。
却见刘备乘车驾出营,与身侧法正谈笑风生,左右从骑仅数百人,寡有防备。
“陛下,请拨臣三千骑卒,必为陛下擒得刘备。”
“刘备出营观阵,陛下遣骑出击必有所得也!”
众将见刘备这般有恃无恐,不少人出声请战。
曹操捋须而思,问道:“子扬可有高见?”
刘晔毫不犹豫,说道:“刘封出营搦战,刘备乘车轻出,皆是为贼诱敌之策。晔所料不差,在贼营周遭必有水贼伏兵。陛下既知贼子奸计,故断不可中其计策。”
话音刚落,却见刘封冷不丁从阵前奔驰到魏军大门前,猿臂舒展,挽弓搭箭。仓促射箭,箭矢虽失精准,但也一箭射到木门上。并在魏卒来不及回击下,刘封大笑归阵,挑衅意味明显。
刘封这般挑衅的行为,让汉军步骑士气大涨,加大嗓门辱骂曹操。
“阉人曹操,可敢出营战小爷否?”
“哈哈!”
见状,曹操绷不住了,脸色铁青,骂道:“卖履小儿,使假子据你耶!待我黄须儿来,必斩狗子于马下。”
“来人,传军令与任城王,令其率关中步骑南下,容我关西兵至,必破卖履小儿!”
说着,曹操吩咐左右,说道:“调营中强弩至寨前,若有水贼兵马临近挑衅,万箭齐发。”
“诺!”
扶木栏下梯前,曹操回头深深地望了眼刘备车驾,心间顿时涌起一股愤恨与惆怅之感。
二十年前,刘备被他杀得东躲西藏,初奔袁绍,后投刘表。寄人篱下,犹如丧家之犬,将不过关张赵,兵仅寥寥数千。
他怎么也没想到,二十年后,刘备竟成为他一生之敌。曾经如丧家之犬的刘备,今下不仅坐断南方四州,还敢在他面前这般挑衅辱骂。
站在銮乘上的刘备,似乎感觉到什么,抬头看向曹操所在的望楼。
虽有数百步的距离,但在这个瞬间,曹刘彼此之间的目光对视着,仿佛要迸发出火花般。
相较曹操的惆怅、懊悔,刘备则是踌躇满志,今下的他已是达到了人生的巅峰。谋士充室,战将千员,甲士二十万;疆域辽阔,东抵江海,西至雪山。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陛下!”
见刘备出神而望,法正提醒道。
“嗯!”
刘备回过神来,说道:“孝直,曹操已是识破诱敌之计,可让封儿收兵回营!”
“诺!”
虽是定下撤兵的想法,但刘备依旧是不敢松懈,将之前围攻襄樊的兵马北调。趁着己方兵力达到巅峰时,刘备纳法正之策,遣刘封出营搦战,按伏赵、黄二军。
伴随着鸣金声,刘封护送着刘备的车驾归营。
路上,刘封策马至刘备车驾旁,笑道:“父亲,儿今日骁勇否?”
刘备心情甚好,夸奖道:“封儿骁勇武烈,今日箭射营门,是谓胆气出众啊!”
刘封武力过人,无需有疑。昔日刘备能收刘封作为义子,除了有和荆襄士族结亲之意外,其次便是看重刘封的武力。
刘封入军,从刘备左右征战,因表现不俗,初被刘备封为副军中郎将。在筑水之役后,刘备追计过往之功,拜刘封为副军将军。
至于刘封的身份问题,在刘备称帝后,虽封刘禅为太子,但也将刘封纳入宗室籍,拜封县侯,在国中地位崇高。
刘封笑得甚是灿烂,策马奔行,喊道:“为陛下开道!”
“万岁!”
“万岁!”
在刘封的领头下,左右军士簇拥着刘备车驾高呼万岁。
捋着斑白的胡须,刘备笑道:“孝直,以为封儿何如?”
法正捋须含笑,说道:“副军正值壮年,勇武过人,性刚气盛,是为陛下臂膀尔!”
闻言,刘备微微挑眉,他似乎听出了法正的言外之意。但刘备却也没那么在意,今时的刘封忠于他便好。
回到营寨,刘备将军务交予庞统、法正,他则看望休养的关羽。
距离关羽中箭已过去二、三月,但由于各种原因,关羽的伤势并未治愈。且因那次女装事件,还引得伤口恶化。
幸刘备率兵抵达新野,接管了关羽的兵权。并在刘备的强制命令下,关羽这才静心疗伤。然疗伤归疗伤,但不代表关羽箭伤痊愈。
刘备掀开营帐,得见医师正为关羽箭伤敷药。
医师见刘备亲临,起身行礼说道:“仆拜见陛下!”
“免礼!”
刘备凭空虚扶,看着问道:“君侯伤势如何?”
医师犹豫几许,说道:“君侯伤口肉肿难消,且胸骨裂断入体,仆当尽力医治。”
“兄长!”
“今日战事如何?”
关羽欲从榻上起身行礼,然却被刘备拦下。
“云长有伤在身,不必多礼!”
刘备握着关羽的手,说道:“今战事甚是顺利,曹操不日将能退兵。”
说着,刘备用那严肃神情,看向医师,告诫说道:“你当竭力医治,断不可有失。”
“诺!”
刘备坐到关羽榻侧,宽慰问道:“武汉尚有名医杜度,云长箭伤必能被其治愈。今襄樊已下,云长不如先归武汉疗养?”
