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昨晚一夜没睡,辗转反侧思考着夏尔的话。
夏尔让他认清了一个现实,他、白里安,还有许许多多的政客不过是棋子。
真正在博弈的是夏尔和站在他对立面的资本家。
其实,克雷孟梭在没进入政坛还是一名医生时就已经知道这个了,只是在随后叱咤风云的日子里渐渐迷失,以为所有一切都在自己的掌控中。
克雷孟梭脸上挂着一丝无奈。
这是共和制的优点,它让所有人都以为是自己用选票决定着这个国家的命运。
“如果你们对现在的政府不满意,就用你们的选票把他们选下去!”
这是资本家制造的话术。
人们觉得这话有道理,于是掉进资本家的圈套,一次又一次在资本家制定的规则里转圈。
公民们以为努力一定能使这个国家有所改变,却没意识到他们不过是在跑轮上原地打转的仓鼠。
克雷孟梭知道,但却逃不出这个跑轮。
现在,两个选择摆在克雷孟梭面前。
夏尔还是传统资本家?
哪一方会获胜?
传统资本家势力盘根错结,他们早已渗透进国家的方方面面,包括军方。
夏尔是新兴势力,他的崛起势不可挡,短短一年多就在几个领域获得控制权,包括军方和最重要的军工企业。
克雷孟梭在犹豫。
这就是选择的重要性,一旦站错队很可能万劫不复,所有的努力都将灰飞烟灭。
床上的妻子缓缓醒来,她看到站在窗前的克雷孟梭吓了一跳:“亲爱的,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不,没什么。”克雷孟梭掩饰道:“我只是,该去上班了。是的,今天议会有个议题。”
那是斯蒂德提出的对“后备集团军群司令”一职的复议。
议员们都知道真正提出这个议题的是夏尔。
但克雷孟梭却明白,这是夏尔在给自己施加压力,他需要自己在议会上表态与白里安划清界线。
否则,丽兹酒店里谈的一切都作废。
是机会还是危机?
克雷孟梭不确定,他只恨自己不能预知未来,看看这个世界未来的统治者是不是夏尔。
匆匆洗漱后,克雷孟梭换身西装下楼。
仆人为他准备了早餐,但克雷孟梭一点胃口都没有,只是匆匆喝了几口咖啡让自己清醒些。
出门前,管家给克雷孟梭递上了帽子和手杖,又递上一朵黄色蔷薇花。
(上图为蔷薇花,黄色代表友谊,微笑、快乐和守护,每年4到9月开花)
“祝您有愉快的一天,先生!”管家翩翩有礼的弯腰致敬。
“非常感谢,巴蒂斯特。”克雷孟梭点头接过:“你真是太好了,我相信这是美好的开始。”
“当然。”管家微笑着替克雷孟梭拉开门。
上车前克雷孟梭把花丢进了路边的垃圾桶,心下抱怨,这是从未发生过的事,巴蒂斯特今天的表现有些奇怪。
不过克雷孟梭没把它放在心上,他以为这只是管家的心血来潮。
半个多小时后,汽车停在波旁宫会议室门前。
司机从驾驶位上下来,绕了半圈来到克雷孟梭的位置前为其打开车门。
克雷孟梭跨出汽车,戴上礼帽拄起手杖,刚走两步司机就从后头追了上来,手里拿着一朵黄色的蔷薇花:“祝您有愉快的一天,先生。”
“哦,谢谢!”克雷孟梭接过蔷薇花的动作有些迟疑。
今天是什么日子?
送蔷薇花的节日?
他怎么一点都不记得有这风俗!
不过下一秒克雷孟梭似乎明白了。
这一定是家里的蔷薇花开了,仆人们用它借花献佛。
克雷孟梭扬了扬眉,拾步走向议会大门。
……
会议已经开始了,克雷孟梭在第一排找了个位置坐下。
斯蒂德正在演讲台上声情并茂的对前天的决议发起讨伐:
“先生们,知道我们犯了一个多么严重的错误吗?”
