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陆堂主打心底不想掺和一都的事情,让林泰来自生自灭无所谓,因为他根本不想去招惹申家。
但他看到林泰来知道向总堂禀报事务,心里又还是很欣慰的。
所以陆堂主和蔼的问道:“你就是给林泰来捧鞭的张家大郎?慢慢说吧。”
张文哪有心情慢讲,直接开口说:“回堂主的话!林坐馆让我来禀报,富甲一方的虎丘徐家马上要打过来了,向堂主请示该如何应对!”
陆堂主:“.”
戳你娘!千年等一回才等到一次林泰来主动汇报工作,就等来这么一个请示?
你林泰来这种时候才想起向总堂禀报?在你林泰来心里,把堂口当成什么了?
难道堂口就是一个背锅的工具?吕奉先也没有让别人背过锅!
不用比别的,就说比财力,安乐堂有没有虎丘徐家的十分之一都不好说!
差距这么大,怎么打?
心神巨震之下,陆堂主忍不住就破口大骂:“请示个屁!我陆义斌当不起这个请示!让你的林坐馆自己做主吧!”
张文感觉总堂这里氛围太差了,得了陆堂主的话,转身就要离开。
“你滚回来!”陆堂主气也打不出一处。
他想了想又喝道:“你回去对林泰来说,如果他还认安乐堂这个身份,就给我戒急用忍!若徐家打了过来,不许动手抵抗!”
张文应了一声,有点赌气的说:“记住了!戒急用忍,不许抵抗!”
说实话,对比过后才发现,这陆堂主还没有林坐馆有气概。
他现在就是有点不能理解,想来独走的林坐馆为什么这次变了,突然要向总堂请示?
等张文又把陆堂主的指示带了回去时,林泰来没有说什么,只是把分堂的其他十个伙计召集起来。
然后对众人道:“徐家马上就要打过来了,堂主命令我戒急用忍、不许抵抗。
我们恐怕只有挨打的份了,这分堂不知道还能维持多久,现在给你们重新选择的机会,想走的就走吧!”
又次日,张家兄弟向林泰来禀报:“昨晚走了六个,留下了四个。”
林泰来还挺意外,“居然还剩了四个,我还以为都会走光了。
这数字吉利,四大金刚!我请客,你们去外面买上酒肉,今日就在院中摆席!”
于是林坐馆、张家兄弟、四大金刚,借着春日融融,从午前就开始吃喝起来,一直到了午后还没散席。
正在酒酒酣之际,突然一声巨响,众人扭头看去,却见院门直接被踹开了。
透过院门看向外面,发现已经被堵得水泄不通了,三四十人是有的,手里都持着棍棒。
只能说,敌人对林教授的战斗力有很精准的认识,知道十几个人不顶事,就直接翻了一倍人数。
然后这帮人群一拥而入,将院门内一片区域都占据了。
林泰来站了起来,并指如戟,大喝道:“哪里来的毛贼,敢报上来历否?”
人群里有人回应说:“让你当个明白鬼,虎丘徐家发话,要把这里堂口彻底砸了!”
面对如此多敌人,林泰来无所畏惧,立刻伸出双手,豪情万丈的说:“鞭来!本教授今日要大开杀戒!血洗南濠街!”
听到“杀戒”、“血洗”这些字样,对面人群的脸色普遍都有所惊惧。
因为他们知道,林某人并不是吹牛吓唬人,是真有实力。
看样子这林某人喝多了,如果真不管不顾的发起狠,那铁鞭照着人的脑袋招呼,估计和打西瓜区别也不大。
打赢肯定是能打赢,但如果是倒霉挂掉的是自己,那还不如打输了!
不过张家兄弟此刻却没有及时递上铁鞭,反而叫道:“坐馆不可!”
林泰来回头怒斥道:“你们怕什么!脑袋掉了碗大个疤,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大不了拖着十几条人命,一起见阎王而已!一条命换十几条,不亏!”
说罢,林教授自行套上指虎,就要向前冲。
张家兄弟一个抱住了林教授的腰,一个抱住了林教授的大腿,拼命用力阻拦林教授向前走。
可是林泰来凭借强壮至极的体格,竟然硬生生的拖着两个用力使劲的大汉走了几步路。
这一幕,看着双方其他人暗暗心惊,林某人这力量恐怖如斯!
“你们这是干什么!”林泰来大概也觉得实在费劲,就停住了脚步。
张文悲愤而无奈的大叫道:“堂主严令,对虎丘徐家必须戒急用忍,不许抵抗!”
林泰来听到这句,不禁睚眦俱裂,怒发上冲冠,更加悲愤的仰天长啸。
仿佛从南濠街到胥门,都能听到这声宛如泣血的长啸。
张武也补充性的极力劝道:“坐馆!不可以下犯上、不分大小、不听号令、无视堂规、违抗堂主的指示!
堂主再三严令,戒急用忍,不许抵抗!请坐馆务必遵守!”
林泰来高举双手,对着天空喊道:“十日之功,废于一旦!所得诸图,一朝全休!”
登门来挑战的打手们,此刻也被震撼住了,这是怎样一条好汉啊!
张家兄弟和仅存的四大金刚一起叫道:“坐馆!”
似乎刚才的啸声消耗掉了林教授所有的力气,他又对前来进犯的人群无力的挥了挥手。
“你们不是想要砸了这处堂口吗,动手吧,我不拦着你们。”
这些登门的打手们想了想,如果安安全全的砸了这处堂口,就能算完成任务了。
又何必冒着伤亡惨重的代价,跟刚喝完酒,并处于一个情绪愤激、不太清醒状态的林泰来开打?
