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话事人 第12节

  刚才这狗官还不管不问,说事情与他无关!而现在事情结束了,又说让他很难办!

  狗官这意思,肯定就是让自己出点血“摆平”!

  不过出血就出血吧,有时候,对方肯要钱也不是坏事。

  只要能建立利益输送关系,一来二去的不就与巡检司搭上线了吗?

  林博士虽然自己没钱,但可以从鱼市的上缴规费里私自挪用一些,只要暂时瞒住上面,并及时补足应该就没有大问题。

  旁边范娘子忽然插话说:“林壮士在鱼市初来乍到,难免有些个欺生的混球。若不用点雷霆手段,又怎么安生给官府办税?”

  王巡检诧异的看了眼范娘子,没想到范娘子会居然帮着林泰来说话。

  “这点小事,还能让王大人伱为难啊,不就是几句话的问题吗?”范娘子又劝道。

  王巡检从善如流的挥了挥手:“那你们鱼市自己写个说明情况的陈文,交到巡检司去,然后巡检司转报县衙备案!”

  林泰来气抖冷,那唐老头说得对,这娘们果然不是什么好人!

  竟然莫名其妙的帮自己说话,阻碍自己对巡检司进行利益输送!

  范娘子帮着林博士摆平了王巡检后,又主动邀约说:“林壮士该去善后了,等一会儿我去鱼市买几条鱼。若得了空,一起用餐。”

  不得不说,林博士此刻心里确实产生了那么一丁点的虚荣,但还是不领情,冷着脸拂袖而去。

  这下范娘子真莫名其妙了,难道林泰来是想用这种方法,吸引自己的注意?

  很好,你确实引起了我范玉如的兴趣。

  等林泰来回到鱼市栅栏外,招呼了唐老头过来,吩咐说:“你去找写字先生,给巡检司写个今日之事的陈文!”

  想起什么又说:“对了,和义堂范娘子说等会儿过来买鱼,你去选两筐新鲜的备着。”

  唐老头听说了刚才几件事的结果,再次感慨说:“这娘们真的不是个好人呐。”

  林泰来毫不在意的说:“她到底是不是好人,跟我们也没什么关系。”

  唐老头解释说:“她真的太懂男人了,小老儿观你有堂主之姿,怕你被她吃下去,一事无成啊!”

  林泰来霸气侧漏的说:“那她肯定不懂我!”

  唐老头大惊失色,“难道坐馆你的内心不是男人?”

  如果不是基业草创,手下就这么两三个歪瓜劣枣,林博士说不定就让唐老头提前埋进土颐养天年。

  “你放心!我的成亲目标必须是那些世家的名门闺秀!”林泰来信誓旦旦的说。

  唐老头无语,这大白天的,几个菜啊就喝高了?你不去河边水面照照镜子?

  林博士畅想说:“全苏州府科甲鼎盛,有这么多世家,只要有心,总有机会的吧?

  什么太仓王家,常熟瞿家、赵家、翁家,吴江沈家、叶家,昆山顾家、徐家,随便哪一个都行!我不挑剔!”

  唐老头觉得实在太异想天开了,忍不住就以下犯上顶了一句:“怎么不说我们吴县本地的东山王家、石湖文家、天平山范家,还有新贵申家这四大家族?”

  林博士很人间清醒的说:“这就类似于远嫖近赌的道理,口嗨就要说稍远一些的地方,随便口嗨近旁容易出事。”

  唐老头:“.”

  活了这么大岁数,真没见过这样的奇男子。如果只论奇言异行,也许只有那位伯父才能相比了。

  唐老头忍不住叹了口气:“功名本该是自取之路,若想靠姻亲多少繁华今又何在,过于追求那些虚名作甚。”

  林博士直接开嘲讽说:“说得你好像繁华过似的。“

  唐老头不忿的说:“小老儿虽然是不堪的废物,但我们唐家也是出过人物的!我那伯父算了,不提了。”

  “你伯父怎么了?”林泰来好奇的问道,“他到底有多不行,让你说不出口?”

  唐老头被气得涨红了脸:“我那伯父.我那伯父乃是六十年前过世的六如居士!是我让唐家蒙羞,所以不忍说出口有辱先人!”

  卧槽!林博士大吃一惊,你这老头的伯父竟然是唐伯虎?你爹是唐伯虎的弟弟?

  果然唐家后人混的都不怎么样啊,寂寂无声的消失在了历史长河里。

  林泰来的眼睛里闪烁出了异样的光芒,让唐老头难得找到了一点尊严。

  接下来,这姓林的肯定要缠着自己讲古吧?自己该从哪说起?敲诈一顿酒食不过分吧?

  林泰来攥住了唐老头的衣领,贪婪的说:“在某本书上看到,六如居士有一方印章,刻有江南第一风流才子的字样。

  现在这个印章在哪里?能给我找来吗?听说装备了这个印章,声望值起码加一百!”

  唐老头:“.”

  愣了一下后,他感觉自己快被勒死了,在断气之前急忙说出:“当初伯父没了后,印章到了文征明手里,现在大概传给了文征明的孙子文元发,此人是石湖文家的当代家主!坐馆请放开我!”

  林博士失望的松开了手,还以为能从败落的唐家手里把印章抢过来呢。

  不过苏州这个地方也挺有意思,名人实在太多了,随便一个贩夫走卒说不定都能跟名人扯上一点关系,遇到个唐伯虎亲戚也不奇怪。

  说等一会儿要过来买鱼的某大嫂,不也像是范仲淹后人吗?

第17章 总结大会

  2023-04-01

  一直等到夕阳西下,才看到范娘子裹着防早晚寒意的斗篷,走了过来。

  她没进鱼市,就在栅栏外面对林泰来问道:“我上次所说的齐心合力、合二为一的事情,你考虑的如何了?”

