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珍咧嘴笑道:“城门校挺好,安稳。”
人各有志,陈丛也不多劝。
“知道英雄楼不?”
胡珍点点头:“老樊督办的那家,就在京兆府旁,听说就快完工了。”
“你若是不嫌弃,挂个楼相,每年分个百金补贴一下家用还是很轻松的。”
胡珍一愣,抱拳:“将军...子宁既不弃某,某安敢弃之?敢问楼相何所事,某必定用心!”
“无甚要紧事,便将一地任侠归纳录案整合以备,统管一地消息流转,跟你这城门校尉之职倒是很搭。”
胡珍抱拳不曾言谢,默默记下这份恩情。
跟先前生意比,百金充其量算个搭头,但楼相显然不如陈丛说得那般轻巧。
他选择了安逸,军中地位自是直线下降。
如今多了这层身份,背后等于多了三地财神撑腰,任谁见了也得对他客客气气。
只等甲士沽来美酒、鸡汤,二人就着城头微风小酌两杯。
月满西楼席方散。
第72章 拉扯
接下来的几天陈丛很闲。
偶尔去长乐宫门外扎个凉棚,远远地偷看董胖恫吓朝臣玩。
要么就找牛辅蹭吃,或者去找李儒蹭喝。
实在闲着没事,也会陪着董老太晒晒太阳说说话。
近日事态,也以一种情理之中意料之外的方式飞速发展着。
据董胖亲口描述,朝中公卿已经四次联名上书,请他官复原位。
董胖没答应。
原因嘛...说是刘协还没亲自来求他,三次!
这理由也挺扯的。
虽然陈丛之前就看出来李老阴这招以退为进挺不要脸的,但也没想到能不要脸到这种程度。
在陈丛的构想中,董胖以退为进,吓唬吓唬朝臣们,坐稳了相位也就得了呗。
结果没想到李儒这么狠。
不仅要等到天子亲自来求董卓,还得三次。
这事一旦成了现实,那董卓完全就站在了道德的最高点上。
毕竟‘前事已休,我董卓铁了心辞官以证忠心,是你们非要逼着我回去当官,天子都亲自来请了三回,我就算心里一万个不愿意也得回去不是?’
如此一来,史官轻飘飘的一笔,抛开‘贤相’不论,董卓的‘忠相’之名可就基本上坐实了。
毕竟。
史官载事时,虽然或多或少掺杂一些个人主观臆断。但总体上还是以客观为主。不可能凭着捕风捉影之事乱记。
明面上,董卓已经把自己摘干净了,又辞去了官职。
史官总不能记,董卓自请城门吏就是为了恫吓百官吧。
理由呢?
董魔王最近做什么出格事了吗?没有!
不仅没有,他还每天对着一众公卿用心行礼。
即便身后跟着虎贲。
问题是长乐宫门值守定额就是二百,董卓只是把普通甲士换成了亲卫虎贲而已,那也是为了戍卫天子安危,谁还能挑出来理不成?
另一边。
王允重新成为帝党领袖,隔三差五办着寿宴。
而帝党们所商议的大事件,也从如何诛除‘董贼’,逐渐演变成了如何‘劝说少年天子’,以及‘赶紧把那凉州匹夫赶紧请回朝堂’。
没了董屠夫带刀威吓,近来天子很是跳脱,隔三岔五就闹点幺蛾子出来。
一拍脑门就要封这个为侯,拜那个为将的。
要么就拿些新学的帝王心术,彰显一下自身权柄,每每提出的治国方案,稚嫩的令人发指。
偏偏没了董卓,帝党只能苦口婆心地劝,一遍又一遍地劝。嘴皮子都快磨破了,反而落了一身埋怨。
事到如今,刘协就差指着他们鼻子来上一句‘尔等与董卓何异’了。
再者。
各军催饷的奏表已经递到了天子案头,刘协可以不当回事,但朝臣们却不敢不当个事,若是继续这么下去,缴不来税赋,朝中大臣们可就只有自己割肉填补空缺了...
