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皇手下的臣子们,一个比一个彪悍,武将这边且不说,文官一派也不是好惹的,打架毫不手软。
所以说上朝不能带兵器,确实是造福社稷了。
唐人的民风是彪悍的,从这群朝堂掌权分子的行为,足可见一斑。
两人走下台阶,李承乾啧舌道:“皇叔当真这么说的吗?”
李崇义道:“是的。”
看对方已有了胡子,貌似还比自己年长,二十岁出头的模样。
李承乾笑着道:“崇义兄,近来在朝中任职?”
“任宗正寺少卿。”
“嗷,孤在东宫还有事……”
李崇义也是躬身行礼道:“殿下慢走。”
两人又是相视一笑,李承乾回头看了眼太极殿内的情况,已经有几个太医署的医官匆匆而来。
刚结束了早朝,李世民回到了甘露殿,刚坐下便问道:“太医署派人了吗?”
侍奉在陛下身边的老太监回道:“人多半已到了。”
李世民拿起筷子准备用饭,又蹙眉道:“承乾回东宫了?”
“回陛下,已回去了,走之前与崇义公子说了三两句。”
“他没问他姑姑的事?”
听陛下又问话,老太监低着头端上酒水道:“太子早朝来太极殿一直到了下朝,没有与人说过话。”
女孩子对七月初七总是有憧憬的,李承乾见到宁儿织了绸缎,她都自己收了起来。
坐在东宫菜园子里,李承乾全当没有见到这一幕,摇着手中的扇子,翻看着弟弟妹妹们的作业。
现在东宫不缺纸张了,随时能够用纸书写文章。
妹妹东阳的字很好看,李丽质的数学很不错,至于其余几个,差得难以评价。
小福快步走来,“殿下,有人传话来,说许国公请殿下在曲江池相见。”
李承乾道:“孤知道了。”
本就想着带弟弟妹妹在这个节日出去走走,到了夜晚曲江池的人一定会很多。
家里这么多弟弟妹妹但凡走丢一个,都不得了。
看管得太紧又会让她们不愉快,不如趁着人少的时候,先去一趟,天黑的时候再回东宫。
在东宫有个规矩,不论有什么事要出东宫,天黑就一定要回来。
收拾了一番,李承乾就带着弟弟妹妹出门了。
其实关于曲江池的传闻有很多,当年始皇帝建设离宫就在曲江,叫宜春宫。
后来汉武帝时期,又将曲江池的地域范围划入了上林苑。
那都是很久远的事了,再说眼前,前隋皇帝又将曲江池改称芙蓉池。
是历朝历代的皇帝品位喜好,都很有默契?
将好好的一个景观地的名字改来改去,改成他们喜欢的地名,不知道还以为那里是个和平康坊一样的地方。
曲江池就在长安城,李承乾让弟弟妹妹坐上了马车,护送的人又是李绩大将军。
这位熟人,大将军还是老样子,像个酷叔叔,板着一张脸。
曲江池在长安城的东南角,也在长安城的范围内,马车从春明门离开,还要绕一圈,才能进入。
人刚下了马车,李承乾拿出一个罐子递上,“大将军,这是孤自己腌的梅干菜,送您了。”
李绩接过梅干菜,行礼道:“谢殿下赐。”
“您护送辛苦,不用客气,还请大将军等候一两个时辰,天黑我们就回去了。”
李绩躬身作揖,道:“喏。”
眼看着弟弟妹妹下了马车便一股脑跑向了曲江池园中,宁儿与东宫的几个宫女纷纷跟上。
为了让她们不闹腾,只好让李丽质看着。
因大唐的皇帝要来曲江池游园,所以现在的曲江池被金吾卫看管着。
只有等时辰到了,才能放人进入,当然了,这一次来曲江池的都是受陛下与皇后邀请的权贵。
现在这里看起来空荡荡,有零星的宫女和太监在这里忙碌,布置着灯笼与烛火。
夕阳就映在曲江池的水面上,天边的火烧云红艳艳的。
李承乾跟着舅爷的仆从,一路走上曲江池的一处楼台。
这里的布置不算奢华,反而还有些老旧,已经有工匠在赶着修缮,尽可能让这里好看一些。
李承乾快步走到楼台高处,从这里可以一眼看到曲江池的全貌。
再看眼前,舅爷与一个中年男子对坐,两人之间还有一个炉子,正在烹茶。
舅爷身边的人也不是别人,正是今天早朝与牛进达他们打架的舅舅,长孙无忌。
在太极殿那般动手,现在还能毫发无伤的坐在此地,不得不说这位舅舅的身手多半也很了得。
长孙无忌行礼道:“太子殿下。”
李承乾也施礼道:“舅舅。”
高士廉目光也不看两人,自顾自饮着茶水道:“坐吧。”
闻言,李承乾坐在一旁,等仆从端来一碗茶水,便蹙眉不语,这茶水上漂浮着油沫,还有些不知名的漂浮物,实在是令人难以下嘴,索性双手揣在袖子里,端坐着不碰这碗茶水。
这位舅舅是陌生的,虽说在太极殿几乎天天见面,但也没说过话。
长孙无忌看着三十五六岁的模样,留着山羊胡,看起来倒也没有中年发福,眼神中带着一些心事,眉眼也不舒缓。
在朝堂上,这位舅舅总是一副忧心的模样,要不就是板着一张脸,寡言少语,甚至没见过他笑。
可能因他是外戚,历代外戚掌权总是有非议的,平日里承受的压力太大。
当年长孙无忌并不出名,只不过与那时候的父皇还只是布衣之交。
后来在高士廉的应允下,母后嫁给了父皇,两家也成了亲家。
长孙无忌的能力还是值得肯定的,战乱多年追随至今,是父皇的左膀右臂之一,当年天策府的重要人物之一,也是玄武门的直接参与者。
并且也是朝中举足轻重的赵国公。
三人一时间无言,又坐了好一会儿,李承乾先开口道:“原来舅舅喜欢喝茶。”
长孙无忌颔首道:“嗯。”
李承乾道:“孤也喜欢喝茶,不过最近喜欢白开水。”
高士廉悠闲地坐在一旁,拿出了一副不打算插话的样子。
长孙无忌低声道:“听说殿下在东宫种葡萄?”
