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这一生,如履薄冰 第2节

  却见窦太后迈开脚步,一边朝著后殿的方向走,嘴上一边还不忘嘟囔著什么。

  “栗姬不要阿娇这个儿媳,我这瞎眼老婆子,自是做不了皇长子的主。”

  “但我好歹也是皇帝的母亲,已然搬出椒房、住进了长乐;”

  “——母仪天下的太后,总不至于连册立储君的事,也做不得主吧?”

  “册立储君,可还需我这瞎眼老婆子颁下懿旨,再亲自带著储君,一同祭祖告庙呢……”

第2章 我还不是太子呢!

  自长乐宫走出,刘荣只一阵劫后余生般的怅然。

  ——馆陶公主刘嫖上门提亲,想要将宝贝女儿嫁给刘荣,却被栗姬毫不留情的赶了出去!

  非但赶了出去,还大言不惭的对宫人下令:若刘嫖还敢来,不用通传,直接打出去……

  结果刘嫖出了宫门,就跑长乐宫找太后老娘哭诉了。

  轻描淡写之间,神医老妈再次达成新成就:三句话,替儿子得罪了当朝太后+长公主,外加一整个堂邑侯家族……

  “呼~”

  “今天算是挨过去了,这梁子,却也是彻底结死了……”

  “——母亲啊~”

  “我的‘好’母亲……”

  未央宫与长乐宫东西相邻,中间只隔著一条章台街。

  唏嘘感叹的功夫,刘荣迈动著脚步,也已经回到了未央宫内。

  来到母子居住的凤凰殿附近,都还没靠近殿门,殿内便传出一阵意料之中的打砸和斥骂声。

  砰!

  “贱妇!”

  “白日做梦!!”

  “当真气煞我也!!!”

  踏入殿内,入目便是一地狼藉,以及宫人们瑟缩的身影。

  见刘荣前来,一众宫人更是似找到救世主般,将满带著期翼的目光,撒向刘荣那还略带稚嫩的面庞。

  便见刘荣深吸一口气,轻描淡写的一摆手,将殿内宫人尽数遣退。

  而后漫步上前,就著拱手行礼的功夫,顺势于母亲身前跪坐下身。

  “母亲。”

  被儿子看见自己如此狰狞的面目,栗姬满含盛怒的面容之上,也顺势出现一抹僵硬。

  “荣、荣儿来了啊……”

  生硬的招呼一声,又略显难为情的别过头,看向殿内狼藉。

  刘荣却是见怪不怪,沉吟片刻,便直入正题。

  “母亲应当知道,皇祖母育有二儿,一女。”

  “父皇为长子,梁王叔为幼子。”

  “而馆陶姑母,便是皇祖母的长女。”

  “——往日,父皇为储君,如今更是位即九五,日夜操劳于国事,无暇他顾;”

  “梁王叔远在关外,三年一朝长安,便是有心尽孝,也鞭长莫及。”

  “唯独馆陶姑母,能常伴于皇祖母左右……”

  乍一听刘荣这莫名其妙的一番话,栗姬还没反应过来。

  待听出刘荣此番话,是隐晦的责问自己:为什么不和馆陶公主刘嫖——不和大姑姐好好相处,栗姬才刚强压下的怒火,只瞬间再度燃起。

  “她还知道自己是先帝的长女、皇帝的姐姐?!”

  “——哪有做姐姐的,整日里净盘算著往弟弟被窝里,再多塞几个狐媚子?!!”

  “简直欺人太甚!!!”

  闻言,刘荣只满脸唏嘘的摇摇头,不再多言。

  这极品妈到底极品在哪,便是这清奇的脑回路了。

  ——都做帝王的女人了,尤其还是妾室,居然还妄想自己能得到专宠?

  拜托~

  这又不是言情小说,哪家帝王跟你玩儿纯爱啊?

  能以姬妾之身,为天子启接连生下最大的三个儿子,这便已是邀天之幸!

  活了一大把年纪了,人老珠黄的;

  不想著怎么把儿子稳稳扶上储君之位,再母凭子贵住进椒房、母仪天下,反倒满脑子‘陛下再爱我一次’?