那可是二十万大军!
京兆府侧,英雄楼已然竣工,开始了正常运转。
樊稠挂为楼将,胡珍添为楼相。
有了西凉军方背书,每日出入其中的关中任侠络绎不绝。
连带着任侠这个职业的地位都拔高不少。
以前提起任侠,不说人憎狗厌也相去不远了。
然而今时今日,随着司隶、关中、并州三地英雄楼的兴起,职业越发规范,任侠几乎已经成为了一种风尚。
恣意洒脱,快意恩仇,关键是还有钱拿。
蔡邕那边...
邀请陈丛过府的请柬已经递过两次了,陈丛并未理会。
原因也很简单——拉扯。
上赶着的不是买卖,泡妞亦是同理。
能强吃到嘴里当然最好,强吃不了就要讲究方式方法了。
所谓心急吃不了热豆腐的真谛就在于:下好饵的同时营造一种似有若无的欣赏,而不是‘燕子,没有你我可怎么活’的迫切。
猎人和猎物之间的关系亦非永恒不变的,只有主导情绪变化的一方,往往才能笑到最后。
救命之恩固然重,但是情绪的发酵是需要时间的...
...
又是一日阳光午后。
小院里。
老太太拉着董白絮叨个不停,时不时令婢女端来鸡汤、参汤、鸽子汤。
看着董白喝尽,才露出一口豁豁牙笑得开怀。
陈丛则是猫在小院一角,靠在虎皮摇椅上,百无聊赖地晒着太阳。
安逸、闲适。
“姑爷,蔡府的请柬。”
陈丛眯开一条眼缝,看向快步走来的絮儿。
“拆开帮姑爷看看,是论道还是答谢恩情。”
絮儿拆开信笺观望一阵,肯定道:“是论道。”
“哎哟?蔡老头这回倒是学聪明了嘛,前两次还说答谢恩情,这么快就改口了?”
陈丛不摇了,起身撑个懒腰,朝着絮儿吩咐道:“麻烦絮儿姐帮我挑件得体的锦袍。”
“奴卑贱,当不得姑爷一声絮儿姐,婢子这就去。”
陈丛笑而不语。
宰相门七品官,絮儿作为老太太的贴身奴婢,尊重她便是尊重她背后的老太太了。
絮儿转进卧房,出来时手里捧着玄色锦袍、金冠、束带。
随即帮着陈丛着袍。
“姑爷,婢子想不明白。”
“哦?说说看。”陈丛摊开双臂,杵着配合着絮儿更衣。
絮儿一边收拾着陈丛,一边问道:“前两次蔡治书说是答谢姑爷救女之恩,姑爷回回推说有事,这回显然没有前边两回客气,姑爷反而赴邀?”
陈丛嘿嘿乐道:“那我考考絮儿姐,你说怎么能让别人一直欠着恩情?”
絮儿这边还在思索,那边老太太早就乐开了花。
“咱家乖孙就是机灵,不给旁人偿还机会,别个自然一直欠着恩情呐。”
陈丛比个大拇指回去:“太奶英明。”
老太太又是一阵开怀大笑。
告别了董老太,陈丛随即钻进董卓的书房。
第一次登门,总不好空着手去,自然是要提点‘薄礼’的。
送大儒自然不能使些金银美玉之类的,忒俗。
书卷、古籍也就成了首选目标。
董胖没文化不假,但越是没什么越是在意什么。
真别说,相府书房藏书还真不少。
就是不少燎了黑边。
也不知道杀人放火多少回,能从各家搜来满屋的书卷。
陈丛寻摸一番,找出一部佛经、一部道经拎在手里就算了事。
这种书就算书房摆上八百年,董胖也不可能翻一遍,索性拿来送人也算合适。
至于书籍,便是董卓不看,以后董嗣也得看,陈丛自然不会掏出来送人情。
第73章 问春风
幽阁雅堂
素手抚琴弦,玉指轻弹声盘盘。
泉水叮咚如鸣佩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