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将对安特卫普和哈塞尔特的穿插其实都是进攻,这可以证明进攻才是正确的。”
……
他们虽然举了夏尔穿插的例子,但脑海里想的却是福煦的“进攻理论”,有些人甚至把夏尔的胜利当作是福煦“进攻理论”正确性的实证。
毕竟夏尔的确是在进攻中获得胜利的。
但这话马上遭到另一批军官的反驳:
“我认为防守更有优势,比如索姆河战役,德国人一天就造成10万英军的伤亡。”
“是的,这很明显,防守占据地利,只要火力配置得当,就能给敌人更多的伤亡,有时甚至是数倍、数十倍。”
“我也这么认为,毕竟防守一方躲在战壕里射击,进攻一方就是靶子。贝当将军在凡尔登战役中的胜利就证明了这一点。”
这部分军官大多是贝当一派。
此时许多基层官兵更愿意相信“防御理论”,因为这更符合现实情况也更符合他们的心理状态。
否则,就不会有前线士兵的哗变了。
夏尔等军官们的争论平息下来后,分析道:“实战中的情况更多是‘防大于攻’,主动发起进攻的一方往往战损更高,他们甚至付出很大的代价也无法将防线往前推进一步。”
军官们纷纷点头表示同意。
这是堑壕战现实的情况,敌我双方挖了战壕对峙,彼此拿对方没办法,许多进攻都是徒增伤亡。
这是连“进攻理论”都无法否认的事实。
然而,夏尔话锋一转,又说道:“但这只是战术层面的情况,先生们,我想说的是,在战略层面上却是‘攻大于防’。”
军官们面面相觑,他们被夏尔这个突如其来的反转搞得有些糊涂了。
明明是防守更有利,为什么又会说“攻大于防”?
夏尔不慌不忙的拿过桌上的刀叉摆起了龙门阵,边摆边说:
“这是敌人防线,这是我军防线。”
“敌我双方为了能防住对方进攻,就需要构筑完整的防线且不能有任何漏洞。”
“否则敌人就会从这个漏洞突破并扩大战果。”
军官们点头表示同意,此时西线的情况就是这样。
夏尔接着说:
“这条防线全长700多公里,敌我双方都投入了上百万的军队驻防。”
“但即便如此,前线的兵员素质依旧参差不齐,许多地方兵员不足准备不足,只是敌我双方都没发现而已。”
军官们再次点头,他们中许多人是从前线回来的,有的还不只去过一回,他们很清楚夏尔说的是真实情况。
最后夏尔总结道:
“之所以会出现这情况,是因为防守一方需要守好每一点。”
“而要在700多公里长的防线上守好每一点却是基本不可能的,这已超出了人类的能力范围。”
“反而是进攻一方,却只需要不断观察,从这700多公里长的防线找到一个漏洞再突破,就能取得胜利。”
“这,就是我要说的‘攻大于防’。”
一众军官恍然大悟,纷纷点头表示赞同。
这如果用上华夏成语其实很容易解释:“智者千虑必有一失,愚者千虑必有一得”。
防守方是那个“千虑都不能一失”的智者,而进攻方却是那个“千虑只要一得”就能获胜的愚者。
接着有军官发出欢呼:“中将说得对,‘攻大于防’就说明福煦将军是正确的,这是对‘进攻理论’的辅证。”
“不。”年轻少校当即出声反对:
“夏尔中将说的‘攻大于防’与福煦将军的‘进攻理论’是两回事。”
“福煦将军的‘进攻理论’片面强调进攻的优势不考虑其它因素。”
“而夏尔中将说的‘攻大于防’,指的是我们必定能在敌人的防线中找到弱点,并以这个弱点为中心突破再扩大战果。”
夏尔心下暗赞,这个少校还算有见识,他至少不会像其它军官只是简单的把理论分为“进攻”和“防御”两类。
接着又有人好奇的问:“将军,但是‘攻大于防’的理论,跟您在安特卫普和哈塞尔特的穿插有什么关系?”
“您还没听明白吗,菲尔德?”年轻少校回答:
“安特卫普和哈塞尔特并不是原定的计划,而是中将在敌人漫长的防线中找到的破绽。”
“就像中将说的,只要防线一长就不可能面面俱到,就必然会有些地方准备不足。”
“因此,才会一次又一次出现德国人防备不足被中将集中精锐部队轻松击溃的情况。”
军官们这才恍然大悟:
“所以这一切不是运气也不是巧合,而是有意为之,这说明它是一种可以复制的战术。”
“这的确是与‘进攻理论’不一样。”
“太棒了,我们也可以把这种战术运用到战斗中!”
