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陈丛,也有人叫我陈无敌,是汉庭敕封的少府,讨董盟主袁绍封授的汜水亭侯建威将军,亦是征西将军表举的新任并州牧。”
听到‘并州牧’的字眼,陈丛终于引来了部分人的注目。
向往追忆者有之,眼眶温润者有之,怒目仇视者亦有之。
陈丛毫不在乎,大声道:“和你们一样,原本我也有一个幸福的家庭...”
陈丛细细思索一番当初的曹贼给他编好的贯口,稍微润色一下。
继续道:“不承想黄巾事发,高堂兄弟尽卒于乱匪,一族三百余口,尽丧于乱军之手。等我归家时,只有满地伏尸,我的父!我的母!我的爷!我的兄弟姐妹!无一活口!
到处都是鲜血横尸,就那么了无生息的横在我的面前!我恨啊!从那天之后,我活下去的意义就只剩下了刻骨铭心的仇恨!我断发明志,发誓以血还血!”
终于,有人红了眼眶,有人咬碎了牙,先前怒目仇视陈丛之人无不羞愧低下了头颅。
正常人类都有共情能力。
特别是身处民风更加淳朴的当下,有着相同悲惨的过往,陈丛的轻而易举的就引起了所有人的共鸣。
他们不恨吗?
他们敢不恨吗?
他们只是哭干了泪,恨了太久太久,复仇遥遥无期,麻木了而已。
而在陈丛身上,他们看到了一种希望。
原来。
这个世上真有如同他们一般悲惨之人,带着滔天的血恨,登上了高位,做到了并州牧!
陈丛缓口气,等待人们情绪酝酿一会。
继续道:“看到今日的你们,我便想起了昨日的自己。所以身为并州牧的我,愿意分出自己的战利品给你们炖汤。
我愿意带着你们活下去,报复往日血海深仇!但前提是,你们自己愿意活下去,与我一道完成复仇!”
於夫罗惊恐的瞪大了眼睛,他不知道自己这个朋友想干什么,强烈的不安瞬间席卷了全身。
他想开口说些什么,嘴巴却被破布堵着,只能一个劲的呜咽告饶...
第26章 破虏军,立!
不少人站了起来,眼巴巴地望着陈丛,想张口却又不知道说什么。
而陈丛几乎已经在吼了,抬手指向远方遍地伏尸。
喝道:“看看你们身后,那些都是胡虏的尸体!看看你们身前,那是本将军的部曲!本将军只用了百骑,便攻破了你们畏之如虎的匈奴王庭!看看这个!”
陈丛晃动飞虎戟,将挂在上面的战利品展示一圈。
“匈奴单于於夫罗!就像匈奴对待你们那般,本将军杀了他的全家,将他当作奴隶蓄养在身边取乐!我与匈奴尚无血仇,为了并州子民亦能做到如此地步!你们呢?
现在!大声告诉我,你们愿意追随本将军身后,杀尽胡虏,誓报血仇吗?”
终于有人木讷地动了动嘴唇,双眼猩红,死死望着陈丛。
咬牙道:“杀尽胡虏,誓报血仇!”
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最终,所有的目光死死钉在陈丛身上。包括汉家女子,抹去脸上泪渍,带着滔天恨意站得笔直。
零散的呼喝汇聚成溪,再汇成海,终将化为一道誓言。
“杀尽胡虏,誓报血仇!”
“杀尽胡虏,誓报血仇!”
“杀尽胡虏,誓报血仇!”
万人同啸,其声之壮,震散九霄之云。其恨之烈,倾尽三江四海五湖之水,亦难平息。
他们咬着牙,口唇渗血。攥着拳,指甲深深嵌入肉里。
如果眼神能够吃人,不消片刻便能将於夫罗蚕食殆尽,不会留下丁点骨头渣滓。
若非飞熊奋力拦挡。
若非仅存的一丝理智告诉他们,高台上的那个将军是他们的恩人,是他们余生效忠的对象。
便就不仅是眼神了...
於夫罗怕了,剧烈地扭动着身躯,想要逃离这些曾经被他视为猪狗的汉民面前。
陈丛则是松下一口气来。
无关乎仁慈。
以仇恨为名催生出来的怪物已经不能称之为人了,他们会化为恶鬼,以最残忍的手段将胡虏残杀殆尽。
然后将仇恨一代一代延续下去,永无休止。
但毫无疑问。
他们将会成为并州军防中最坚实的那道壁垒,远胜世家奴兵千倍,万倍...
