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惊觉自己手中还拿着石块,也赶忙偷偷扔了。
只是这么一安静下来,他们立刻就闻到了那股浓浓的血腥味,尤其是在阳光下暴晒后,更是四处弥漫着。
看着地上躺着的横七竖八的尸体,听着伤者凄厉的惨叫和呻吟,很多人再也忍不住弯下腰开始呕吐起来。
一些人更是一边呕吐一边哭得眼泪鼻涕都出来了,再也没有了刚才那种“视死如归”的气势。
由于局势逆转得实在太快,一些人的脑子还没转过弯来,几名学子更是低声呢喃:“怎么会这样……不应该啊……”
其实,这样的事情不仅发生在巡盐御史府,还在其他地方上演。
巡抚衙门里,兰仁宪、栾体立等一众扬州官员齐聚一堂,当他们听到入城的虎贲军士卒们居然真的对着那些学子和商贾们开枪后,不少人更是当场吓瘫在了地上。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栾体立突然一把抓住了兰仁宪的胳膊大声问道:“他贾瑜怎么敢……他怎么敢朝着扬州城的学子和商贾们下杀手的?
他难道就不怕引起反噬吗?他这么做的话,全天下的读书人都不会放过他的!”
兰仁宪面色铁青,良久才憋出了一句:“他一定是疯了。”
“抚台大人,贾瑜他肯定是在替林如海报仇。”
一名官员突然喊道:“贾瑜可是林如海的侄子,咱们下毒害死了林如海的一家,贾瑜如何肯善罢甘休,他这是要和咱们同归于尽啊!”
其实,林如海一家被下毒害死之事,除了兰仁宪、栾体立以及丁守道等有限的几个人外,知道的人非常少。
可现在,这名官员在受到刺激之下当场就把这件事给捅了出来,一时间也让所有人都心中大震。
官场自有官场的规矩,多少年来,官员们向来秉承着祸不及家人的原则。
你在官场上怎么斗都没事,可你要是对着同僚的家眷下手那就太犯忌讳了,尤其用的还是下毒这种龌蹉的手段。
这也让官员们看向兰仁宪和栾体立的目光里带上了一丝警惕和忌惮。
今天你们可以对林如海的家眷下毒,焉知伱明天会不会对我们的家眷下毒呢?
要知道,许多事情,有的只有零次和无数次。
看到许多下属和同僚投来的目光,兰仁宪心中惊慌的同时也燃起一股怒意,他狠狠的瞪了对方一眼。
而那名官员也知道自己说错了话,低下了头再也不敢吭声了。
“大人……不好了……”
这时,一名衙役跑了进来,脸上带着惊慌之色,“丁老爷已经被从神京来的官兵给抓住了,如今那些官兵正押着他朝丁家而去。
还有许多官兵正在朝其他盐商的宅子而去,看样子他们要抄那些盐商的家。”
“岂有此理,他们怎么敢?”
兰仁宪拍案而起,他是真的被吓到了。
盐商们被抄家按理说并不关他的事,但有句话说得好,拔出萝卜带出泥,他和盐商的关系太近了,一旦盐商们被抄家,谁知道会不会从里头抄出什么对他不利的东西?
“大人,不能再让贾瑜如此张狂下去了。”
和兰仁宪抱着相同看法的官员并不少,当场就有人愤愤道:“扬州是扬州人的扬州,绝不能让贾瑜如此胡来。
贾瑜如此嚣张不就是仗着他手中的那营兵马吗?
他有虎贲营,咱们也有江南大营啊。
您赶紧给江南大营的路总督去封信,恳请他老人家发兵,请他救救扬州的父老乡亲啊!”
兰仁宪只是思索了不到一分钟,便当即做出了决定。
“好……本官立刻给路总督发去公函,请求路总督赶紧发兵,解救扬州百姓于水火。”
兰仁宪并没有犹豫太久,当场便写了一封公函,签名后又盖上了印章,便派人出城求救兵去了。
至于那位路宏华总督会不会来?