这种状态下太不可控了,万一死的是自己就亏大了!
人群里徐家的头目也斟酌了下,真怕出现横尸满街的场面,还是以任务为重。
这些打手们很有默契的只去砸门砸房了,没有打人的意思。
这个新建不到十日的堂口,在林泰来的注视下,半个时辰后就满目疮痍,变成了荒废的垃圾场。
完成了徐家的任务后,打手们就老老实实的离去了,也没挑衅有放狠话的。
目送敌人打手们的背影,已经从戏里出来的张家兄弟低声问道:“下面该怎么办?”
林教授一边对刚才演技进行复盘,一边淡淡的回答说:“我大明是法治社会,下面当然是去衙门告状啊。”
张家兄弟:“.”
江湖人江湖事,按规矩是不让衙门介入的,你这个坐馆却想去衙门告状?不怕被同行耻笑吗?
关键是,对手是虎丘徐家的话,你根本告不赢啊!三岁小孩都明白的道理!
林教授很反人类的说:“废话!要是能告赢,我就不去了!”
第42章 越线者死!
今年二月初春的城西江湖,令人眼花缭乱,短短一月之内,发生了太多的事。
月初,赫赫有名的和义堂堂主武一魁被安乐堂林姓喽啰打爆!安乐堂把横塘鱼市交给林姓喽啰打理,以此为奖励!
月中,林头领沿着南濠街,从胥门打到阊门,三天打伤六十人,强行题诗五首,校书公所花巨资和解,聘林头领为客座文学教授!
月底,林教授在吴县一都插旗,设分堂堂口,强势守护一都北五图,亲手殴打申氏义庄外姓高管六人次!
然后更大的事情发生了,林教授刚开了不到十日的堂口,被虎丘徐家砸了
据闻当时林教授杀气冲天,已经想要一命换十几命,血洗胥门了!
怎奈他被胆小如鼠的安乐堂堂主严禁出手,所以只能眼睁睁看着堂口被砸!
有人猜测,林教授可能会西进打回总堂,安乐堂就此彻底分崩离析!
也许林教头火并王伦的现实版,将会在横塘镇上演!
没人怀疑林教授是否具备这个实力,林教授又不是没打爆过堂主!
还有人猜测,林教授肯定忍不下这口气,北上打回虎丘徐家!
毕竟虎丘徐家几代经商,楼堂馆所店铺什么的不少,还有几处园林,总不可能专门为了防备林教授,每处都守着几十打手。
想想武二郎,血溅鸳鸯楼,然后远走高飞!想想另一位林教头,风雪山神庙,然后远走高飞!
在这个没有电视广播报刊等媒体的时代,大都会地区从来不缺少勇于看热闹的闲人。
安乐堂分堂堂口被砸的第二天早晨,便有不少闲人围聚在附近,等着第一时间目击事件的最新走向。
这些闲人也不傻,如果能目睹最新情况,去酒楼茶铺之类的地方讲新闻,还能换上点吃喝。
“出来了!出来了!”有沉不住气的人指着大门叫道。
其实已经被砸成废墟的堂口,已经无所谓大门不大门了。
只见林教授晃晃悠悠的从废墟里现出身形,忠心耿耿的张家兄弟跟在身后。
关键是,林教授手里还拎着酒瓶子,这让观众都有点兴奋。
小说里那些好汉喝了酒后,最容易干出大事!
林教授抬头看了看日头,毫不留恋的离开了废墟。
在众目睽睽之下,林教授既没有北上,也没有西进,反而向东边城里面走去,这出乎了所有人的预料!
废墟堂口本就离胥门很近,没走几步路,林教授的高大背影就穿过了胥门门洞。
不少人立刻就想到了,林教授还有一个县衙书手身份,难道这是要去城里的县衙。
但如果是找县衙出头的话,那就有点不够好汉了。
再说县衙也不可能为了砸堂口这种事,去找虎丘徐家的麻烦,林教授如对县衙有所指望,那就太幼稚了。
吴县县衙距离胥门很近,从胥门进城后,立刻沿着学士街往北走就是。
但林教授没有向北,反而沿着府前街,一直向东面的城中心走。
这又让尾随的闲人们大为诧异,不明白林教授到底是想去哪。
苏州城最重要的一条南北主干道叫卧龙街,基本上贯穿全城,算是中心大街。
众所周知,苏州城分为吴县和长洲县两个县,卧龙街就是两县在苏州城里的界街。
卧龙街以西属于吴县,以东属于长洲县。
不到一刻钟,林教授就走到了卧龙街,站在了路口的饮马桥上。
卧龙街是界街,那饮马桥自然也算得上界桥了。
苏州城水道纵横,全城共有三百多座桥梁,饮马桥就是其中的传奇名桥之一。
林教授仍然没有停住前进的脚步,跨过饮马桥后,便进入了长洲县境内,然后又沿着十泉街,折向东南继续前行。
之后没再走多久,林教授终于结束了这不到半时辰的行进,站在了一处大门外。
尾随在后面的闲人看看林教授的背影,再看看对面的长洲县县衙大门,陷入了集体懵逼。
林教授如果去了吴县县衙,虽然显得不够好汉,但也可以理解,算是能逻辑自洽的行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