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不是因为严绍庭。
那皇帝这句话,又是几个意思?
袁炜倒是没什么感觉,他是刚刚入阁的新人。
见着老徐、老高不说话。
袁炜见着机会,便笑着附和道:“严侍读公忠体国,早已满朝皆知。今日陛下爱护臣子之心,也当传晓天下人人知。我朝君臣合心协力,何愁我大明不盛世?”
不愧是靠写词爬进内阁的人。
就连严绍庭都觉得一阵腻歪。
嘉靖却是笑眯眯的全数照单收下,随后却是脸色一正:“外朝小官无俸买米,方才闹出今日的事情,朕自不会怪罪。
但内阁和户部却是替朕、替朝廷、替天下当着家,管着钱袋子的,竟如何让百官到了无米下炊,需要静坐午门的地步?”
内阁。
户部。
这两个单位一并从嘉靖的嘴里说出。
徐阶和高拱便立马叉手躬身,做请罪状。
严嵩倒是坐在凳子上,开口替徐阶、高拱说话道:“过往朝廷亏空,国库空虚,户部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如今朝廷在东南推行国策,虽也有波折,但当下也渐渐走上正途。
今年大伙再紧一紧裤腰带,把日子过苦一些,等明年东南的五十万匹丝绸卖出去了,朝廷得了银钱,到时候日子就能好了。”
徐阶和高拱这时候,无论以前如何,现在都得对着严嵩露出感激的目光。
但嘉靖却不打算就此放过。
今日好不容易能拿着自己的钱,在前朝出了一本风头,赚足了人心。
他又岂会就此作罢。
嘉靖哼哼道:“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今年内府和户部的银子哪来的?可我大明朝堂内外,数万官员,难道都要指着严绍庭一个人去赚钱养活?
朝廷过去的亏空,是怎么来的?户部这个当家管钱袋子,是如何做的?”
皇帝的话已经到这个份上了。
即便是他的原因,这个时候徐阶、高拱也不能说。
两人的腰又弯了一些。
徐阶开口道:“朝廷如此,皆是臣下之过。陛下信重,委以重任,召我等入阁辅政,却让国库空虚,朝廷亏空千万。万般过错,皆是臣等,微臣是内阁次辅,兼管户部事,今日午门闹剧,微臣当问首罪。”
老徐已经认下罪过。
高拱眉头皱紧,亦只能开口附和道:“臣也有罪。”
见两人承担下了责任。
嘉靖眼睑微微缩起,摆摆手转口道:“你们也是勤勉的,朝廷时局艰难,也非你们一人两人的过错。如今也不是议论谁有罪的时候,只是……户部的差事,不能再如此干下去了。”
说着话,道长眼角余光,飞快的从严绍庭的脸上掠过。
徐阶恭顺道:“陛下宽仁,微臣这一次定严斥户部,命好生当差做事。如严阁老所说,眼下的难处也只是一时的,该节省下来的往后就不要花了,该收上来的钱粮派了人如数按时的放进国库。”
“徐阁老费心了,不过如此也不过是让户部缝缝补补。”
嘉靖先是肯定了老徐的工作态度,随后便话锋一转。
不等徐阶、高拱做出思考反应。
嘉靖便已经开口道:“户部要改一改了,上上下下不如严绍庭一人能替朝廷分忧。
那就让他这个财神爷去管户部的钱袋子,让他这个会生财会算账的,替朕和你们,好生的理一理户部往后的账。”
此言一出。
那是真真的让徐阶和高拱震惊不已。
若不是多年在朝为官的定力,两人,尤其是高拱,怕是当场就要开口拒绝皇帝的这个提议了。
让严党的人来户部?
怕不是以后大明朝的国库都要改个姓了!
可是今日午门闹出的事情,不论是徐阶还是高拱,都没脸说严绍庭不应该去户部。
实在是找不出反对的理由啊。
徐阶更是心中一动,有些看清皇帝今日这前前后后的手笔和计划。
就是为了让严绍庭进户部!
自己能拒绝吗?