这点兰仁宪并不担心,这些年那位路总督从盐商的身上捞到的好处可不比自己小,现在也该轮到他出力了。
写完这封信后,他又给金陵的甄家也去了一封信。
就在虎贲营在扬州城内大肆弹压那些暴民、商贾的时候,一封封书信也从扬州城飞向了四面八方……
第222章 雷霆手段
“咣当!”
只听见一声巨响,扬州雪花坊一座府邸的大门被人用巨木粗暴的破开,数百名虎贲营的火枪兵蜂拥涌入。
这座府邸便是号称扬州八大盐商之首的丁守道的住所,这座府邸里拥有的仆役、丫鬟、粗使婆子不下五六百,更有负责护院的家奴家丁两百多人。
丁家在扬州作威作福数十年,平日里丁家的人作威作福惯了。
现在看到平日里对着他们唯唯诺诺的官兵居然敢破门而入,这简直就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丁府中人全都又惊又怒。
在一个穿着华丽的宝蓝色长衫的管家带领下,上百名丁府家丁护院气势汹汹的涌了出来。
这些家丁护院横行惯了,此时一个个手持长枪棍棒拥簇在那名管家身旁。
只是还没等他们开口说话,亲自领队的伍云春扬了扬手中的军令,冷然道:“今查扬州盐商丁守道屯居积奇、祸乱江南,证据确凿,已被定远伯下令捉拿。
而今,定远伯有命,对丁家产业进行查抄封存,尔等且不可助纣为虐,免得落个灰飞烟灭的下场。”
这名管家根本不信伍云春的话,指着伍云春怒斥道:“一派胡言,我家老爷乃是扬州义商。
多年来修桥铺路开铺施粥,乃是远近闻名的大善人,尔等居然敢污蔑我家老爷,难道就不怕王法吗?
还有那個什么狗屁定远伯,他有何资格查封我丁府。他也不看看,这里是什么地方,我们丁家可是连抚台大人都要敬上三分……”
看着破口大骂的管家,伍云春也没有废话,冷声道:“定远伯有命,敢有反抗者格杀勿论!还不赶紧弃械投降!”
“投降你个鬼,我们……”
“开火!”
“啪啪啪啪!”
火枪的巨响声响起,几十支火枪对准眼前的家丁扣动了板机。
伴随着白色的硝烟升起,院子里一片血雾飞溅,十多名被中弹的家丁护院有如风吹麦穗般片片倒下。
就连管家身上中了好几枚铅弹,他被打得踉跄向后摔倒出去。
倒在地上的时候已然没有了呼吸,躺在地上的他双目圆睁,死死瞪着天空,满脸不可相信的神情。
可能他到死也不敢相信,在扬州居然有人敢在丁府杀人。
“啊!”
看到前方的人纷纷倒下,剩下的家丁们全都吓得尖叫起来,开始四散而逃。
要说丁家的家丁也不是什么善茬,有的人手里甚至还有人命,可像现在这样火铳齐发,尸横遍野满地鲜血的场面他们还是头一回看到。
有的人四散逃散,有的人则是当场吓尿了裤子瘫倒在地。
“开火!”
