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话事人 第394节

  以当今京师物价,三进三四十间的大宅院,能买五处!

  以林大官人目前兜里的现银,倒是能掏得出,但是掏完后就不剩什么了。

  林大官人不想搞得财务紧张,就商量着说:

  “徐朝奉你不也是苏州人么?你可以在苏州指定个交易地点,我让苏州那边交付你这七百两银子。

  反正你在京师赚了银子后,还是要运回苏州的,干脆一步到位。”

  徐朝奉不同意说:“这么大笔钱财,如果在京师都赊给你,那书坊就没本钱继续经营了。”

  最后扯了半天,就商定在京师这边支付三百两,在苏州那边支付四百两。

  集五福活动截止到了正月十五,最终有十六个人集齐了五福,基本都是中低层官员和士子。

  涉及到公开信用的问题,林大官人并没有从中作弊。

  就是概率没有控制好,原本计划是控制在十人左右,没想到超出了预估。

  然后林大官人以准备科举考试为由,把下一阶段活动推到了三月份,到时再商议承诺什么和践诺的问题。

  而后林大官人就再无其他杂务,生活中只剩下了两件事。

  第一件事就是继续宴请各省士子,在考生中刷口碑和脸面;第二件事就是抓紧时间复习八股文写作方法,练练笔找找感觉。

  这两件事填满了他的生活,时间又过了半个多月。

  会试就是乡试的翻版,也是三场,第一场二月初九,第二场二月十二日,第三场二月十五日。

  到了二月初,临近考试前几天,朝廷突然公布出十几个同考官名单。

  然后在第一时间,主考官大学士许国和十几个同考官进入贡院内院,并且锁上门与外界隔绝任何通信。

  同一天,首辅申时行召林泰来到申府。

  在书房里,申时行二话不说,递给林泰来一张纸条。

  林泰来打开看了几眼,里面是三道《四书》的题目,于是就心领神会了。

  首辅在考前忽然给自己三道题目,还能是什么?难不成首辅吃饱了撑着,想出题考校自己?

  会试和乡试一样,说是三场,其实重要的只有第一场,取士主要就看第一场。

  而第一场有三道四书题目,四道五经题目,考生一共要写七篇三百字以上的八股文。

  在这七篇八股文里,

  所以林泰来手里纸条虽然只有前三道《四书》题目,但基本就够用了。

  到了这个份上,林大官人也没说什么感谢之类的矫情话,只说:“在下回去准备考试,这就告辞了。”

  申时行叮嘱说:“这些题目你自己看过就好,不要再泄露出去。

  不然后果难料,给你带来不可控的风险。我相信以你的聪明,肯定明白这个道理。”

  “是,阁老放心。”林泰来答道,他很明白申首辅的意思。

  题目再传给任何人,都会进入不可控的状态,人心隔肚皮,伱不知道他还会传给几个人。

  如果出现了一传十十传百,满城风雨的场面,那考试肯定会临时换题。

  所以为了把风险降到最低,林泰来必须把题目烂在肚子里,不要再告诉任何人。

  最后申时行又说:“许国文风雄浑古朴,你行文不要过于花哨。”

  其它什么也不用说了,林泰来回家做题,慢慢磨出感觉最好的篇幅。

  再就是沐浴更衣,等待考试的到来。

第419章 你们礼部要害我!

  按照规定,考试前二日,会在贡院门外张榜公布考场号舍图,让考生们提前知道自己考试的位置。

  所谓贡院号舍指的是几千个小格子间,用三面墙壁围住,每间号舍只有三尺宽、四尺深,非常狭小。

  每个考生都会分到一间号舍,在考试时,所有考生都只能坐在各自的号舍里答题。

  在公布号舍图的这两天,大部分考生都会去一次贡院门外,同时也是为了熟悉沿途道路,林泰来也不例外。

  贡院位于此时京城的最东边,放在后世大约就是在建国门附近。

  此时贡院门外人头攒动,林泰来和几个友人在几十名打手的簇拥下,强力挤到了号舍图前面。

  一排排的扫过去,林大官人终于在墙上看到了分给自己的号舍——东星四九林泰来。

  京城贡院分了东、西两个区域,所以“东”的意思就是东区。

  号舍是用千字文来编列的,每排号舍用一個字,所以“星”的意思就是星字排。

  至于“四九”的意思,就是本排第四十九间号舍。

  所以东星四九林泰来的含义就是,分给考生林泰来的号舍位于贡院东区、星字排、第四十九间。

  盯着自己的号舍名字,林大官人感觉自己受到了侮辱,但又没有证据。

  东星也就罢了,四九又是什么垃圾身份啊?

  自己地位怎么也该是四二六兼四八九,啊不,四八九是陆大龙头。

  “有小人作祟,要在考试中刻意针对我!”林泰来指着“东星四九林泰来”,大声的说。

  “怎么了?”挤在旁边的董其昌问道。

  林泰来愤愤的答道:“东星四九后面没有东星五十,说明四九就是本排的最后一间!