若是拒绝,那今天午门的事情,罪名就真的要扣在他和高拱的头上了。
这就是皇帝顺势亲手做的一个局。
徐阶心中万般无奈,却只能低下头:“陛下圣明,有严侍读去户部,想来朝廷定能财源广进,国富民强。”
至于高拱。
已经不想说话了。
也是因为无言可对。
见管着户部的内阁辅臣点头同意。
嘉靖的脸上露出笑容,这才看向严绍庭:“既然徐阁老也如此说,伱如今担着东南的事情,那就去户部浙江清吏司任郎中一职。”
严绍庭躬身作揖。
心中念头流转,今日道长顺势做的这个局,大概也是因为自己此前种的因,结出的果。
他恭敬开口:“臣领旨谢恩,当不负陛下期许,勉力而为,尽心当差。”
第84章 杨金水,我爱你妈(被修改章节名)
浙江道杭州,巡抚衙门。
在胡宗宪未曾回来前,海瑞便是将郑泌昌、何茂才等犯官,羁押在了巡抚衙门的牢房里。
而今日。
城外官道上,已经有差役提前赶回城中来报,胡部堂回来了。
牢房里。
海瑞坐在一张桌子前,桌上摆放着笔墨纸砚,但纸张却是空白无墨。
往日里乃一道封疆大吏的郑泌昌、何茂才两人,如今早已被扒了官袍、夺了乌纱帽,手镣脚镣锁上。
入狱已经多日,两人早已没了官样,脸色凄凉,满是怨恨。
海瑞手提墨笔,看向两人:“城外的消息,胡部堂今日便会带着旨意入城,届时有陛下的旨意、严侍读的令,你二人再招供,也于事无补了。”
何茂才脸色愤愤的冷哼了一声。
郑泌昌则是模样萧萧,看向海瑞:“海御史熟读本朝大明律,难道觉得我等还有活路?”
海瑞诚实的摇头:“凭着你们做的事情,唯死罪尔。”
郑泌昌冷笑道:“既如此,那就让胡部堂拿着陛下砍头的旨意来,我等洗颈以待!”
海瑞眉头皱紧。
即便他清楚郑、何二人所犯罪行,必死无疑。也知道即将回来的胡宗宪,定然是带着杀人的旨意。
但依着他的秉性,依旧希望能让郑泌昌、何茂才如实招供,签字画押,而后才是走向刑场。
郑泌昌摇摇头,幽幽道:“海瑞,你今天这样对我,明天别人就可能这样对伱,何必如此。
杀人不过头点地。
这些年朝廷是既要马儿跑,又不给马儿草。我等作为,当真只是我等自相所为?”
临死之际,郑泌昌依旧想要将锅抛出去,拉人一同背下。
海瑞脸色紧绷:“本官只知晓,尔等在浙江道毁堤淹田,兼并土地,祸国殃民,天理难受!”
叮铃铃。
镣铐作响。
郑泌昌站起身,瞪大双眼:“大明朝难道就只我等是罪人?就只我等该杀?浙江道的事情,布政使司做了,按察使司做了。他们织造局难道就没做?你海瑞自誉铁面无私,怎么不去抓他杨金水啊!”
嘭!
当郑泌昌一通大骂后,何茂才重重的站起身,扑到海瑞面前,戴着镣铐的双手重重砸在桌子上。
护在海瑞身边,参与旁听的两名锦衣卫立马上前。
何茂才却是挺起身体,看向牢房外。
“杨金水,我操你妈!”
“你个没卵的阉人管着织造局、市舶司,整日抱着个妓女睡大觉,连个屁都生不出来的东西!”
“日你妈的狗阉!你捞足了银子,跑到京师躲在宫里,就不回来了。爷们的脑袋挨刀,你个狗日的继续享着荣华富贵。”
“老子日你个狗东西!”
牢房里,何茂才破口大骂杨金水,声音传出去老远。
海瑞眉头皱紧:“堵上他的嘴!”
两名锦衣卫上前,粗暴的堵住了何茂才的嘴。
何茂才只能梗着脖子,唔唔的从嗓子里发出声音,满脸涨红,青筋直冒。
方才听到老郑的提醒,他算是豁出去了,哪怕是要死了,也要拖着杨金水那个狗日的一起下水。
也要把这脏水,当着海瑞的面泼到皇帝身上。
郑泌昌亦是目光阴森的盯着海瑞,发出几道充满嘲讽的笑声。
就算我们死了,但你海瑞,难道还敢去查皇帝吗?
你查,便是个死。
不查,你海瑞就是虚有其名。
“陛下有旨意,斩郑泌昌、何茂才!”
气氛压抑阴森的牢房外,传来了胡宗宪那同样阴沉的声音。
海瑞回头看向外面。
只见胡宗宪已经手拿着一道旨意走了进来。
胡宗宪亦是脸色不善,看了眼郑泌昌、何茂才,挥了挥手便有差役上前,将二人拖往牢房外。
胡宗宪则是对着躬身作揖的海瑞说道:“海御史这段时日辛苦了,陛下的旨意,斩郑泌昌、何茂才等犯官,抄没家资充抵抗倭军军饷。”
海瑞抬起头,站直身子,看向胡宗宪:“胡部堂,先前何茂才言语提到江南制造局、浙江市舶司总管太监杨金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