伍云春冷酷的声音响起。
又是一阵火枪的轰鸣,又有十多名家丁护院惨叫着被打翻在地。
“放肆,放肆……”
这时候,里面又出来了一个须发皆白的老头,当他被几个下人搀扶出来时,正好看到眼前这一幕。
这个老头不是别人,正是丁守道的父亲,丁老爷子。
作为丁家上一任的家主,丁老爷子的见识和胆略自然不是那些家丁能比拟的。
看到眼前这一幕后,他先是呆若木鸡,随后暴跳如雷。
这些官兵竟敢冲进自己府内公然杀人,他活了六十多岁还是头一回看到。
他咆哮般指着伍云春怒声喝道:“你们好大的胆子,居然敢来我丁府公然行凶……知不知道……”
只是他的话还没说完,一名火枪兵便冲了上去,举起枪托就给了他重重一下。
用黄铜包裹的枪托砸在他的肚子上,已经六十多岁的他如何能承受得住,顿时一口鲜血狂喷而出,不由自主跪倒在地。
随后两名火枪兵上前,将这个老头象拖死狗一般拖到一旁……
而这一幕也不仅仅发生在丁家,同样发生在了其他七名盐商的府邸里。
虎贲营突然入城,然后以雷霆般的手段对那些参与了罢市以及打砸抢烧的地痞、暴民以及商贾和学子展开了无情的镇压。
据统计,就在当天,被虎贲营击毙的人就有六百三十二人,至于轻重伤的那就更多了,保守估计至少数倍于死亡人数。
贾瑜的这一手也导致江南所有官场集体失声,自从七十多年前,大夏太祖定鼎天下后,扬州就再也没有经历过战火。
七十多年的繁华足以掩盖一切,随着那些经历过战火的老人纷纷逝去,那些新成长起来的人早已忘了战争的模样。
可今天,大夏立国后成长起来的人再一次见识到以往只能从老人口中才听到的故事。
知道了什么叫做乱世人命不如狗,什么叫做尸横遍野。
这场由八大盐商和扬州众多商贾以及学子们联手发动的罢市和动乱,虎贲营只花了不到半天时间便彻底平定。
到了下午,扬州城的各个街市已经恢复了昔日的太平。
大街小巷里,到处都是排队购买粮食以及各种货物的百姓,所有人规规矩矩,不敢争也不敢抢。
这些老百姓之所以这么有规矩,可不是因为他们自身的素质高,而是不远处那些持枪巡逻的火枪兵缘故。
当然了,刚开始也有一些不守规矩想要插队吵闹的,但这些人的下场要么是被枪托砸了个满脸桃花开,要么被当场击毙。
兰仁宪在栾体立和几名随从的跟随下,换上了便装走上了大街,看着那些买到粮食货物后脸上露出欢喜笑容的人群,心中暗暗吃惊。
在他的预料里,贾瑜想要让扬州城恢复平静,没有十天半月的时间根本不可能。
但让他没想到的是,这厮愣是凭借着手中的大军和铁腕的手段在短短不到一天的时间里便让偌大的扬州城恢复了平静。
按理说,扬州城能这么快重新恢复秩序,对他这位江苏巡抚来说应该是是件好事才对,但他心中却高兴不起来。
在他原本的设想里,扬州城经过这次罢市的动乱后,即便有虎贲营的强力镇压,想要恢复到原先的水平至少需要十天甚至半个月的时间。
而这段时间就能把贾瑜和虎贲营牢牢的拖在这些琐事里,然后等到江南总督路培毅率领江南大营的大军到来,到时候再用武力将贾瑜镇压。
只是计划固然不错,但事情的发展却出乎了他和一众扬州官员的意料。
丁家父子被抓了,丁家也被炒了,其余的七家盐商也没好到哪去,全都步了丁守道的后尘。
根据下面的人来报,这次被抄家的不止是八家盐商,还有二十多家前几天跳得最欢的商贾也被一并清算了。
而从这些人家里查抄出来的金银珠宝、金冬瓜、银冬瓜乃至古玩字画等各种奇珍异宝更是数不清,据说这些天扬州城的大车都不够用了。
就在兰仁宪一边走一边沉思着如何对付贾瑜的时候,一名随从来到他身边,附耳悄悄说了几句。
兰仁宪随便面色一变,“这个消息是真的吗?”
“小的决计不敢撒谎,如今虎贲营的人已经开始在大街上张贴告示了!”
“胡闹……荒唐!简直岂有此理!”
兰仁宪再也忍不住破口大骂起来,栾体立还是头一次看到兰仁宪如此失态。
赶紧问:“抚台大人,发生什么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