……
第629章 可能的对手
夏尔说的这个“攻大于防”的理论在现代已是军事常识,但在这时代能理解并敢于尝试的却很少,甚至几乎没有。
不仅是一战,即便到了二战,世界各国还在犯类似的错误。
最有名的是法兰西的马奇诺防线,它因为被德国轻易绕过而倍受世人嘲讽,一直流传到现代。
但其实犯下类似错误不只是法兰西。
德国战前在马奇诺防线前修筑了一条“齐格菲防线”,后来又在大西洋沿岸修筑一道“大西洋壁垒”。
苏联则修筑了一条“斯大林防线”。
所有这些防线几乎无一例外都没能发挥应有的,或者说希望它们能发挥出的作用。
这不是巧合,而是必然。
原因就是“攻大于防”。
这些防线太长了,将巨额资金平均分配到几百公里的防线上,必然会存在漏洞,每一点的防御力也不可能很强。
而敌人却可以一遍一遍的观察,直到找出防线的弱点再集中兵力从一点将其击溃。
正确的做法,应该是像现代军队一样用建设防线的资金打造装甲部队、机械化部队,同时注重公路、铁路、海路及空中的兵力投送。
前线一旦有战事,这些可机动部队就能马上投到需要他们的地方。
只要投送速度够快,哪怕防线没有一砖一瓦,这些部队也能利用其的强大的机动能力快速打出一条看不到却随时能出现的钢铁防线。
(比如,我国耗费巨资修筑了一条通往高原的铁路)
……
军官俱乐部一角,夏尔总算摆脱了军官的纠缠和卢西亚相对而坐,两人面前各摆着一杯热咖啡。
“他们很尊敬你。”卢西亚眼中透着自豪。
“那只是因为我打了几场胜仗。”夏尔语气随意:“军人都很现实,他们也必须现实。”
卢西亚轻轻点头,瞄了一眼室内。
军官们正热火朝天的接着刚才的话题深入讨论,还有人迫不及待的在灯光下摊开地图推演。
“他们只尊敬那些能带领他们打胜仗的人。”卢西亚若有所思的说:“因为那可以让他们获得荣誉,还有活下来希望。”
“是的。”夏尔回答,声音很冷。
说到底一切都是为了利益,要么是钱、要么是权、要么就是性命。
“你,你也是这样?”卢西亚一语双关。
“也许吧。”夏尔端起咖啡小喝了一口。
刚才跟军官们讨论时不知不觉啤酒喝多了,有点头晕,他希望咖啡能解酒。
卢西亚心下一叹,却又可以理解。
作为一名情报人员她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夏尔承受的压力太大、太多了,而且十分残酷,他不仅要在战场上应付敌人,还要与议员、资本家周旋,甚至还要对付英国人。
这其中每一个都不容易对付,一不小心就有可能满盘皆输甚至性命不保。
在这情况下,夏尔没有多余的时间和精力考虑感情,他也不能感情用事,这可能会害死他。
有时,卢西亚都不知道夏尔是怎么坚持下来的。
不知不觉,卢西亚眼眶微微泛红,她叹了口气抬头来望向夏尔,又凑近些压低声音问:“您的命令,将军?”
夏尔放下咖啡往两侧瞄了一眼,这才小声回答:“给德国人一个信息,他们的电码已被英国人破译。”
卢西亚一愣,这可不是小事。
但她仅仅只是一愣马上又恢复了正常,很坚定的点头应了下来:“我马上安排。”
夏尔会这么做一定有他的理由,就像上次给德国人透露了商船信息,结果就有十几艘潜艇被猎杀。
更何况,这是有关英国人的信息,“白衣夫人”不会有太大的压力。
夏尔又补充道:“你还可以增加一些细节:在达达尼尔海峡被击沉的U-21号潜艇,它没来得及毁坏密码机。”
卢西亚“嗯”了一声,这能增加情报的可信度。
夏尔回想起早上温特将军脸上的坚定和他的回答:“不劳费心,将军。我们自己可以应对。你似乎忘了,英国皇家海军是这世上最强大的海军,没有什么是我们解决不了的。”
夏尔知道温特将军倚仗的是什么。
英国人打捞起了密码机,德国人所有的作战计划甚至舰队位置都在英国人的掌握之中。
于是才有那场著名的“日德兰”海战,英国舰队根据情报掌握了德国舰队的计划并派出主力应对。
夏尔想,如果德国人突然改了密码,温特将军还能这么淡定?
英国皇家海军还会那么自信?
“军需大臣”还会坚持不让法兰西海军参与针对德国海军的封锁战?
夏尔有种错觉,似乎德国海军才是自己的盟友,而英国皇家海军是敌人。
接着,夏尔从兜里取出一张支票,十万法郎,支票下压着一张名单。
“我会陆续退役一些轻伤士兵,你把他们编进组织,这是活动经费。”
卢西亚眼睛瞬间亮了起来:“是,将军。”
“白衣夫人”是一个民间组织,他们或许有收集情报的能力,却缺乏必要的军事素养,以至于很多时候他们都没有自保能力。
现在夏尔却给了一批从战场下来的老兵,这无异于雪中送炭补全了“白衣夫人”的短板。
卢西亚不知道的是,夏尔给的何止是“老兵”,这批人手大多都是优秀的狙击手,有几个还是沈比利亲手带出来的徒弟,装备了带着狙击镜的狙击步枪,稍加训练就能转化为优秀的间谍杀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