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白队自责的话,蓝进京含泪道:“不怪白队,想来咱们刚进山的时候便被鞑子发现了,这才设下了陷阱引诱咱们去追。”
精瘦汉子也一边喘气一边道:“白队,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最要紧的是得让一个人冲出去,将今日的事情禀报伍大人,然后告知贾侯爷,让他老人家多加小心。”
说完,他看向了蓝进京:“蓝哥儿,我和白队都受了伤,今儿个是走不了啦,你还年轻,待会我和白队掩护你,你就从这个山坡跳下去,只要没摔死,就不要回头,拼命逃回去,是死是活就看伱的造化了!”
“赵爷……我不走,咱们是一块出来的,要死就一起死!”蓝进京哭道,“那个悬崖那么高,与其跳下去摔死,倒不如和鞑子拼了!”
精瘦汉子无奈的摇摇头,“罢了……既然你不想逃,那今日咱们就死在一起吧。”
说话间,后方隐隐又现出追兵那红色盔甲的身影,他低声喃喃道:“逃不了就不逃了,老子就算死,也要拉几个鞑子垫背。”
白队也哈哈一笑,“说得对,咱们就算死也咱们拉几个垫背的。”
不过说完后,蓝进京突然有些怯生生道:“白队,赵老哥,倘若真要逃的话,咱们一起跳下这个山坡如何?”
白队:“……”
精瘦汉子:“???”
看着俩人不解的目光,蓝进京讪讪笑道:“我是觉得,与其留在这里十死无生,还不如从这里滚下去,说不定还能有条活路。”
“滚下去?”
白队眼中光芒闪动,似乎想到了什么……
短短几分钟后,十多名鞑子从三面缓缓围住了三人。
而此时三人则是并肩站在了距离他们不到十米处。
不过让鞑子们感到奇怪的是,这几名汉人的夜不收居然将身上的铠甲全都脱了下来,只穿着棉衣和风衣,而且最令他们感到感到不解的是,三人胸前全都绑满了树枝。
看着逼近的鞑子,白队三人心脏跳得如同擂鼓一般,他们知道这些鞑子之所以不射箭,是要抓个活口。
只听见沉重的脚步响起,一名盔上插着黑缨,背后有小旗,甲胄鼓鼓囊囊的鞑子从林中出来,他的靰鞡鞋踏在厚厚的积雪上,脚步沉重。
这名鞑子便是一名分得拨什库,他走到三人面前,慢条斯理的打量着面前的几名脱下了铠甲的大夏军夜不收,犹如打量三只猎物。
蓝进京看着他那两撇老鼠须,脸上厚厚的羊油,双目狡诈凶残,就象一条毒蛇般盯着自己,心跳得更加剧烈了。
第330章 获救
那些鞑子看着那三名大夏国的夜不收居然连铠甲都脱了,全都轻蔑的笑了起来,只是打了一仗而已,这些南蛮便崩溃了,果然不愧是最懦弱的汉人啊。
为首的分得拨什库轻蔑的笑了笑,用生硬的汉语道:“你们这些下贱的尼堪,跪下……爬过来。”
在满语中,“尼堪”是牛马的意思,女真人称呼汉人为尼堪,蕴意便是将汉人视为牛马、牲口的意思。
自从十多年前萨尔浒之战后,女真人突然发现,原本的天朝上国居然如此的虚弱,虚弱到他们可以轻易的击败他们。
这也导致女真人对汉人的态度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转变,从敬畏变成了不屑,最后发展成了蔑视,这也是为什么努尔哈赤敢在十多年间将辽东的两百多万汉人杀得只剩下不足百万的原因。
听到分得拨什库让对面的汉人跪下爬过来,周围的镶红旗的鞑子们全都狂笑起来,他们盯着白队、精瘦汉子和蓝进京三人,神情嗜血中带着些许戏谑,仿佛一只猫在盯着已经被它逮住的老鼠一般。
这并非是他们大发慈悲准备饶他们一命,而是如同猫抓到老鼠后并没有立即吃掉,而是戏弄一番后再杀掉的道理是一样的。
看着鞑子们残忍而戏谑的神情,蓝进京猛然气血上涌,突然大喝了一声,“俺操你奶奶的腿……狗鞑子去死!”
