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
“孤说给你听。”
听着太子说了一番,杜正伦恍然大悟道:“不就是细作,殿下直说便是。”
“这事,你也能办?”
“办不了。”
“为何?”
杜正伦解释道:“臣行事向来光明正大,为人正直,不善此道。”
“呵呵……”
“让殿下见笑了。”
李承乾又道:“孤现在很想揍你一顿。”
杜正伦识趣地行礼道:“臣告退。”
见他真的走了,李承乾这才与众多官吏一起走入了承天门,希望杜正伦在朝中做更重要的事,可他偏偏只为父皇办事。
一个为社稷发光发热的人,效忠太子与效忠皇帝应该是无差别的,才对。
今年在天山的唐军恐怕无法回家过中秋了。
这里是天山脚下的战场,穿行在天山牧场下的一队队唐军像是一头猛虎在四处张望寻找可以猎杀的猎物。
薛仁贵带着一支两百人的骑兵,闯入一片敌人的营地中,张弓搭箭,箭矢每一次放出,带着金属箭头划破空气发出呼啸声,每放出一箭,就会有一个敌人倒地。
昨天夜里,张士贵就下了军令,十万大军分成六路,向着伊犁河发起进攻。
天山脚下不缺马匹,马儿跑不动了便可以换一匹战马。
回鹘人骑在马背上,他们在马背上吆喝着,一边收割着在唐军外围的敌人。
一个侥幸逃生的西突厥骑兵,从一堆尸体中爬出来,在寒冷的夜里逃往远处,可皎洁的月光照亮了他的身影,箭矢呼啸声从身后传来。
他冻得站在打颤的双腿竟一时间迈不动,箭矢便刺入腰腹,应声倒地。
今夜的天山,正上演着一场场的杀戮,皎洁明月下的天山飘着细雪,裴行俭与梁建方也加入了战场,向着天山腹地的伊犁河再一次发动进攻。
唐军的攻势就像是一波一波的洪流,疲于应付的西突厥骑兵感觉有打不完的人。
这正是唐军将领,丘行道行军总管张士贵布置的进攻计划,天山的地势说复杂也复杂,说简单其实也简单。
苏定方,契苾何力,阿史那社尔,裴行俭,薛仁贵,刘仁愿共计六路大军,围着天山北侧西侧开始围剿,尽可能避免运动战的扩大,伊犁河谷东段,就是唐军与欲谷设最后的战场。
纵横有十五万平方公里的战场上,唐军就像是一张大网,正在铺向伊犁河,如同一排排进退有度的棋子,呜呜泱泱的人马像是能吞噬一切。
裴行俭又一次见到了王文度,问道:“你不是在松州吗?”
王文度呼出一口热气,道:“早就到天山了,只不过裴老弟一直在天山的南面。”
说话间又有几支队伍从眼前掠过,杀向远处的敌人。
薛仁贵带着队伍在最前方,他张弓搭箭对准了远处一个正在指挥的部落族长,一箭放出,对方应声摔下马。
一个部落族长突兀地倒下,让这支队伍出现了些许慌乱,而就当他们还没回过神时,阿史那社尔已带着人杀到眼前,长刀麾下,血溅而起,热血洒了一脸,甚至让阿史那社尔振奋了精神。
这支西突厥骑兵只有三五人逃向了远处,但很快又在唐军另一支队伍的冲击下,倒在了地上。
也有被唐军冲击过的地方,有不少躺在地上装死的西突厥人仓皇站起来,向着更西面逃去,却又被后方袭来的唐军收割了一遍。
290.第290章 将来的一代人
290.
天山的晨光来的很晚,大军不知在这个黑夜里奔波了多久,当东方的晨光微微出现的时候,灰蒙蒙的天色下,大地已有了如同白霜一般的积雪。
一具具尸体无声地躺在地面上。
“驾!”梁建方策马在前,领着队伍一路朝着伊犁河深处而去。
原以为己方已是距离伊犁河深处的最近的兵马,战马从伊犁河边而过,河水倒映着唐军身影。
可沿途而来,见到一地的尸体,梁建方便觉得前方还有一支比自己跑得更快的兵马。
又行进了几里地,梁建方就看到了远处的一片营帐。
一个个唐军的士卒正在这里休息着。
梁建方走到近前还能看到有不少士卒身上盖着皮毛,就躺在营帐外闭着眼。
一个士卒脚步匆匆而来,“见过大将军!”
梁建方翻身下马,后方的骑兵也都长出一口气,纷纷下马,奔袭了一夜,也杀了一夜,大家都累坏了。
“你们是哪路兵马?”
“回大将军,末将乃薛将军麾下。”
看着这片营地大概有六百人,人不多倒是骁勇。
有士兵坐在火堆边,煮着青稞,饥肠辘辘地等着吃食。
还有士兵不知从哪里缴获了一些肉干,正在用力啃着。
天山就在边上,一众将士都很辛苦,这一天一夜几乎耗尽了他们所有的力气,如今要休整,利用一切时间来恢复体力。
就连战马也卧在地上,甚至闭着眼还在嚼着草料。
营地里很安静,梁建方走入一处营帐,见到正在写着军报的薛仁贵,问道:“薛仁贵?听裴行俭说过你。”
薛仁贵抬眼一看,行礼道:“大将军!”
