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这两个小子是被抬着到兴庆殿,送到了东宫太子面前。
“皇兄!”李治疼得龇牙咧嘴,道:“弟弟……”
李承乾瞧着他们已皮开肉绽的腚,摇头道:“父皇下手,真是不留情。”
李慎埋头痛哭着。
东阳脚步匆匆而来,她带着一个竹筒,“稚奴,慎弟。”
“东阳姐!”
李治抽噎着。
东阳上前看了看伤势道:“哎呀,这伤势还挺重的,不养个十天半月,恐怕好不了。”
言罢,东阳从竹筒内拿出药膏抹在他的伤口上。
“呃……”李治咬牙痛得一抽。
说来就算是丽质来教训他们,也没有打得这么狠。
李承乾道:“知道错了吗?”
李治点头,“稚奴知道错了,往后打架绝对不自己出手,嘶……疼!”
东阳像是没听到他的痛呼,继续抹着药,道:“这些天伤口不要沾水,能卧着站着就不要坐。”
李慎听话地点头。
内侍走入殿内,道:“太子殿下,陛下有旨意,参与斗殴的人等一概罚俸禄三年,许敬宗加罚半月禁足,晋王与纪王加罚一月禁足思过,由孔颖达老夫子看管。”
“什么?孔老夫子?”卧在木板上的李治用手臂支撑起身体,反问道。
“这……这是陛下的旨意。”
李慎痛苦地抱着头,“完了,要被孔老夫子看管一个月。”
李承乾无视了两个弟弟求助的目光,自顾自吃着核桃,“东阳,爷爷的身体如何了?”
“还挺好的。”
333.第333章 郑公的交代
333.
兴庆殿内,东阳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神色平静又带着一些笑容,在这么多兄弟姐妹中,也就东阳最平易近人,也对弟弟妹妹们最温和。
她跟着孙神医学医这么多年,学医术给人治病,总是要和善一些的,尤其她还是一位公主。
这么多年以来,以往只会低声细语讲话的妹妹,如今出落大方又很有自信。
这种自信与温和对病人来说,就是最好的心理安慰。
只要她说没有大碍,就一定没大碍。
李治疼得龇牙咧嘴,疼得脸都在抽。
一旁太监若有所思,也不知为何,近来陛下的脾气越来越大了,两位皇子正是在最不该闯祸的时候,闯了祸。
东阳倒上一碗茶水,递给皇兄。
李承乾接过茶碗,道:“最近还在整理病历吗?”
“嗯,挺累人的,小武与小慧又不懂医理,只能妹妹自己来。”
李慎忽然又抬头道:“皇兄,能让父皇换个人吗?”
李承乾“换谁?”
“只要不是孔老夫子就好。”
李承乾瞧着躺在木板上的两个弟弟,又道:“为何?”
李慎趴在木板上侧着头道:“孔颖达老夫子年事已高,弟弟担心把他老人家气死了。”
“气死?”
“嗯……”
眼看两个弟弟的语气越来越低,东阳提着药箱就要离开,又叮嘱道:“不要沾水,不要坐。”
“知道了。”李治有气无力地回话。
李承乾对站在一旁的内侍道:“抬着他们回去吧。”
李治道:“皇兄……”
李承乾无奈道:“换不了。”
“哦……”
李慎委屈道:“既然是父皇的旨意,自然是改不了的。”
眼下还要为东征的事做准备,还要去看望郑公。
也就不想去管这些事,其实这两个弟弟的心思还是纯良的,出手也是颇为仗义的。
倘若他们能换个方式,结果应该会更好。
殿内又安静了下来,李承乾注意到从父皇那里来传旨的太监还站在这里,便问道:“是不是父皇觉得孤没有管束好弟弟。”
这个太监低声道:“回殿下,陛下倒是没说。”
“那是有别的话?”