  你应该知道,贡院号舍每排都有一个茅厕,而且肯定挨着最后一间!

  也就是说,我的号舍位置旁边就是茅厕!”

  旁边另一个人王禹声对林泰来质疑说:“你的被迫害妄想又发作了?

  我想这只是巧合而已,总要有人坐在最后一间的。”

  林大官人的多疑和警戒心是出了名的,“我不相信有巧合!

  所有考务工作都是礼部安排的,一定是礼部的官员想故意整治我!

  毕竟我与礼部沈尚书素来有旧怨,年前沈尚书还曾奏请剥夺我的功名!”

  王禹声又道:“听说沈尚书为人磊落,哪能如此鬼蜮伎俩?

  再说你和沈尚书不是达成过和解吗?沈尚书也不是反复无常的人吧?”

  林泰来还是坚持说:“常言道,阎王好见,小鬼难缠!

  纵然沈尚书不与我计较,但是免不了有礼部官员暗承上意,弄权生事!”

  董其昌似乎有点害怕,连忙扯了扯林大官人的袖子,连声道:“不至于,不至于!林兄别说了!”

  林大官人越发的大声,回应说:“怎么不至于?沈鲤已经连续当了四五年礼部尚书,礼部就是沈鲤的大本营!

  如今礼部上上下多是沈鲤的党羽,这帮人借着经手考务之机陷害我,又有什么稀奇的?”

  听到林大官人的话,周围不禁人人侧目。

  这里是考场,马上要考试了,这样狂喷礼部好吗?

  虽然礼部官员不负责判卷,但终究是参与了考务的,说不定什么地方就能影响到考试结果。

  董其昌不敢继续答话了,连忙指了指林泰来的身后。

  林大官人转过头去,便看到身后站着一个正六品礼部主事,正脸色铁青的看着自己。

  很显然,林大官人刚才那番大放阙词,全被这位礼部主事听到了。

  今天是放出考生号舍图的日子,有个礼部官员负责现场也很正常。

  周围有不少怕惹事的考生,立刻远离了林泰来几步远,唯恐遭了池鱼之殃。

  但林大官人却毫不在意,反而指着礼部主事的鼻子,嚣张的叫道:

  “你看什么看?想必你就是负责安排号舍的执事官员?

  你们这帮礼部官做了见不得光的亏心事,故意修理我,还怕被我说出来?”

  礼部主事:“.”

  所有人都是第一次见到,在考前指着考务官员训斥的考生。

  当初张居正权倾朝野,他儿子参加考试时,也没嚣张到这个地步啊。

  那礼部主事愣了愣后,忍无可忍的大骂道:“你这该杀的混账东西.”

  但是才骂了一半,忽然林大官人就冲了上去,一巴掌扇过去!

  没有打脸,但是却打到了这位礼部主事的额头侧面,直接把他的乌纱帽打飞了。

  周围的考生更惊了!这林生不但敢训斥,还敢动手!

  又听到林泰来怒喷道:“我好歹也是解元举人身份,礼法上能与你抗礼!

  如今我对号舍安排有疑问,伱身为考务官员,不但不耐心解释,反而信口谩骂,简直岂有此理!

  有胆把官司打到沈尚书那里,我倒想看看,沈尚书平日里如何训导属下!”

  那礼部主事惊呆了,下意识的摸着头,心里又羞又愤。

  动手肯定打不过,但又不知该说什么。

  林泰来趁机又对左右说:“对我林泰来而言,考试如同修仙,做的就是逆天而行的事情!

  礼部一群魑魅魍魉肯定就是修仙路上的障碍,但我林泰来又有何惧哉!”

  周围其他举子真觉得今天大开眼界了,真没见过在考前就大声嚷嚷,说自己注定要被迫害的考生。

  在考试阶段,贡院里外各道门户都是由锦衣卫官校把守的,称之为监门官。

  贡院大门外发生了冲突,立刻就有十几个官校冲了过来。

  那礼部主事见状,习惯性的说:“将作乱考生拿下!”

  林泰来朝着锦衣卫官校,厉声喝道:“我林泰来三番两次被你们锦衣卫官校偷袭围攻,这次上京,还在城门外被你们官校伏击!

  我以考试为重,不与你们计较,没想到你们还敢来嫌怨报复!

  难道你们锦衣卫官校还想干涉考试,将我林泰来直接从考试中驱除?”

  几十个家丁也再次围了上来,摆出一言不合就全面开打的阵仗。

  那些官校们便知道,这次遇到真正的硬茬子了,开始犹豫和蛋疼。水似乎有点深,林泰来背后也有首辅啊。

  林泰来继续质问道:“你们这些官校真不怕把事情闹大了?

  礼部官员在号舍安排上做局,然后故意出现在我面前并激怒我,随即你们锦衣卫官校再出面配合!

  我林泰来何德何能,能被你们这样联手针对?”

  说完了后,林泰来也不再继续停留,在几十个打手的簇拥下,离开了贡院大门。

  那礼部主事还想说些什么,但林泰来已经听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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