关羽奋声而叹,说道:“兄长,何时见弟畏死乎?”
说着,关羽用力捶着床榻,愤然说道:“命属司命,岂是人力所能改?今若不能活,身归武汉莫非能因安乐而活乎?”
刘备甚是心疼,说道:“兄与云长情同手足,今云长有失,则如断兄之手足。曹操不日撤军,汉襄已无战事,云长可随粮船归国疗伤。”
“今岁,兄唤翼德归京。及云长治愈,你我三人再饮酒作乐。下次北伐,兄再委重任与云长,伱我协力破贼,共图大业!”
自刘备接管新野战事起,他见关羽伤重,多有劝关羽回武汉治伤。关羽盖是耻于襄樊未下,自己却要临阵归京养伤,这让关羽极不情愿。刘备见劝不动关羽,只得准许关羽留营,但却要好好养病。
今刘备见关羽箭伤没有好转的迹象,唯有寄希望于名医杜度的医术,能治好关羽的箭伤。
关羽凝眉微叹,说道:“弟率大军北伐,而今战事未休,却要临阵归国,非我之所愿也。”
“方今曹操尚据中国,弟无时不欲灭之。大丈夫当死于边野,以马革裹尸还葬,何能卧床亡于儿女子手中邪!”
刘备几近垂泪,说道:“北伐灭曹,非仓促可成之事。云长既有大志,更当养伤康复。”
关羽沉默不语。
(本章完)
第478章 父子论寿春
章武二年,春,合肥。
初春之时,暖阳初露,掺以寒气,令人冷暖难言。
清晨,霍峻身着劲服,于亭院内持剑轻舞,挑、刺、撩轮番施展,剑技娴熟,身姿矫健。
近些年来,随着年纪的增长,霍峻自感身体精力不佳,则开始勤于习剑。非是为了精进剑法,而是为了锻炼身体,期望自己能延年益寿。
半响后,霍峻耍了个剑花,将汉剑归鞘,深吸吐气,结束今日的舞剑。
见霍峻结束舞剑,霍熊将浸湿的巾帕递上,霍范则是顺势伸手接过汉剑。
霍峻擦着脸上的汗水,问道:“士载,今日怎不多休息会?”
自刘备下令巴蜀、汉中撤军,霍范则率所部南撤,昨日才回到合肥。
霍范将剑架在剑格上,笑道:“随军征战已是习惯早起。”
霍峻将巾帕放到铜盆里,笑道:“我初将兵时,便是有这般精力。昔下江东,夜夜多思,唯恐出错。今都督诸将,反而多有空暇。”
说着,霍峻看向霍范,说道:“你不在军中治军,怎至为父这?”
霍范奉上外袍,笑道:“不瞒父亲,今儿至此,不为他事,是为询问破寿春之法?”
霍峻微微挑眉,问道:“士载既欲求破寿春,不知己有何见?”
霍范沉吟少许,说道:“父亲,寿春有江山之险,夏秋雨潦,唯冬季可围城。冬转春来,阴雨连连,土地泥泞,则难屯兵于外。若蓄肥水灌城,则易被贼人所察。”
“且寿春临近中原,凡援军十日可至。我军围寿春,贼军不日南下,两军夹城对峙,除破贼大军外,则无破城之望。儿率兵北上寿春,察山水地形,深感寿春之艰险。”
霍峻披上外袍,坐到席位上,说道:“兵曰:‘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欲破寿春不在其内,而在其外。如士载所言,贼军十日可援寿春,故若能覆其援军,寿春孤立无援,则可轻下也!”
霍峻取下火架上的茶炉,倒入茶盏里,说道:“人与地,常是人为重,地为次。尤其寿春坚城,中国力不虚则难下,故欲下其城,唯毁其军,亡其人,丧其心。”
寿春作为中原的柱石,他因位于南北通行的必经之地而重,故一旦南汉进攻必得到整个北方的支援。
襄樊二城虽如寿春般位处南北通行要道,但就其地形而言,因襄阳在汉在,他是有利于南汉,而不利于北魏。而寿春不同,因淮水不足以成为天险,其地势低洼,常年雨涝,几乎是公平对待南北双方。
经历上次北伐的不成功,霍峻时常思考怎么破寿春。几经推演下来,霍峻认为唯有在寿春打场歼灭战,击溃曹魏大军,方有希望拿下寿春,否则欲破寿春的希望渺茫。
霍范蹙眉而思,说道:“如按父亲这般言语,其所需兵马当是为我大汉倾国之兵。兵不多不足以围其军,兵不精不足以破其军。”
“然也!”
霍峻抿着茶水,说道:“若兵力不多,一时难克寿春,或可转取徐州,克下邳,兵抵泰山,再寻机西进,观望河南。”
在这些时间内,霍峻也在思考从江淮北伐的方向。如果他手上兵多,可以尝试寿春;如果手上兵少,可以考虑攻略徐州。
徐州大部分疆域仍在曹魏手中,南汉仅得有广陵郡及下邳郡的一角。如果能打下下邳,拿下东海、下邳二郡,通过搭建防线,可以深治淮东,进而寻机蚕食青徐。
闻言,霍范叹了口气,说道:“如不能下寿春,复兴汉室则是无望。父亲言取青徐之策,兵少则行之困难。疆域愈广,则分兵固守之地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