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喏!”那侍卫回应得声音响亮,便领着两人走入了殿内。
阳光下,李承乾将弓放在一旁,坐在殿前的台阶上休息着。
拿起一旁的茶碗,喝下一口酒水。
殿内,很快就传来了话语声。
李渊皱眉看着眼前这个躬身站在殿内的熟人,快步走上前扶起他,缓缓道:“士彟?”
武士彟缓缓抬头,又激动道:“陛下!”
李渊有些不可置信,他打量着须发已经斑白的故人,缓缓道:“你怎么老了?”
太上皇的声音很疑惑,又带着一些不可置信。
武士彟低声道:“多年不见,陛下也老了。”
李渊赶紧拉着他的手腕坐下来,又道:“当年,朕听说你调任利州,这么多年了,你是怎么过来的啊?”
“臣听从朝中调任,万不敢怠慢。”
李渊重重拍了拍他的肩膀,缓缓道:“你早该回来的,当年的旧人一个接着一个地走了。”
武士彟又行礼道:“臣此来是向太子殿下请罪的。”
李渊看向殿外,见到大孙儿还坐在殿前的台阶上,又解释道:“朕的这个孙儿,喜练箭术,便时常会来朕这里,来请罪?是为何事?”
徐孝德将之前的事情都讲了一遍,说到武士彟身体早已经不起奔波,这才前来辞官的。
李渊点着头道:“你也老了,朕也老了,都老了。”
殿内又说起了当年的旧事,武家当年是经营木材起家的,其实当年,年轻时李渊在河东任职时期就结交了武士彟。
而自李渊要从晋阳起兵,武士彟提供了不少军需与银钱,许多攻城器械所需的木材也都是武家提供的。
当年李渊入主长安,武士彟便晋封太原郡公,之后又被任职工部尚书,一度是李唐后方的钱袋子。
只不过之后出了种种事,武士彟渐渐退出了大唐的权力中枢。
李承乾继续在殿外练着箭术,让远处的太监,朝着高空抛一个藤球,箭矢放出,又没射在藤球上。
移动靶没这么轻松能打中的,练不好移动靶就比不过军中寻常的弓手,唐军的弓手都是百里挑一的。
这不光是眼力与力气的区别,更是一种对抛物线以及弓弦箭矢重量的经验。
接着殿内的话语隐约多了一些哽咽声,说着说着,感情到了便哭了起来。
李渊抬头看向殿外的孙儿,道:“朕都知道了,这件事承乾确实不好做主。”
武士彟缓缓道:“是臣为难了太子殿下。”
“你也别太在意,当初你是朕封赏的,就算是二郎不管你,朕来管你,你辞官的奏章,朕就算是冒着忌讳,也让长孙无忌帮你批复了。”
武士彟闻言又是行拜礼,道:“谢陛下。”
两人交谈间,武士彟又说起了昨晚许敬宗来访之事。
李渊缓缓道:“既然你与许敬宗已有约在先,你也不用这么着急回并州,不如暂且留在长安养病,承乾虽年少,可这孩子总能结交三两高人,如今孙神医就住在长安杜府,你可前去看病,先留在长安好好养病,你此去并州又是奔波劳累。”
“臣!”武士彟再行拜礼道:“领旨。”
当年武士彟帮助李唐发兵中原,李渊还在皇位上。
如今这一幕又像回到了当年。
李承乾依旧在殿外练箭,武士彟走出武德殿,看着这位少年太子行礼道:“臣先前失礼,还请殿下赐罪。”
李承乾试了试弓弦,有些不满意,又放下了手中的长弓,道:“应公何罪之有,莫要说笑了。”
武士彟又看了看殿内的李渊,再面向太子继续道:“于情于理都是臣之前冒失。”
“皇爷爷答应让你告老了?”
武士彟颔首道:“让臣在长安养病。”
“嗯,那就好好养病。”李承乾拉着弓弦,将箭矢对准了正在从高处坠落的藤球,一箭放出。
箭矢穿过藤球钉在了远处的墙上。
宁儿笑道:“殿下好箭术。”
见状,李承乾咧嘴一笑,“孤的运气向来很好。”
“殿下的天分绝非常人。”
“偶尔一两箭能中而已,算不上什么天分。”
再看一旁还作揖行礼的武士彟,李承乾道:“与皇爷爷谈得尽兴就好,应公若有空的话,以后多来看望他老人家。”
“谢殿下不计前嫌,还为臣安排,臣感激涕零。”
言罢,他再次行礼。
李承乾不忍看一个快到晚年的人如此独怆然而涕下,便道:“徐长史,皇爷爷是如何交代的?”