说完后,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疯狂的扑向了站在他右侧的一名镶红旗探哨,而那名探哨在刚才的狂笑中早已松了弓弦,连弓都不及张开,蓝进京的这个举动实在是出乎了他们的意料。
他怎么也没想到,一名脱掉了铠甲的汉人居然敢主动向他发起攻击,一时间根本没反应过来。
一个已落入网中的猎物竟然会翻盘?别说他了,就算是在场的其他十多名镶红旗鞑子也没人能想得到。
只听见一声惨叫,那名镶红旗的鞑子居然就这么被蓝进京抱着滚下了数十米高的悬崖陡坡,二人在坡上不断翻滚,一路带起了山石与一路的积雪。
白队和精瘦汉子见状也不敢怠慢,两人不约而同的也从山坡上滚了下去。
而一众镶红旗的鞑子见状大惊,纷纷冲到崖边,就看到四个身影从山坡一直滚到了底下,此后全都一动不动。
那分得拨什库见状后分库的大吼起来,有心想从坡坡上下去,却又无路下山。
想要学那几名汉人夜不收一样滚下去吧,可他们他们一身重甲喜至少五六十斤重,再加身上的弓箭以及各种兵器那可就是上百斤了,真要从这种几十米的陡峭山坡上滚下去,就算不死也要去掉半条命。
突然,那名分得拨什库的怒吼声猛的停了下来,在他和十多名镶红旗探哨的注视下,那三名汉人的夜不收居然开始动了,随后开始挣扎着爬了起来,看得他们目瞪口呆。
但随后让他们不可置信的事情发生了,那三名大夏军的夜不收摇摇晃晃搀扶着站起来挣扎着往前跑,那名抱住他们同伴滚下陡坡的夜不收走了几步后竟又回头了,只见他从腰间竟抽出斧头,将那名躺在地上不动的鞑子的头颅给砍了下来。
站在山坡上的鞑子们眼睁睁的看着那名胆大包天的夜不收竟然敢当着他们的面将同伴的头颅砍下来,全都是目眦欲裂。
他们当即不假思索的张弓撘箭,拼命朝那三名夜不收射箭。
但此时他们距离这些夜不收的距离足足有一百多步,不要说他们了,就算箭术最精通的分得拨什库都没有把握,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大夏的夜不收砍下自己同伴的头颅,然后一瘸一拐的追上另外两名夜不收,三人就这么大摇大摆的跑了。
“哈哈哈……白队……赵爷……我给兄弟们报仇了,我也砍下了一名鞑子的脑袋!”砍下了鞑子首级的蓝进京一边跑一边疯狂的大笑。
他和白队、精瘦汉子三人全都是满身的残雪,披头散发,身上、脸上到处是碰撞刮伤的痕迹。
他们一瘸一拐,相互搀扶着,蓝进京的一手还提着一個人头,一路鲜血淋漓的,就拼命朝来路狂奔。
不时有人摔倒,然后又相互搀扶着爬起来,又摔倒,又爬起。
就这样,三人在鞑子们恶狼般的嚎叫怒吼中,朝着来路逃跑。
三人拼命的奔逃,只是精瘦汉子和白队身上原本就带着伤,这般拼命的逃了十多里地后,三人的体力已经所剩无几。
“白队……咱们不能再这样跑了。”
蓝进京看着面色越发苍白,豆大的汗珠不住从额头渗出的精瘦汉子,焦急的对白队道,“再这么跑下去赵老哥可顶不住啊!”
白队此刻也是面色发白,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我记得前面有个山神庙,咱们赶紧上去歇歇脚。”
“不行……”精瘦汉子却阻止了他们,
“鞑子从来都是眦睚必报,咱们当着他的面杀了他们的同伴,蓝哥儿更是砍下了他们的头颅,他们肯定不会放过咱们,如今说不定已经循着路追过来,停下来就是找死!
我……我是不行了,你们把我放下,自己走!”
“放屁……老子什么时候抛弃过自己的弟兄?”白队勃然大怒。
随后,他一把扶起精瘦汉子,用力搀扶着他朝着前方的一座山岭走去。
三人又挣扎着走了一刻钟,这才来到了半山腰的山神庙。
当他们刚走到门口,从周围突然出现几个身影将他们扑倒在地。
他们不费吹灰之力便将白队三人摁倒在地,随后五花大绑的绑了起来,任凭他们如何挣扎也丝毫没有用处。
“日你个奶奶……死鞑子,有种就杀了你家爷爷!”被摁倒在地上的蓝进京一边拼命挣扎一边大喊。
“等等……”
听到蓝进京的话后,旁边突然传来了一个低沉的声音。
“搜他们的身看看。”
很快,几个人的身子被粗鲁的搜了一遍,随身带着的腰牌也被搜了出来。
很快,一个略带天津口音的声音响了起来。
“贾队……他们是敢先营的夜不收!”
“我看看……蓝进京、白广道、赵隆之!”