说起这件事,李承乾揣手惆怅道:“说来惭愧,本以为种葡萄是一件很容易的事,可到现在还没长出果实。”
俩人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
长孙无忌接着道:“臣是看着太子殿下长大的,以前的殿下只是一个孩子,如今再看却已有了许多变化。”
言至此处,高士廉忽然道:“老朽就要离开朝堂了,长广公主一家被贬去封地,你可知道了?”
意识到舅爷的话语,李承乾迟疑道:“孙儿没听说旨意。”
“这种事是没有旨意的,陛下对她们一家该给的照拂也都给了,是她作孽,与伱东宫没有关系。”他叹息一声,又道:“入秋之后,辅机就是朝中的吏部尚书,老夫不在朝堂,你东宫若有难事,可以找你的这位舅舅。”
38.第38章 想要集权的父皇
38.
闻言,长孙无忌欲言又止,只好自顾自喝下一口茶水。
李承乾道:“舅舅,往后还望多多照拂。”
“嗯。”长孙无忌点头道:“殿下放心。”
虽说这里的气氛怪怪的,李承乾还是拿出晚辈该有的笑容,舅爷是个行事直截了当的人,长孙无忌却是一个很复杂的人。
舅舅现在的神情就像是一只被强扭的瓜。
高士廉又进入了目无旁人的状态,他瞧着远处的曲江池哼着不知名的小调。
李承乾颔首道:“舅舅近来忙什么呢?”
长孙无忌低声道:“科举。”
“是吗……”
回话完,长孙无忌又不讲话了,这位舅舅还真是惜字如金。
李承乾揣着手,目光朝着曲江池看去,可以见到李治想要下曲江池抓鱼,被李慎正抓着,稚嫩的嗓音道:“皇兄!冷静!”
熊孩子终究是熊孩子,这与他们在东宫受过的管教无关。
就算是教他们领先了这个时代不知多少年的学识,始终改不了他们的心性。
李承乾又小声道:“舅舅?”
长孙无忌还是板着脸,道:“殿下请讲。”
三人的谈话像是细作接头,这位赵国公还是有些不情愿,太子问一句,他就答一句。
李承乾站起身干脆坐到了舅爷的身边,如此一来舅爷,舅舅,大外孙三个人凑近一些,说话也方便一些,便小声道:“什么时候科举?”
长孙无忌抚须道:“陛下还未定下来。”
李承乾啧舌道:“有大致时日吗?”
身处朝堂的中枢,这位太子不知道的事,长孙无忌清楚,就连西征吐谷浑将士的封赏,他都已经知道了,只不过这些事都没有对外说过。
仅限朝中几位重要臣子,还有陛下清楚。
长孙无忌也是朝中仅有的几位最重要的臣子之一。
他先是看了看一旁的舅父高士廉的神色,低声回道:“来年开春。”
“还望舅舅不要误会,孤只是想着给青雀的括地志多安排一些地理相关的人才,他年纪尚轻,需要更多人帮忙。”
尽管这么说了,长孙无忌还是没有将科举的日子准确说出来。
李承乾没有喝茶,而是拿起一旁的糕点,一边吃着又道:“舅舅不说,孤也能理解,因科举施行是有阻力的,毕竟有这么一些人,他们也不喜欢让一个王朝中枢强大起来,更不要说这个帝国的皇帝与世家绝大多数人都是交恶的。”
长孙无忌沉默不语,目视前方没有讲话,而是拿起面前的茶碗,饮下一口,还是沉默。
四下没有别人,只有舅爷与舅舅,以及舅爷那忠心的老仆从一直守在外面。
这里的对话也不会被外人听到,只要舅爷与舅舅不说,就连皇帝也不会知道。
高士廉低声道:“行了,其他人也该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