  等到不耐烦的林泰来冷淡的回应说:“方才你上岸见面时,不见你问,怎得现在又来问了?”

  范娘子答道:“我刚才上岸后,着急着要打发王巡检。”

  而后又很暧昧的说:“不过我跟他没什么的,你不要生他的气。”

  林博士点了点头,很麻利的接上话说:“我懂,你们只是普通交际而已,我没必要在意,是不是?”

  范娘子暗暗心惊,这林泰来年纪不大,竟然如此懂女人!

  随即换了语气,仿佛气愤的说:“你瞎扯什么!我本族亲戚里,有个在南京兵部武选司做吏员的,所以王巡检能给我办点事,我来找他也就是仅此而已!”

  林泰来这才明白,为何王巡检对范娘子的态度如此之好,小事上还能言听计从。

  巡检在性质上属于杂官,和仓库大使之类的属于一个性质类别,在行政上归地方县衙管辖。

  但巡检司同时又带了点半军事性质,巡检的考核和调动都归兵部管理,南直隶的巡检司就归南京兵部。

  范娘子同族亲戚在南京兵部武选司当吏员,就足以影响苏州基层巡检的考核调动了,所以王巡检肯定要给面子。

  虽然范娘子从没说过自己出自天平山范家,但林泰来这下能确定,大概是八九不离十了,最起码也是个分支。

  范娘子不想再跟林泰来扯什么王巡检了,这是一个很失败的话题!

  便顾左右而言它说:“你今日行事还算顺利,为何看起来仍然心事重重?”

  林泰来答道:“我正在想王巡检的事情。”

  “不许再提王巡检了!”范娘子莫名恼火,怒道。

  林博士吓了一跳,我想王巡检,你生什么气?

  这时候,张家兄弟抬着一筐鱼过来,林泰来就对范娘子说:“作为谢礼,这鱼就送你了!”

  然后张家兄弟和唐老头都凑到了林泰来身前,准备开个“总结”会议,这也是林坐馆刚才吩咐过的。

  毕竟今天是这个新团体的首次行动,林泰来认为有必要开个全体大会,讨论得失总结经验教训。

  基业草创,连个会议室都没有,几人只能在栅栏外的树底下开会。

  “你怎么还不走?”林泰来扭头对范娘子问道:“这是安乐堂鱼市组的内部会议,不适合让你这个和义堂大嫂旁听!”

  范娘子:“.”

  谁稀罕旁听这些,但她偏不走了!

  道义上林泰来不能动手,除此之外拿她也没什么办法。

  想听就听吧,反正不是机密,林泰来咳嗽一声后,开场说:

  “咱们今天召开总结会议,形式上以批评和自我批评为主,每个人都要发言,查找不足之处,张家兄弟先说!”

  张氏兄弟真心实意的提议说:“第一,躺椅好贵,坐馆下次在战斗中,不要这样随意毁坏器具;

  第二,在整个战斗过程的前后,坐馆包办太多。我们兄弟虽然是力量微不足道的小弟,但露脸机会太少。”

  林坐馆听了后,很热情的回应说:“毁坏躺椅这件事是我的不对,下次一定注意!

  至于你们两人露脸机会太少这个问题,我已经有了初步解决方案。

  从明天起,多招几个人在鱼市负责收费,把你们兄弟两人解放出来。

  而你们两人专门负责给我捧鞭,正好一人捧一条,宛如周仓给关公捧刀。

  我走到哪里,你们二人捧着鞭跟到哪里,这样你们的露脸机会就多了。”

  张家兄弟:“.”

  这是从自由人混成仆从跟班了?

  “老唐,你也说说。”林泰来热情的招呼说。

  唐老头的神情严肃起来,“在这里我就要批评坐馆,太不注重自身安全了!

  而且坐馆打人怎能手下留情?这是鱼市改制事业极不负责的行为!”

  林坐馆虚心接受了唐老头的批评,见所有人都发完了言,便又开口道:“最后关于今天的战斗,我来补充几点。

  “第一,前戏不足!首先气氛没有充分烘托起来,其次情绪调动也不到位!

  第二,完事以后,余韵也不够!草草收场洗地是我草率了,完全没有走心。”

  当范娘子听到这里时,总觉得这是林博士调戏自己,但她没有证据。

  林博士进一步阐述说:“先前我说过,办事要讲究以德服人、以理动人、以情感人!

  今天开打之前,本该是以德服人的机会,要先挑起舆情,占据道德高点,然后再开打才对,但我没有珍惜机会!

  而打完之后,原则上就是以情感人的时间,要让伤员心灵上得到解脱,尽量减少仇恨值,我也没有做到。”

  范娘子目瞪口呆,这意思就是,开打前要当,打完了后要立?

  你一个混社团的,至于如此在意名声吗?

  唐老头踊跃发言说:“我还有些建议,开局和结束,除了没有以德服人和以情感人之外,还少了点仪式!

  不要小看仪式,对坐馆的名号和形象塑造非常重要。”

  林泰来疑惑的不耻下问:“还能有什么仪式?

  唐老头答道:“我认为在开打之前,坐馆亮相时,应该要有两句诗句念出来,类似于唱戏上台后的定场诗。

  能起到一个先声夺人的作用,同时向众人展示坐馆的风采,有利于传播。”

  林泰来苦恼的说:“这样念诗句太羞耻了,尤其是双拳打遍江南路,一鞭捶尽十四州这样的句子。”

  唐老头很体贴的指着张家兄弟:“让他们兄弟二人念,正好也是一人一句。”

  本来说的正尽兴,忽然林泰来的情绪又低落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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