“嗯。”梁建方应了一声,拿起一旁的水囊往口中灌了一口凉水,蹙眉咽下之后,舒坦地长出一口气,脱下沉重的甲胄,就在一旁坐下来,道:“累死老夫矣。”
薛仁贵写完了军报,交给帐外的士兵,让他快马回去交给后方的大营。
做完这些,薛仁贵啃着烤好的馕,双目炯炯看着营帐外,也是沉默不言。
吃饱喝足,便也躺下来休息。
营地里很安静,没人大声说话,要不是营地间偶尔还有炊烟升起,还以为这里这处营地中都是死人。
后方五里地,这里还有一处大营正在搭建,刘仁愿与苏定方,裴行俭三路大军兵合一处。
大帐内,裴行俭一边喝着煮过的青稞,这种青稞喝起来粥不像粥,也可能没煮好,不好下咽,倒是能够用来果腹。
也不知道吐蕃人是怎么吃青稞的,裴行俭的目光看着地图道:“薛将军与梁将军的大营就在前方,我们后方是契苾何力与阿史那社尔,回鹘人还在外围清剿残余的敌军。”
三人坐在帐中,苏定方正色道:“休养一个日夜,薛仁贵还会向天山腹地挺进,欲谷设在那里至少还有三万兵马。”
刘仁愿迟疑道:“三万?”
苏定方颔首道:“斥候传来的消息,至少三万,多则四五万。”
杀人是一件很费力气的事,两次西征的裴行俭一次次验证了这个事实,如果对敌双方没有兵器,想要制服一个敌军至少需要一刻时辰。
现在有骑兵之利,唐军在天山一路扑杀,也是够累的。
裴行俭将碗中的青稞全部倒入口中,咀嚼了一番咽下,又拿起咸肉干吞下,有了饱腹的感觉,这才舒坦不少。
几人商议了一番眼前的形势,便都休息。
大概睡了三个时辰,裴行俭从鼾声如雷的大帐中出来,天山的风雪已停了,用地上的雪搓了搓脸,就当是洗脸了。
长出一口气,裴行俭这才觉得神志清醒了一些。
夜色中,走过一处处营帐,裴行俭准备牵马出去看看,就在这里遇到了刘仁愿。
看他已牵着马儿就要出大营,裴行俭问道:“刘将军这是去做什么?”
刘仁愿道:“欲谷设知道唐军在休息,他既不敢袭营,那就会想着遁走。”
裴行俭道:“原来军中不只是某家会这么想。”
刘仁愿没再多说,而是板着一张扑克脸,翻身上马,领着一队人离开了大营。
在军中刘将军向来是这样的,话很少也有他自己的决断,大多数时候,他的判断都是正确的。
裴行俭也翻身上马,带着一队一百人的兵离开了这处大营。
首先欲谷设知道他的前军大败,现在他只有三个选择,在天山腹地与唐军进行困兽犹斗,第二个选择,在腹地留下大军拖住唐军,他自己逃出天山,第三个现在便是祭祀,乞求庇护能够在最后的决战中,将唐军一举灭了。
最后的选择显然就是心理安慰,以目前的形势来看,欲谷设此战必败,对他来说最有价值的选择就是留下大军拖住唐军,给他自己留下逃跑的时间。
刘仁愿不想给欲谷设这个机会。
裴行俭觉得,既然是欲谷设的机会,也是他立功的机会,而且这个立大功的机会不见得会落在刘仁愿的手中。
在夜色中一直策马到了天亮,裴行俭来到伊犁河南面的一处山谷。
这里是一处山谷,虽说不是乌孙古道,但这里是欲谷设西撤的唯一后路了。
“裴将军,我们在一里外发现了刘将军的兵马。”
“看来想一起去了。”裴行俭翻身下马观察着地形,按照斥候所指的方向,刘仁愿选择了另一处山谷,他就在南面的位置,如果欲谷设要从这处山谷过,谁拿下欲谷设,这大功劳就是谁的。
一天一夜过去,当天光再一次大亮的时候,唐军“复苏”了,一匹匹战马嘶鸣着,一队队的兵马朝着腹地前行。
薛仁贵与梁建方翻身上马,拉着缰绳号令队伍整军向着天山腹地进发。
大军行军,战马踏过积雪,沿着伊犁河畔再一次行军。
寒风呼啸而过,今天没有雪花迷眼,天山脚下的河谷视野开阔。
有轻装的斥候回来禀报道:“将军!前方三里地,发现大片的敌军!”
薛仁贵神色一凛,挥动马鞭,马儿加快速度朝着前方而去。
而在后方的梁建方心中暗道,薛仁贵就是个莽夫。
因薛仁贵策马很快,与后方的大军保持了百余步的距离,目光所及前方就是一片敌军。
还未到近前,对方的箭矢便呼啸而来。
薛仁贵在马背上俯低身子,继续前行着,张弓搭箭瞄准站在前方的敌人,一箭而出射倒一人。
跟在后方的梁建方心中暗叹,此人好箭术。
眼见敌军被薛仁贵的气势吓得纷纷后退。
而薛仁贵横刀立马,大喝道:“欲谷设何在!”
吼声在河谷中回荡,已有不少敌军丢弃了弓矢与弯刀,拜倒在地。
唐军就像是战神一样,被困在这处河谷许久的西突厥人早就没了战意。
见他们都丢弃弓矢与弯刀,纷纷拜服在地,薛仁贵也不再理会他们,从这队敌军中横穿而过,朝着河谷深处而去。
梁建方见到被薛仁贵吼得拜服在地敌军也是一阵无语,这究竟又是从哪里蹦出来的人物。
喝令一声,留下一队人看管这些降兵,梁建方跟上薛仁贵。
于是,在河谷腹地令人哭笑不得的一幕发生了,上万降兵跪倒在地,而唐军却如入无人之境,径直穿过了这片河谷。
薛仁贵策马在前方,看到了跪拜在的人中还有不少,十一二岁的孩童。
心中暗骂欲谷设,朝着河谷深处进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