“回殿下,太上皇答应为应公辞官奏章做批复。”
李承乾颔首道:“此事孤会如实禀报父皇,应公且回去等候消息。”
“臣告退。”
其实应公辞官,寻到太上皇李渊,话起当年不由得感怀当年情义。
李渊为此破格让武士彟辞官养老,当年的功臣如今善始善终,怎么看都是一段佳话。
既然是佳话就一定会有人成全。
应公辞官的奏章经过吏部批复之后,送去骊山。
第二天就由陛下亲自批复后,准许了应公告老。
虽然曲折了一些,可大家都得到了一个自己想要的结果。
秋雨停歇之后,西北的干冷风吹入关中。
长孙无忌闲来都会去看望他的舅父。
许国公府邸内,几个老头子沉迷打牌一段时日,这些天就各自回了家中,打算过几日再聚。
高士廉看着眼前的棋盘,道:“事情老朽与王珪说了,那老东西与老夫发脾气,说是为何不让老朽的大外孙也帮他辞官。”
安静的院内,高林就在一旁烹煮着饭,手脚麻利地往炉子中加柴,这老仆从总是一脸笑容。
长孙无忌缓缓道:“侍中的位置多半是魏征的。”
高士廉低声道:“难道还会是你的?”
被舅父这么一说,长孙无忌再看棋盘发现,落子错了,棋盘的大势出现了缺口。
高士廉笑着落子在要害处,又道:“这就是你不如他人的地方,从小到大都是这样,容易拘泥于外人的看法,耽误了你自己。”
第58章 重情重义,英雄好汉
长孙无忌低声道:“这件事又牵涉了东宫。”
“你烦了?”
“如果涉及东宫的事太多就会烦。”长孙无忌继续落子,打算将棋盘上的劣势都扳回来。
高士廉叹息道:“东宫牵涉得多吗?”
长孙无忌又道:“太子监理朝政,武士彟去辞官也是在理的,事后因言语不妥又向太子殿下赔罪,可正好殿下近来有个习惯,喜在武德殿外练箭。”
高士廉闭目抚须。
半晌,长孙无忌言道:“痕迹倒不明显。”
高士廉叹道:“既然是巧合,又不是东宫成心安排,你看你总是这样,拘泥于他人看法,不成大器。”
面对舅父的数落,长孙无忌道:“舅父所言极是。”
“东宫储君都不在意这些事,伱又何必在意,本就是监理朝政,就算是冒失批复且没有告知骊山,也不是大错。”
高士廉冲泡了一碗茶,道:“唉,当初就不该让你与他结交。”
“舅父!”长孙无忌的言语重了几分。
“呵呵呵。”高士廉品尝着茶叶道:“其实这种喝法还挺好的,你也多尝尝。”
泾阳,魏昶自得到了许侍郎的安排,近来除了做一些木匠活计,便带着人看守村子。
因这个村子很重要,也有很多钱。
他与三两个闲汉坐在村口,剥着核桃,目光盯着每一个从这里路过的人。
一驾马车从官道正在往泾阳而来。
魏昶面容长得有些黑,伸出一条腿拦在路上,手上拿起一些生核桃仁,放入口中嚼着。
那赶着马的马夫连忙拉住缰绳,住马后喝问道:“不要腿了!”
魏昶抬首道:“来者何人呀。”
马夫道:“这泾阳是什么地方,进来还需通报不成。”
闻言,魏昶身后的几个男子也站了起来。
见他们围上来,马夫有些害怕道:“你们想做什么?”
马车的车帘终于掀开了,走下马车的是个穿着青衫的年轻人,他作揖道:“听说泾阳产纸,在下是来买纸的。”
魏昶反问道:“谁说泾阳产纸的?”
泾阳确实有纸张,不过从来没有向外卖过,对方一上来就想要买纸显然不正常。
那青衫书生又是行礼道:“难道泾阳产纸就不卖吗?”
魏昶神色不悦道:“泾阳只卖肥皂与椅子,你买不买?”
青衫书生见围上来的人越来越多,这村子外围有不少人守着。
他连忙作揖道:“打扰了。”
言罢,又坐回了马车,吩咐车夫赶紧离开。
等马车走了,魏昶招手叫来几人,又道:“跟着这辆马车,看看是什么来路。”
“喏!”当即就有几人顺着车辙印子追了下去。
魏昶依旧坐在村口,继续剥着核桃,剥三两颗边吃几口。
守着孙神医的那些天很煎熬,直到来了泾阳,他才觉得自己有事做。
又见许侍郎与上官主簿走出村子,魏昶换上殷勤的笑容道:“两位可是要去长安?”
许敬宗一路走着,脚步没停,神色匆忙,又道:“你们看好村子。”
“喏。”魏昶双手作揖行礼,弯腰行礼十分恭敬。
别的人不清楚,魏昶每每想到自己是为东宫太子办事,行事便不敢糊弄,即便是得罪了以往的好友,也不敢怠慢差事。
因太过恪守这份差事,惹得当初的好友也有不少埋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