“草……弄了半天原来是自己人,赵隆之、胡老四,赶紧把他们松开!”一个一听便知道年纪不大的京片子声音响了起来。
很快,白队他们身上的绳索便被解开了。
有人将他们扶了起来,还搀扶着他们进了那座山神庙。
直到白队三人坐下后,这才有时间打量周围的情形。
不大的山神庙里烧了好几个火塘,里面炭火熊熊,火塘上架了几个铁锅铁壶。
此时锅内“咕噜噜”的汤汁翻滚,熬着肉汤与饭食,又在铁壶内烫着酒,温暖与浓香飘摇。
这些人身上全都个个顶盔披甲,罩着斗篷,脚上穿着厚重的皮靴,皮鞋上甚至还包裹了一层铁皮,最引人注意的是每个人的背后都背着一把火铳。
看着那熟悉的火铳,白队突然脱口而出道:“你们是虎贲营的人!”
“哈哈哈……”
周围的人全都笑了起来,一名长相粗狂的汉子笑道:“你们这群狗日的,现在才认出老子啊?
不是我说你们,就伱们这水准,是怎么当上夜不收的?”
说完,他又大笑起来,只是笑着笑着他却发现周围只有自己的声音以及周围同伴正用关爱智障的目光看着自己。
他讪讪的停止了笑声,再看看白队、精瘦汉子和蓝进京三人那衣衫褴褛的模样,此时的他再迟钝也知道这三人肯定出事了。
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脑袋:“哥几个,实在对不住,看样子你们是遇到鞑子了,肯定经过一番惨战吧?”
他不说还好,一说出来,蓝进京顿时哇的一声便哭了出来。
哽咽声中,蓝进京断断续续将今天的事情说了出来。
“日他奶奶,俺们这一队十二个人,现在就剩下咱们三人了,足足折损了九名弟兄啊!”
周围的人依旧没有说话,一名年纪只有十六七岁的少年从锅里舀了一碗肉汤递给蓝进京,说道:“这是给你的,小心烫。”
他一边说,又一边舀了两碗肉汤递给了白队和精瘦汉子。
又累又饿,还拼命跑了半天的三人谢过后顾不得肉汤与饭食的滚烫便大口喝下去,一碗肉汤下肚,顿时就觉胃中暖暖的,全身都暖和有力气起来。
等到三人吃喝完毕,少年才问三人:“你们是说,今儿个你们刚来到山脚,就被鞑子发现,然后设局摆了你们一道?”
“是的。”
白队……也就是白广道点了点头,“那些鞑子不愧是世世代代生活在这片大地上的,咱们一行人刚来到山脚就被他们察觉了,还派出了一名鞑子引诱我们追上去。
也是我太过贪心,想着立功,这才着了道,害死了九名弟兄!”
一说到这里,白广道脸上一阵扭曲,九名跟随自己多年的兄弟就这么没了,这如何不令他心疼。
不过他也顾不上难过,他看了看那名少年,迟疑了一下问道:“敢先营武大人麾下夜不收大队第六队队长白广道敢问这位大人,您是虎贲营麾下哪位大人?”
少年淡淡道:“我是虎贲营前哨第一队队官贾环,这次是自告奋勇领着弟兄们过来探查一番,没想到却遇到了你们,也算是你们运气好。”
一听贾环报出了姓名官职,白广道赶紧问道:“贾大人,您这次来了多少人?
那些鞑子肯定不会善罢甘休,我们砍了他们同伴的脑袋,他们肯定不会善罢甘休,一定会追上来的!”
贾环微微一笑:“你放心,十多名鞑子而已,我们能应付。”
“可是……”
白广道犹豫了一下,原本想要出言提醒他们最好赶紧撤退,但转念一想,自己真要这么说了不是摆明了瞧不起他们吗,随即闭上了嘴。
对于白广道那欲言又止的模样,贾环如何看不出来?他只是淡淡一笑,便不再说话了。
按说,外出探查敌情那是夜不收的事,但这些日子大夏军派出的夜不收和鞑子的探哨频频接触,损失不小,所以贾环便自告奋勇,带着麾下数十名士卒充当起了夜不收的活。
按说术业有专攻,贾环当兵的时间满打满算也就一年,勉强脱掉了新兵蛋子的称号,却要抢夜不收的活,实属有些托大了。
但谁让这些日子夜不收的折损有些多呢,所以对于贾环的请求,贾瑜思索再三后便同意了。
白广道三人一边喝着肉汤,一边打量着贾环一行人的装备。
由于虎贲营是全火器部队,平日里只穿那种蓝白相间的军服,像现在这样全身披甲的情况是很少的。
他们越打量越是心惊,只见贾环他们的头盔都是铁笠盔,使用精铁打制,周边有着保护脖颈的顿项,外镶的甲片非常厚实。他们还有全身甲,甲片皆是大块精良,札甲形制,一直叠压延伸到大腿中间,也不知怎么打制出来的。
他们还有护喉甲,一种有弧度的,硬质的大块甲片,严密的保护了咽喉。他们还有前后护心镜,精铁臂手,护裆甲,胫甲等,甚至膝与肘上,都有专门的护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