“陛下说了,东征的事还未有消息。”
“你先回去吧,就说孤知道了。”
“喏。”
眼看着这个太监离开,李承乾收回目光,继续看着奏章。
手中的奏章,正是鸿胪寺这些年所记录的高句丽形势,有一个叫渊盖苏文的人发动了叛乱,杀光了高句丽王的大臣,在百济的义慈王暴虐无道。
如今的辽东局势很紧张,大抵的势力分为三块,北面是高句丽,而从高句丽南下便是百济与新罗。
新罗使者金春秋如今还在长安,看样子短时间不愿离开。
到了傍晚时分,乌云又遮蔽了阳光,李承乾走到兴庆殿外,看着阴沉沉的天空良久不语。
一阵阵冷风吹过,看起来是又要下雪了。
李承乾迈步走回东宫,这两年的冬季一直都是如此,每到隆冬时节都会冷得彻骨,这种寒冷多半要持续到来年的开春。
回到东宫,李承乾看了眼正在玩着积木的女儿,她也不知道要将积木拼凑成什么样,总是拿起又放下,这孩子喜欢黑色两色,又不喜欢太过艳丽的。
李承乾道:“於菟呢?”
正在整理书卷的苏婉回道:“多半还在母后身边。”
母后与父皇很喜爱这个孙子,时常亲自带着他。
“爹!”
听到女儿呼唤,她又迈着短腿跑来,这孩子走路摇摇晃晃,似乎是脑袋很重。
等她到了近前,李承乾抱着她道:“嗯,今天想吃什么?”
小灵鹊抬头看着爹爹道:“肉。”
李承乾抚着她的头,道:“你怎么和你兄长一样,都爱吃肉。”
“兄长……”小灵鹊明亮的目光看了看四下,她黑亮的眼眸倒映着这里的一切,而后抬头目光又看了看爹爹。
而后她坐在爹爹的怀中,见找不到兄长,便自顾自把玩着手中的积木。
人到这个年纪活得越简单越好。
来年就二十四岁了,或许对别人来说二十四五岁的年纪应该是对事业最有冲劲或者是一腔热血的年纪。
李承乾饮下一口茶水,道:“平时若能总是这样,也挺好的。”
察觉到丈夫的情绪变化,苏婉问道:“殿下,这怎么了?”
李承乾摇头道:“没什么,最近想过得安静一些。”
国事就担在丈夫的肩膀上,要说安静些,又能安静多久呢?
翌日,关中又下起了大雪,李承乾早早就睡醒了,收拾一番便独自离开了东宫去看望郑公。
走到皇宫外,薛万备便领着几个侍卫跟了上来。
“太子殿下,听闻近来各地士族都对殿下颇为不满。”
李承乾道:“怎么了?”
薛万备跟在一旁,低声道:“似乎是有人在给朝中的官吏游说。”
“嗯,没关系,不用害怕他们。”
走出皇城,来到热闹的朱雀大街上,薛万备的目光警惕着四周。
郑公家的府邸也在朱雀大街上,就在舅舅家边上。
本想着郑公与舅舅是两个性格十分冲突的人,没想到这两位会是邻居。
在朝堂上,郑公在政见上与舅舅相左,经常在朝堂上争吵。
李承乾走入郑公府邸,魏征的儿子魏叔玉连忙前来相迎,“太子殿下。”
“郑公可好?”
“家父就在卧房中。”
郑公的府邸与奢华的舅舅府邸相差甚远,这处府邸处处显着朴素与简单,屋子也没有特别的装点。
李承乾跟着魏叔玉走入卧房内。
就见到了坐在轮椅上的郑公。
魏征作揖道:“太子殿下,老臣……”
李承乾上前扶住就要站起身的郑公,道:“父皇与孤都很牵挂您的病情,让孤前来探问。”
魏征轻咳两声,道:“老臣失礼了。”
李承乾注意到书桌上放着的正是群书治要,这卷书就是郑公主持修撰的。
拿起这卷书,低声道:“此书,如今还未编修好?”
魏征的后背靠着轮椅的靠背,双手放在扶手上,抬眼看着这个正值年轻气盛的东宫太子,微笑道:“当年陛下说要偃武修文,要治国安邦,臣便与虞世南,褚遂良他们修撰此书,可如今虞世南过世了,褚遂良忙于朝政,老臣还是要接着修撰的。”
李承乾翻看着这卷书道:“应该多休息才是,东阳说过郑公不能再劳累了。”
“臣明白。”
“朝中的事,有孤在。”
言罢,李承乾将自己的大氅取下来,披在郑公的身上,推着他老人家出了卧房,来到屋檐下。
魏征灰白的胡须随风而动,他的手颤颤巍巍拿出那副琉璃眼镜,因手有些颤抖,戴上眼镜有些困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