“后备集团军群是前线的后备兵源,他不只管理着配给制度,还为我们训练新兵,让那些从未摸过枪的年轻人成为一名合格的战士。”
“它需要一名懂军事且能服众的将军担任司令……”
话还没说完,台下议员叫嚷着打断斯蒂德的话:
“甘末林也是个懂军事的军官,他的智慧和威望不亚于加利埃尼。”
“我们没有否定加利埃尼将军,但他的健康问题不允许。”
“我们必须承认一个事实,加利埃尼将军已无法正常履行他的职责!”
……
斯蒂德张开双手朝议员喊:
“听听公民的呼声吧,先生们。”
“自从我们更换了后备集团军群司令的人选后,发生过多少游行示威多少抗议的声音?”
“这就是你们所说的甘末林足以服众的威望吗?”
议员的声势瞬间弱了下去。
这两天随着事情在报纸上公布,社会上的抗议就此起彼伏,最激烈的就是后备集团军,甚至又有“哗变”的苗头。
最后,斯蒂德给出忠告:
“现在是战时,先生们。”
“后方稳定对前线同样重要,如果加利埃尼辛苦将后备集团军群带进良性发展,而我们却在关键时刻一脚把他踹开。”
“你们就不担心那些正在为法兰西流血牺牲的军官们心灰意冷吗?”
“继续这样做,谁还会愿意为法兰西作战?!”
说着,斯蒂德在议员的一片骂声走下演讲台。
经过克雷孟梭身边时,他随手抽出插在兜里的花递到克雷孟梭面前,一朵黄色的蔷薇花:“祝您有愉快的一天,委员阁下。”
克雷孟梭震惊得无以复加,他愣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他上台表明立场的时候到了!
第751章 他怎么会跟夏尔走在一起?
克雷孟梭缓步走上演讲台,心情沉重。
一路都有夏尔一派议员发出的嘘声,还有人冲他喊:
“下来吧,你这个混蛋。”
“资本家的喉舌,你只会替他们说话。”
“你是个满嘴谎言的叛徒!”
(指的是克雷孟梭诸多言行不一的手段,他提出8小时工作制,但当工人为争取8小时工作制发动大罢工时,他却调动25000人的军队血腥镇压。他提出新闻自由,但在任期间却大力压制新闻自由。他还将退休金规定在65岁之后,当时没几个人能活到这岁数,因为被称作“死尸退休金”。)
……
反对派议员则带着期盼的目光,他们知道克雷孟梭几乎能代表白里安,许多事白里安这个总理不太方便出面,就由克雷孟梭发声。
只有斯蒂德笑而不语,坐在位置上冷冷的看着克雷孟梭。
他会怎么选择?
相信已经没有悬念了,除非他是个傻瓜!
克雷孟梭目光一扫全场,室内渐渐安静下来。
“先生们,有一点是毫无疑问的。”克雷孟梭说:“任免军方职务是议会的权力,其它势力无权干涉,无论是谁。”
反对派议员纷纷表示赞同:
“是的。”
“说得对!”
……
克雷孟梭继续说:
“如果我们每次做出决议,人们就上街游行或抗议,接着议会妥协并更改决议。”
“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议会的决策将不再纯粹甚至无法做出决策,因为每次做的决定都会遭到抗议和反对,因为总有一部分人对决策不满。”
反对派发出一片欢呼表示支持,夏尔一派则大声反对,会议室内乱成一团。
然而,克雷孟梭话锋一转:
“但是,这次决策真的是正确的吗?”
“我们都知道甘末林一直在作战处任处长,我们认为他是法兰西最聪明的参谋,他擅长指挥前线的战事。”
“而后备集团军群,那是训练新兵和保障后勤的地方。”
所有人都愣住了。
反对派在想,是不是什么地方出了问题?似乎不太对劲!
夏尔一派面面相觑,是听错了吗?克雷孟梭赞成我们的观点?
这会不会是什么陷阱?他在挖坑让别人往下跳?
只有斯蒂德知道是怎么回事,他微笑着轻轻点头。
夏尔赢了,又一次。
克雷孟梭继续说:
“我不怀疑甘末林少将的能力,但我认为他属于战场,先生们,他从未训练过士兵。”
“我们都知道,自己会与教会别人是两回事,这就是我们需要教官的原因。”
“就像我们知道,那些会做题的人未必能成为合格的教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