  刘荣表示很难蚌。

  偏又是自己的母亲,甩又甩不掉。

  ——非但甩不掉,还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就这几句话的功夫,刘荣便已经不知道自己,还能和极品老娘说什么了……

  “我儿去了长乐?”

  本不打算再多说,被老娘这一句话惹得莫名一恼,刘荣端著茶碗的手也停在半空。

  滞愣片刻,又面色如常的将茶碗送到嘴边。

  “是。”

  “母亲闯下祸事,做儿子的,自然只能登门谢罪,卑躬屈膝,平复事端。”

  “一如往常……”

  刘荣说的云淡风轻,内心却满是苦涩。

  快十年了;

  来到这个时代,已近十年。

  十年的时间,本足以让身为皇长孙的刘荣,做很多很多有用的事。

  但这十年时间,刘荣,尽数蹉跎在了给神医老妈善后之上。

  时至今日,成效约等于零。

  往后,不知又有多少祸事,等著这位栗姬去闯、等著刘荣这个皇长子去收拾……

  “儿,乏了。”

  由衷道出心中苦楚,又深深凝望向母亲目光深处;

  良久,方带著自嘲的笑容起身,来到殿中央,缓缓拱起手。

  “母亲觉得,馆陶姑母欲嫁女,是想什么都不做,就让自己的女儿成为太子妃。”

  “——母亲只以为谁嫁给儿,谁就是太子妃?”

  “呵……”

  ·

  “往日,儿在母亲面前多有顾虑,今日,不妨便把话说的明白些。”

  “——父皇的储君太子,谁人娶了阿娇,谁人便能稳稳坐上去。”

  “除非父皇力排众议,甚至不顾皇祖母以死相逼,也非要与立儿;”

  “否则,母亲今日,便不单是拒了馆陶姑母这个姻亲,也同样是替儿,拒了送上门的储君太子之位……”

  如是说著,刘荣面上笑意更甚,其间苦涩更浓。

  “母亲总说,馆陶姑母把少府内帑当自家库房,一车一车往府上搬东西。”

  “母亲觉得少府内帑,是父皇将来必定会交给儿的家赀,馆陶姑母是在挖儿的墙角。”

  “但母亲却忘记了:少府内帑,是刘氏宗亲的私赀,只是由皇帝做主而已。”

  “馆陶姑母能把少府内帑当自家库房,是仗著父皇的默许,以及自己的‘刘’姓。”

  ·

  “无论是拒了馆陶姑母的姻亲,还是记恨馆陶姑母在少府内帑的作为,母亲,都忘记了一件事。”

  “——儿,还没有住进太子宫;”

  “母亲,也从不曾住进椒房殿……”

  极尽凄苦的一番话,只惹得栗姬不安的挪动著身子;

  终是再也坐不住,满带著狐疑,起身走上前些。

  “我儿说的什么胡话?”

  “皇后无子,陛下便无嫡子,我儿身为皇长子,自当是板上钉钉的储君太子才是?”

  “等我儿做了太子,我自当母凭子贵,入主椒房……”

  “——我还没做太子呢!!!”

  栗姬话音未落,刘荣毫无征兆的一声咆哮,便让整座凤凰殿陷入时间停滞!

  便见刘荣满含盛怒,在母亲栗姬惊愕的目光注视下,一字一句道:“儿,还没做太子呢!”

  “母亲,也还不是皇后!!!”

  “儿能不能做太子,是要父皇拍板允准、皇祖母点头颁诏的!”

  “这点道理,母亲都不明白吗!!!”

  ·

  “儿指望著父皇,母亲整日里争风吃醋,先恼了父皇;”

  “刚要指望皇祖母,母亲今又因馆陶姑母,而恶了太后!”

  “母亲,究竟想要做什么?”

  “——是要儿封王就藩,然后在将来,被那个坐了皇位的弟弟,以莫须有的罪名幽禁而死吗?!!!”

第3章 左膀右臂

  近十年来,第一次当著母亲的面发怒,刘荣心里也很不是滋味。

  但一想到将来,自己会因为老娘犯得傻,而落得个不得好死的下场,刘荣就没由来的一阵烦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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