可惜这支恐怖的战争机器不能带离边塞,失去了仇恨驱动,他们根本活不下去。
否则犁清并州异族,得此战兵十万,甚至无需带甲,便可横扫天下。
嘶吼、宣泄、痛哭流涕近半个时辰,等待他们的情绪稍稍平复。
陈丛高扬长戟。
“家中尚有妻儿老幼者出列。”
片刻,近五千人缓缓走了出来。
陈丛道:“回转晋阳后,分发七日口粮,各自归家,恢复劳作。”
“将军,我等...”
陈丛抬手打断出声青壮:“非是本将不愿收留,若人人从军,我等军士难道要饿着肚子与敌厮杀吗?好了,无须多言。”
“是...”
“余者,本将军赐号破虏,今日成军!令!”
喝!!!~
近两万人齐声同喝,好似训练有素的战士。
陈丛随手将於夫罗甩下高台:“破虏入营,饮胡虏之血。但这人是本将军的奴隶,若是他死了,尔等便是不遵军令,营旗自销,建制自散。”
说罢,手提长戟转身走下高台。
“呜!!呜呜呜呜!!!!”
於夫罗惊恐地瞪大双眼,扫视着周围的恶鬼,不肖片刻冷汗浸透全身,渗出绳索的不明液体也不仅仅是汗。
他后悔了。
他后悔没有在第一时间逃跑,更后悔留下了这些汉奴的性命。
...
翌日,大晴,天很蓝。
一早埋锅造饭后,宛如乞丐的士卒们牵牛赶羊,推着山高般的粮车出了美稷。
一把大火烧不尽曾经的罪恶,却将罪恶存在过的痕迹烧得干干净净。
陈丛领着飞熊远远坠在大队后边,省心又惬意。
“我的朋友,今日格外沉默啊。”
马背上,於夫罗剧烈地打了个摆子,讷讷低头露出脖颈上交错的伤疤。疤很多,但全都很浅,看得出来,破虏军很克制。
他们因为仇恨活了下去,却没有因为仇恨彻底丧失理智。
於夫罗活下来了,也留下了巨大的心理阴影,以至于现在听到‘朋友’两字就颤。
他真傻。
他竟然有那么一刻,真的认为陈丛会是他的朋友...
现在他只想赶快结束这段地狱之旅,躲去洛阳这辈子都不出来了。
‘希望他的岳父是个好相处的汉人吧。’
这般想着,汹涌的泪水再度夺眶而出。
......
......
阿嚏!~
曹操揉揉鼻子,接过许褚递来的汗巾擤个鼻涕。
随后丢了手中书卷眺目远方。
“子宁常说一想二骂三发热,看来是操那女婿离家日久,思念于我了。”
许褚默然片刻。
嗡声道:“主公,那陈子宁最没良心,他便是思念翠红楼的姑娘也不会思念你。”
“嘿!~你这憨货!”
不等曹操多骂两句,忽闻堂外脚步急促。
“明公,大善,大善,大善啊!”
曹操蓦然抬头,迎上快步进来的荀彧,能让荀文若这般谦谦君子连呼三声大善,必定是并州捷报了!
大笑一阵后,起身迎上荀彧:“可是并州有捷?哈哈哈,子宁与操,果真心有灵犀。”
荀彧先是冲着曹操作揖,深吸两口气平复了心情之后,取出战报递于曹操。
“主公,陈并州来报,十二日百骑突袭匈奴王庭,大捷!得粮草数十万斛,牲畜不计其数。另言主公,若有意取之,可发兵先定上党。”
“哈哈哈!好!”曹操得意地瞥了一眼许褚,接过战报一观...
随后...
老脸越来越黑。
字迹工整,行文顺畅,连一个错别字都没有。
关键是称呼过于恭敬。
陈丛什么时候称呼过他‘泰山大人’?还‘三顿其首敬寄遥思’?
这封捷报,根本就不是陈丛写的!甚至压根不是那混账当面口述的,全由代笔者臆想而断!
况且以陈丛的性子,夺城之后必定飞马来报。
一封十二日的大捷,至于拖到二十三日才到?
不等曹操发作。
堂外脚步又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